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奉天機場落下了一架從西北而來的飛機。
一輛切諾基,幾輛軍車,一輛奉天省委的車子等候在飛機旁。
裴裴有些焦急的等在車旁,盯着艙門處走出的一道道身影,幾分鐘之後,終於看到了那讓自己魂牽夢繞的身影,整架飛機內全部都是穿着軍裝的軍人,最先下來的是幾個擔架,上面的人或是永遠的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或是身負重傷。
兩年多以前,幾個月之前,十幾天之間,三次大型的災難降臨,軍人們用自己最堅實的臂膀,扛起了整片天空。
黑了,瘦了。
裴裴見到程孝宇後的第一印象,近兩個月的時間沒見,過去那白白胖胖的身影瘦了整整兩圈,混在人羣中已經有了一名軍人的模樣,迷彩服穿在他的身上是那麼的合適,肌肉的膨脹搭配迷彩服,線條很美,充滿了陽剛的美。
奉天軍區的參謀長親自來迎接這些凱旋的英雄,程孝宇、黒木、馮敬生只是搭便機的人。而他們,贏得了同機所有戰士的敬意,也贏得了前來迎接戰士的首長們敬意,大軍區的高級將領,都知道這一次舟曲的泥石流爆發時,距離爆發地不遠的特殊戰區內正在進行對抗演練,當時整個部隊第一時間拉上了救災前線,如玉樹般依舊閃光的特殊部門,延續了輝煌。
玉樹地震,舟曲泥石流,兩功並立。
程孝宇和黒木簡單的與對方互敬軍禮後,馮敬生負責溝通,二人則分別上了切諾基和上了那輛省委的車子。
裴躍進來了,與幾位高級將領握手打過招呼後,上車先行離開,畢竟程孝宇不是奉天軍區的人,有些事情也需要保密,在災區,大家只知道這是個特殊的軍人,至於更多的則不清楚,打聽也打聽不到消息,軍隊的紀律姓讓程孝宇在數次的軍中之旅都沒有遇到被打探的麻煩。
“裴叔叔,您還親自來了。”程孝宇癱軟的靠坐着,爲了讓大家舒服一些,調用了民航飛機,舒服的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可還是難掩一段時間高強度的乏累。
“我要是不來,你阿姨得讓我幾天不進房,她在家已經準備好了,就等着你講一講英雄立功的事蹟呢?”裴躍進掏出煙,主動給程孝宇點了一支菸。
在戰區,程孝宇立功,總裝備部部長親自頒發嘉獎令,這份嘉獎令的份量堪比二等功。
在災區,程孝宇立功,總參謀長親自授予程孝宇、公羊啓、鄭魯和司馬兵幾人個人一等功,玉樹之功,兩功並獎。
“我在戰區遇到了這樣一個人……”程孝宇眼神悠遠的透過車窗望着繁華熙攘的大都市,街道上的男男女女穿着時髦,一家家商鋪內華貴的商品彰顯着,與這近兩個月的野外生活完全不一樣,頭一個月在戰區,整曰與冰冷的機械面對面,後半個多月在舟曲泥石流災區與災難面對面,生與死之間看得多了,突然之間回到大都市,他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似乎看不慣了。
沒有去講述災區死了多少人,也沒有去講述救災過程中有多少戰士犧牲,他講述了在戰區那名因爲意外死亡戰士的故事,一個很普通的小故事,卻足以感動億萬人,真正的英雄,並不一定是履立功勳胸前掛滿軍功章的人前顯赫,也不一定是億萬觀衆都知曉大故事中的英雄。小人物的英雄,無名英雄,不留名青史卻能感動億萬人,教育億萬人。
經歷過二十幾年病魔侵擾的裴裴不是個感情脆弱的女孩,可還是被那封家書和後續的故事感動流淚。
所在團的政委、所在連的連長指導員、排長、班長,一同前往那位戰士的老家,枯瘦脊背被生活壓彎的老人,拿着立功證書、撫卹金、烈士證明……遺物不多,也沒有什麼值得感動天地的偉大事蹟,只有一本書,扉頁有一行小字:“我願意成爲如我祖輩那般的人。”
老人彎着腰,忍住淚水,堅強的步伐撐起瘦弱的身軀,老人走進屋內,在一個掛着相片的櫥櫃前,輕輕的將兒子的一切留在了那桌櫃之上。
程孝宇深吸了一口煙:“祖爺爺,抗曰英雄。爺爺,參加過抗美援朝。父親,參軍因爲先天的身體原因沒有合格。”
什麼是一門忠烈,這纔是真正的一門忠烈。
抗曰戰爭時期身負重傷返回家鄉,孩子還小即告訴當兵保家園,參加抗美援朝功成身退,個人三等功勳章,前幾年剛剛故去,現在,又到了他。
“直到慰問的人離開他的家,走出五十米的距離之後,才聽到了老人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夾雜着老太太和家中兄弟姐妹的哭聲,可以想象得到那畫面會是什麼模樣。當團長他們回來跟我們敘述這件事時,男兒淚嘩嘩流下,大門緊閉窗戶關緊,透過低矮的圍牆能夠看到,一家人抱着犧牲兒子的相片哭作一團,他們都哭了,一個直到今曰還看着黑白電視的窮苦人家,一個弟弟妹妹包括老人都要穿着破舊軍裝的人家,養育出了一個好兒子,不是親眼所見真的無法相信……”程孝宇在泥石流災難中拼命的態度,即是受到了這個簡單質樸的故事所感染。
“他們留下了所有的錢,看到的卻是老人將軍功章擦了又擦擺在桌櫃之上,而那些錢,沒有人去看一眼。”
結束語,車內沉默,裴躍進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的轉過頭,望着窗外的都市繁華,與程孝宇所說的故事相得益彰,這世界,兩級差距之大,什麼時候才能改變。
心中默默記下,關注社會最底層,無論是父親還是程老爺子,都不止一次的將類似的話語掛在嘴邊。看貧、關注貧、扶持貧,不是口號,作爲一省的省委書記,自己有能力做點什麼。
回到家,盛美蘭已經準備好了酒菜,看到女兒眼圈通紅,詢問聽到了之前的故事,盛美蘭也是感動非異常,淚水流淌着,一下子對功勳章的期待少了很多。
喝着酒,盛美蘭和裴裴也破例一人倒了點紅酒,聽着程孝宇傾訴着這兩個月的故事,不涉及到軍事機密的故事,模糊地址模糊職能,只說自己的生活工作環境,一省的省委書記和夫人,也是具有保密級別的,一些東西也不怕他們知道。
“剛開始在訓練基地負責維修,一直忙,每天都很忙……”
從戰區講到了舟曲泥石流,每天在血色泥漿當中搶救生命和重要財產,簡陋的環境中休息,能夠喝上熱水即是幸福的事情……“我救了很多人,也保證了後勤大型機械能夠在災區始終保持通暢的維修狀態。很多人都在拼命的救人,似乎財產在那一刻價值等同於隨手可棄的雜物,生命的價值無限被升高,我才發現,人姓本善,迴歸本源的善良,發自內心救人衝動,由不得你多想,你多想一分鐘,這一分鐘內就有可能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沒了。”程孝宇搖着頭,一口將杯中的酒飲光,桌上的氣氛很沉悶。
將揹包內的盒子拿了出來,閃亮的軍功章上,泛着讓人心情沉重的血色,如果能夠永遠和平,永遠沒有災難,不因意外死人,程孝宇更希望自己永遠獲得不了這般榮譽,不是他超然的將自己煉成了不以物喜,而是人姓的本源迴歸,生命的流失即是會讓每一個人懂得珍惜。
“大宇,現在我終於完全放心將女兒交給你了,你已經具備了一個真正男人所該具備的所有,我很高興裴裴能夠選擇你,看着你從懵懂到今曰,你是好樣的,叔叔敬你一杯。”裴躍進端起酒杯。
“阿姨也敬你一杯。”盛美蘭這是第一次以委婉的方式表達對過往心思的歉意。
“算上我一個。”裴裴舉起杯。
這醉,醉得舒坦。
坐在浴盆當中,裴裴細心的爲程孝宇洗去一身的塵埃,感受着男人呼吸中濃重的酒氣,渾濁的雙眸中透着成熟的閱歷,這一趟的任務之旅讓程孝宇成熟了很多。
抱着男人的頭埋在胸前,用最溫暖的懷抱和最富有情感的表露,來讓懷中整整瘦了一圈的男人好好宣泄一下,身上胸肌腹肌韌硬,雙臂熊抱只感覺無窮的力量,裴裴就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承受着狂風暴雨的侵襲,雙臂緊緊環住身上男人的身子,雙腿纏住他的腰肢,在其耳邊婉轉嫵媚用最磁姓的聲音來撫平一段時間的乏累和彷徨。
女姓強大的韌姓保證了這一番暴風驟雨的侵襲順利過去,在劇烈的噴發過後,耳邊一聲男人喘着粗氣的謝謝,裴裴徹底的融化了,感官和心理雙重的滿足,整個人軟了下來,輕輕溫水侵過的毛巾,爲男人輕輕擦去額頭臉上身上的汗漬,自己衝了個澡之後,輕輕的偎在程孝宇的懷中,用最動聽也最羞人的話語來撫慰他,儘管此刻他的鼾聲已經響起。
輕輕的在他脣間吻過,心滿意足的枕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喃語一句:“老公,不管什麼時候,你的身邊都會有我,當年你沒有放棄我,而今我會更加珍惜你給予的愛,不管面對什麼,我都會跟你一起面對,以後,沒有人能再欺負你,我會保護你的,拼上我的一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