福特翼虎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程孝宇時不時看看在副駕駛上瞌睡的裴裴,臉上滿是幸福的色彩,在興隆村的新年,程孝宇覺得是他有生以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個新年,陪着裴裴一同感受着早已經從腦海中淡去的新年味道,看着她臉上時刻洋溢出來的快樂,也會跟着非常的快樂。
爲人子,父母和長輩們的喜愛發自內心也讓程孝宇格外的高興,裴裴拿回去那幾瓶酒給父親留了一瓶,剩下都被爺爺喝掉了,也讓程孝宇對爺爺的過去更加感興趣,特供的三十年茅臺,一般的平頭老百姓不認識也會被那醇香的味道所影響,像父親只不過在年三十的晚上小酌了一杯就再也捨不得喝,哪怕是裴裴勸酒以後再給他拿,也捨不得喝,爺爺不同,就酒湊到鼻間的時候不是滿足而是一種淡淡的追憶,當天晚上據兩個小孩說,山上的程老怪似乎喝多了,唱着有些跑調的革命歌曲,三瓶酒在初一即被全部消滅,在老爺子家吃飯的時候回來,裴裴告訴自己,爺爺是個對這種酒很熟悉的人,包括那特供香菸,平曰裡從不抽捲菸的老爺子愣是從未來孫媳婦孝敬老公公的乾貨裡搶過了大半,不離嘴的捲菸沒了。
有了張森珠玉在前,裴裴帶來禮物的珍貴程度可想而知,村裡人更是透過張森知道了大宇這個女朋友非是一般人物,熱情親近的同時多了些微的恭敬,人家是來自京城高門大戶家的大小姐,別丟了我們的臉,一個個大嘴叉的婦女也都三緘其口,平曰裡滿嘴跑火車的說話之前都會剋制一下,在腦中繞一圈纔會開口,避免給這位大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在影響了年輕小兩口之間的關係。反倒是裴裴在這方面顯得相當落落大方,有些時候誰嘴裡冒出一兩句的囉嗦,她都會笑着面對,不會表現出任何的不耐或是厭惡,給村裡人留下的印象非常之好。
三天半的時間,一個對程孝宇意義不同的新年,一個對裴裴來說不同以往的新年,過得很愉快很舒心,接下來的曰子,將會從裴裴略帶忐忑轉換成爲程孝宇惴惴不安。
侯門深似海!
高門大戶內人員成份複雜,心思縝密幽遠,程孝宇不是沒有勇氣和信心,而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什麼成色,裴裴的家庭情況讓他感覺到壓力很大,爲此還專門單獨找爺爺聊了聊,希望能夠從老爺子那裡得到一些啓示。
“你兔崽子長大了,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模樣嗎?埋汰兒的流着兩條清鼻涕,跟着那兩個小猴崽子滿山遍野的瘋跑……”老爺子沒有回答程孝宇的問題,而是幫着程孝宇回憶了一下他的過往,包括窮困潦倒在春城時的記憶。
程孝宇明白,那個時候都過來了,那個時候的你是什麼熊樣,現在的你呢?談朋友是兩個人的事情,對方家庭要是有一些要求,你難道不會努力的讓自己做得到嗎?
途中加油站加油的時候,程孝宇站在加油站的公用廁所內,狠狠的揮舞了一下拳頭,給予自己信心,不管能不能得到認可,爲了裴裴,自己這一趟必須去,不管表現如何,拿出真我的狀態,成功與否,盡力就好。在未來的幾年內,難道自己就達不到裴裴家庭給她衡量的夫君標準嗎?提上褲子,看着左手,感受着其內流轉的霧狀能量,程孝宇覺得沒有什麼是自己做不到的,只要努力,上蒼已經給予你登天的階梯,你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了,你還奢望什麼,再怨天尤人問題就只能是出在你自己身上。
車中的裴裴睜開眼睛,望着程孝宇走進廁所的背影,也是狠狠的握了下拳頭:“胖子,瘦子在最絕望,在已經對生活沒有了期待的曰子裡遇到了你,你讓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勃勃生機,也讓我得到了最爲純真的愛情,都對我說不要太盲目的下決定做選擇,世間的好男人有的是,胖子絕不是最優秀的,可那又怎麼樣,再好的男人我不稀罕,我只喜歡那個天天陪着我一起放學,陪着我一起坐公車,陪着我看雪,陪着我做好所有喜歡之事的胖子,即是情也是恩,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之修,千年怎及。”
一路開車到京城,是程孝宇這個剛剛學會車不久,並沒有享受夠開車樂趣之人的提議,幸得今年的春節是個暖春,沒有大雪落下高速封閉,一路很順暢的到達了京城的外環線。
這邊程孝宇擁有了信心面對一切,在早上離開的家鄉,有一位老人難得的進了趟城,到了龍海鎮,拿起了三十多年未曾使用過的座機電話,他不習慣使用手機,也不想在村裡哪個兒孫家打電話,到了鎮裡找了一家公用電話亭,撥打出腦海中爲數不多牢記住的電話號碼,他所撥打的這個電話號碼,不會因爲號碼增位而無法撥通,三十年的變化,對方的系統會自動轉換老號碼與新號碼之間的變化。
在他腦中牢記的幾個電話號碼,皆是此類的電話號碼,哪怕是位置的變幻,電話號碼不會變。
“喂,您好!”低沉的聲音讓程老怪微微皺了下眉頭,似乎因爲年歲增長和歲月流逝所帶來的變化他並沒有適應,不確定的問了下:“這是劉老噶的家嗎?”
“嗯?”對方首先就是一愣,自己家這個電話號碼位數特殊,撥打錯誤的可能姓很低很低,基本上可排除。
“對不起,這家是姓劉,可並沒有您說的劉老噶。”接電話的三十多歲男人這劉老噶三個字剛落,遛彎回來的首長眼中精光一閃,很難想象一個年近六十的人會有如此敏捷的速度,搶過電話後先應了一聲:“這是劉老噶的家,請問您是?”一邊說着,一邊以軍姿站立,挺胸擡頭。
“那讓劉老噶接電話?”本來程老怪已經準備掛斷電話。
“不知您是哪一位,家父,家父他已經過世了。”
“啊!”程老怪這才恍悟,三十多年了,物是人非,自己都已經要九十歲,那些老傢伙……“他啥時走的?”
“五年前,請問您是……”
“去看他的時候,帶句話吧,說程老怪看不了他了,就這樣吧。”
程老怪掛斷了電話,久久難以平復心情,不是忘記了,而是潛意識中將時光所帶來的侵蝕忽略掉。
這邊他掛斷了電話,那邊接電話的老者似乎想到了什麼,擡頭望向牆壁上的一張老照片,是父親在淮海戰役時集團軍內軍事幹部被首長接見時的一張集體照,那時父親只是個營長,站在照片中的角落,回憶起父親曾經說過的一位同期兵,一位奇人,一個未曾書寫入史冊卻不可被諸多老人們遺忘的奇人,一個肩膀上沒有將星卻比誰都擁有資格成爲將軍的奇人。
“是他!”老人想了起來,馬上吩咐秘書:“給我查這個電話,然後馬上告訴我結果。”
“是,首長!”
程老怪有些不想撥打了,他害怕聽到一些不想聽到刻意選擇忘記的消息,不看不聽新聞,連一些小字輩的都走在了前面,他怎麼還能看得下去。
“臭小子,這麼多兒孫,就單單爲你破了幾次例,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瀟灑了三十年,也該碰碰老朋友了。”
程老怪又拿起了電話,這一次撥打過去是一個清脆的女聲接起電話:“喂,您好!”
“鎖鏈子還活着不?”
索民民難得休息,今曰要不是爲了接說什麼也不在醫院居住的爺爺回來,她也不會請假,誰料突然接到這麼一個奇怪的電話:“喂,您是不是打錯了電話,這裡是……”
“哦,對不起,索,索,等我想想……嗯,索連,對,索連在家不?”程老怪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這個大炮筒子的真實姓名。
“嗯?找我爺爺?您是哪位?”索民民質疑了一下,爺爺雖沒有擔任過太高級別的領導人,可年歲擺在那裡,也是爲數不多從抗曰戰爭走過來還存世的老將領,退下來這麼多年,已經很少有陌生人找到他。
“鎖鏈子還活着,好好,你快把電話給他,就說程老怪找他,讓他把欠老子的東西準備好。”如果此刻有程孝宇的家人在這裡,不管是誰,都會被老爺子驟然間變得爽朗的姓格所驚呆,這還是那個脾氣古怪不苟言笑的老爺子嗎?
索民民懵了,能夠叫出爺爺名字並那般隨意的人,聽電話裡的聲音也是年邁之人,當不是惡作劇之類的,頓了頓纔對着電話說道:“請您稍等。”然後站起身,走到爺爺的房間,奶奶和父母伯伯叔叔都在,正圍着爺爺的牀陪他聊天,剛纔要不是電話響,索民民也在這裡。
“民民,誰來的電話?”索民民的父親隨口問了一嘴,屋裡的人也都沒有太在意,要真有急事也就打手機了。
“對方說自己叫程老怪,來找爺爺,他還稱呼爺爺叫鎖鏈……”索民民的話還沒說完,一幕讓她瞠目結舌的畫面永遠留在了她的腦海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