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關你事啊,是千面長的太寒酸……千羽,千面下輩子投胎一定投個漂亮的,到時候……到時候……”千面的手頹然落在地面,瞳孔漸漸失了焦距。到時候之後的話,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徒留一生遺憾。
“千面!”魅姬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冰錐般的眸子狠戾瞪向夜鴻弈。
“多感人的場面啊!說的朕都要哭了,魅姬,原本你跟朕還有過幾次露水姻緣,朕打心裡是想饒你一命的,可既然他那麼在乎你,那朕就成全你們,這就送你跟他團聚!”夜鴻弈陰森開口,手起間,又是一道寒光。
魅姬知道自己躲不過,索性抱緊千面,緩緩閉上了眼睛。
千鈞一髮之際,一抹褐色身影陡然跳了出來,魅姬便聽一聲悶響,啓眸間,分明看到無名捂着胸口擋在自己面前。
“無名!”魅姬驚愕不已。
“夜鴻弈!你若想殺魅姬,便從老夫身上踏過去!”當看到千面的屍體時,無名悔恨不已,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墨常白斬不會死,千面不會死!
“你以爲朕不敢?”夜鴻弈真的不敢,彼時司空穆刻意囑咐過他,無名是皇教的人,雖然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是警告夜鴻弈若敢動無名,下場必定悽慘。夜鴻弈深知自己的復仇對象是姚莫婉和夜君清,若因爲一個無名而失去了司空穆對自己的信任,那便得不償失了。但是此刻,夜鴻弈卻顯得霸氣十足。
“無名,你走吧!”魅姬相信,以無名的武功,逃生還是沒問題的。
“如果連你都死了,無名還有何面目活在這世上!”無名絕然擋在魅姬面前,眼底迸射着如錐的寒芒。
“無名,你真以爲自己擋的住?呵!那朕就讓你看看,何爲無心術!”夜鴻弈身上的黑袍無風自動,銀製面具被揚起的黑髮襯托的越發陰森駭人,突的,十道光閃自夜鴻弈指尖射出,宛如蛟龍咆哮,直逼魅姬。
眼見着光閃欺身,魅姬再度閉上眼睛,無名見此,飛身至魅姬身側,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魅姬前面,否則他過不了自己良心這關。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落在兩人身上,待魅姬第二次睜開雙眼時,分明看到一襲白裳的幻蘿站在她與無名面前。
“鴻弈沒想到聖女也喜歡管這等閒事呢。”幻蘿的出現讓夜鴻弈頗感意外。
“無名是焰赤國的人,也是皇教的人,你敢對他出手?”清冷的聲音透着鄙夷,幻蘿由始至終都沒把夜鴻弈當人看。
“聖女誤會了,鴻弈只想殺了無名身後的女人,斷然沒有傷害無名的意思。”夜鴻弈的聲音分分鐘變成了討好和諂媚。
“哦?”幻蘿聞聲,回眸斜睨了眼魅姬。一側,無名眸色一轉,登時上前跪在幻蘿面前。
“聖女大人,魅姬是老夫安插在姚莫婉身邊的細作,她的存在,至關重要!”無名很清楚,現在能救魅姬的,只有幻蘿。至於聚仙樓那位到底是不是姚莫婉,無名賭這一把。
“是嗎?”幻蘿挑眉看向魅姬,聲音中透着疑問。
看着懷裡的千面,想起被夜鴻弈害死的白斬和墨常,魅姬覺得自己不能輕生,死有多容易,可她要活着,她要替千面他們報仇!
“回聖女大人,魅姬的確是依無名之意潛伏在姚莫婉身邊。”魅姬順着無名的話迴應,心裡震驚無比,她雖懷疑過聚仙樓那位的真假,不過冷冰心曾說過,那個人十有八九不是姚莫婉。
“聖女大人,您可別聽他們胡言亂語,姚莫婉飲下鳳凰淚失憶的事兒除了教主,大祭祀和您之外,就只有鴻弈知道,無名如何得知啊?現在又多了個魅姬。”夜鴻弈的話很明顯是在挑撥幻蘿殺了魅姬。
“這件事不用你操心,從現在開始,本聖女需要無名和魅姬爲本聖女做事,你不得傷他們半分。”幻蘿近乎於命令的口氣讓無名和魅姬暗自鬆了口氣。
“這不太好吧,教主是讓無名協助鴻弈……”夜鴻弈話音未落,便見一抹白綢如冰錐般射過來,狠狠打在他的臉上,夜鴻弈有能力躲過去,但他沒那麼做。
“夜鴻弈!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拿教主威脅本聖女,你聽好了,人我留下了,你,滾!”幻蘿半點好臉色也沒給夜鴻弈,她可沒忘了是誰背後偷襲把她打成重傷,若非自己有靈丹傍身,怕是現在還躺在牀上。
“聖女莫氣,鴻弈走便是了。”夜鴻弈低聲笑着,拱手施禮,繼而轉身離開了。他相信,幻蘿之所以要尋得幫手,是要對付姚莫婉,也罷,便讓魅姬和無名多活些時日,報仇的事兒,他不急,這一次,他相信自己一定是笑到最後的人。
直至夜鴻弈離開,幻蘿方纔轉身,未等魅姬說話,便將一粒丹藥彈進了她的嘴裡。
“聖女……”無名驚慌開口。
“本聖女只是給她吃了粒定心丸,只要她能乖乖聽話,本聖女自不會爲難她。你可以走了!”幻蘿揮手示意魅姬離開。魅姬似有深意的看了眼無名,旋即吃力拖着千面的屍體離開了樹林。
直至魅姬離開,幻蘿這纔看向無名。
“無名,本聖女記得某人曾說過,願爲本聖女赴湯蹈火的。”幻蘿溫聲提醒道。
“無名這條命是聖女救的,聖女有事儘管吩咐,無名赴湯蹈火!”此時此刻,無名知道,如果不抓住幻蘿這顆救命稻草,那麼魅姬隨時都有可能遭遇不測,所以即便與虎謀皮,他亦沒有拒絕的餘地。
“你聽着,即刻回焰赤國,本聖女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帶兩個跟姚莫婉一模一樣的人過來,記着,一定要將她們訓練的跟姚莫婉九成相似,不管是聲音還是神態!”幻蘿雖然討厭夜鴻弈,不過夜鴻弈的主意倒極合她的心意。如果那些賤民知道姚莫婉是假的,那麼他們還會不會對姚莫婉那麼情意綿綿?被所有人誤會和唾棄的滋味可不怎麼好受呢!
“只怕鬼道子不願意出手相助啊?”無名自認在焰赤國,他還沒資格跟鬼道子對話。
“鬼道子的徒弟就只有冷冰心一個麼?”幻蘿冷嗤開口,眼底冰寒如錐。
“無名遵命!只是魅姬……”無名忐忑看向幻蘿。
“你放心,有本聖女在,夜鴻弈不敢造次。”幻蘿瞥了眼無名,算是做了保證。
回到聚仙樓,魅姬只覺全身無力,眼前景物搖搖晃晃的看不清楚。
“呃……魅……魅姬啊……”逶迤的紅裳在魅姬眼前飄過,燕南笙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魅姬這位紅粉冤家,頓時覺得腿麻。
“對不起……”讓燕南笙更沒想到的是,魅姬甚至沒意識到他的存在,只用手撥開他,便繼續朝前走着,而前面,分明是張桌子。
“你沒事兒吧?”燕南笙不是記仇的人,而且原則來說自己與魅姬還算有些淵源,所以在看到魅姬神色異常時,燕南笙很是君子的沒有拔腿就跑。
“沒事……我不能有事……不能……”在埋千面的時候,魅姬一遍遍的發誓,若生不能手刃夜鴻弈,死也要化作厲鬼將夜鴻弈生生撕爛。
“真的沒……事!”看着昏倒在地上的魅姬,燕南笙無奈搖了搖頭,隨後將魅姬抱回了房間。
適夜,聚仙樓的屋頂上,夜君清找到了坐在那裡很久的姚莫婉。
“這個給你。”夜君清的身體還是很虛弱,所以在將手中栩栩如生的木雕遞給姚莫婉時險些跌倒,幸有姚莫婉拉着,他纔不致滾下去。
“你做的?”看着手中與自己酷似的木雕,姚莫婉櫻脣若有似無的勾起一抹弧度。
“嗯,喜歡嗎?”夜君清蒼白的容顏浮現一抹會心的微笑。
“什麼時候做的?”姚莫婉敏感的看向夜君清,臉色一剎那的肅穆。
“今天下午啊!”夜君清據實開口,如果夜君清沒記錯,這該是他手中第一百個姚莫婉的木雕,在過往的三個多月裡,他便是以此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
“身子這麼虛還弄這玩意做什麼!”姚莫婉臉上的肅然順間隱了下去,既是今天下午,便是依着自己的模樣做的。誠然姚莫婉知道自己與衆人眼中的那個人長相一樣,但她還是忌諱。
“閒着沒事便做了,你若喜歡,君清每天都給你做一個。”見姚莫婉愛不釋手,夜君清緩身坐到姚莫婉身邊,目光溫柔如水的落到了佳人身上。
“你很閒麼?如果沒事做下樓接客!”姚莫婉一語,夜君清後腦頓時滴出大滴冷汗。
“咳!本掌櫃的意思是下樓接待客人,吹簫舞劍什麼的!”姚莫婉意識到自己言辭有誤,登時解釋道。
“好啊,以後君清就聽掌櫃的調派,你說什麼,君清就做什麼!”其實這樣的日子也好,踏實窩心,若能和莫婉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也是幸福的。只是這樣平靜的日子怕是快到頭了,夜君清垂眸之際,一抹精光閃過。
“開什麼玩笑,你可是楚王,一國之君,婉兒可不敢把你留在這兒糟蹋。”姚莫婉輕撫着手裡的木雕,心裡盪出一抹甜蜜,只是這甜蜜似乎並不真實。
“這好辦,只要掌櫃的一句話,君清隨時傳位給別人,舍了這江山不要,也要爲掌櫃的鞍前馬後!”夜君清真是這樣想的,只待揭開一切陰謀,只待這江山平定,他便放棄皇位,與姚莫婉隱居山林,亦或者開個鋪子,做什麼生意都好。
“這是你說的?”姚莫婉轉身,清澈的眸閃爍着璀璨的華彩。
“君清說的,絕不食言!”看着那張清雅絕麗的容顏,夜君清的心漸漸沉淪,身體輕俯了過去。
迷濛的月色籠罩着寂靜的新鄉,銀輝般的光芒讓人如臨仙境,一切都變的不真實了,姚莫婉眼睜睜看着夜君清的薄脣撫在了自己的櫻桃小口上,一時忘了躲避,竟讓他這麼得逞了!
“本聖女如何也看不出來,姚莫婉怎值得夜君清拿江山來換?”啓滄瀾背後,幻蘿幸災樂禍的看着房頂上夜君清那蜻蜓點水的一吻,肆意笑着。
心,似綁着一塊石頭,慢慢沉入海底最死寂漆黑的角落,胸口被鹹鹹的海水侵入,難受的啓滄瀾想吐。
月練般的銀髮隨風輕揚,划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絕美的人兒,心卻難受的似被燒紅的鐵鉗絞着,啓滄瀾一直糾結自己對姚莫婉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愫,直到現在,他知道了,原來他愛上了一個賤民!而且還愛的那麼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