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月棠忙垂下眼瞼,心中卻是無限喜歡,被夏雨挽着下了馬車,垂手靜立在一邊,等着秦末下車,那邊明月夫人已款步上前,給秦末行了禮,笑道:“不知阿末將軍屈駕,未曾遠迎,失禮了。”
陶月棠聽得聲音,卻如寒冬冷泉,又似春江花月,叫人說不出的舒暢,不由擡頭打量,卻見一位穿着盛裝禮服的北羌夫人,正朝着秦末施禮,心道這位大概便是拓拔大哥所說的明月夫人了,其光華璀璨,竟是叫人不能逼視,不由移目。
那邊明月夫人上前執了秦末的手,用一種極有興趣的目光打量了陶月棠一眼,瞞眼笑意,問道:“這位姑娘眼生的緊,卻是?”
秦末便回頭看了陶月棠一眼,笑道:“這位便是我義子陶予的姐姐,夫人叫她月棠便是,月棠,還不過來見過明月夫人?”
陶月棠便淺笑着上前盈盈一拜,清聲道:“月棠見過夫人,夫人萬福。”
心中卻是驚歎,這位夫人,儀態萬方,與王妃娘娘各有千秋,卻是不相仲伯,難怪能有此盛名。
明月夫人上前執了她的手,左右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嘆道:“好個標緻的人物,膚若凝霜,臉如皎月,瞧這雙眼,竟象是那江南的煙雨山水般。阿末,不是我嫉妒你,這天地間至靈至性的姑娘,你倒是從哪裡尋來放在身邊兒的?煙雨夏雨且不說,這位姑娘更是美麗出塵的叫我都心生嫉意了。”一邊說,一邊至手上退了個樣式奇異的金鑲玉飾,“今兒頭次見面,也未曾準備,這是我常配的金玉釧,權當作見面禮了,小姑娘可別嫌棄。”
語含親暱之意。
陶月棠知道她身份物殊,極是尊貴,既說是身上常配的,顯是貴重之物,一時接也不好,不接又顯得小家子氣,只好拿着一雙求救的眼看向秦末。
秦末也是詫異,那金玉釧,非是一般之物,乃是當年野利阿達的下聘禮,野利家的傳家之物。又一想拓拔宏對陶月棠如此上心,拓拔宇這一向都曾暗中照顧着陶月棠,明月不可能沒有耳聞,因着紅果兒的遺憾,明月此舉也便不足奇了。心中瞭然,便笑着朝陶月棠微點了點頭。
陶月棠這才任明月把那異彩的金玉釧套上,輕輕福了福身:“月棠謝過夫人賞賜。”
明月這才滿意的笑了笑,朝着蕭策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打了招呼,野利阿達已同着拓拔宏把諸人迎了進去。
北羌民風開放,男女同於一室,等到衆人都在厚厚的毛毯上席地而坐,便有僕奴魚貫着上了羊奶酥茶和各色烤肉點心,陶月棠因從未見過,十分好奇,也便顧不向端莊,四下裡打量了一番,又因她被明月拉着坐在她身左手,到底不好太過失禮,有心想問問夏雨,卻也不好說話。
拓拔宏坐在她對面,一直看着她一雙美目左顧右盼的樣子,顯得極有神采,便沒聽清依着他的陶予說話,陶予便有些不高興的嘟道:“大哥總盯着我姐姐看做什麼?”
聲音雖不高,卻是大家都聽清了,野利阿達便哄一聲笑起來,別人撐不住,也都跟着笑了。
饒是拓拔宏這樣落拓的人,也被鬧了個大紅臉,陶月棠更是被大家羞的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去,無奈北羌待客席地而坐,面前的都是低幾,哪裡有桌肚可鑽?只好垂下頭去餃着袖子一聲不吭。
野利阿達打趣道:“小子,你們大蕭有句話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拓拔大哥看你姐姐,正是君子淑女,一樁美事,你小子奇怪做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自然知道,陶予便鬼鬼的看了拓拔宏得意的笑。
周餘意自然是知道這對兄妹仗北羌的這位風朗神俊的部族長拓拔宏的照顧頗多,一見過後,甚是滿意,此時見拓拔宏對自己的侄女兒有情,自然高興,他也是疏闊的性格,聞言也是大笑:“奠長所言甚是。”
陶月棠雖然羞極,卻也擔心叔父的看法,此時聽到周餘意的話,知他對拓拔宏應極滿意,倒是暗暗喜歡。
心中卻又擔心,不知拓拔大哥心中是否有她,若是心中無她,被這一笑鬧,她日後可如何做人?
便極是忐忑,想看看拓拔宏的反應,又哪裡敢擡頭?
野利阿達便道:“拓拔兄弟,我們北羌沒那些俗套彎子,你若是喜歡陶家姑娘,今兒陶姑娘的叔父在此,你就表個態,咱也好把這事兒定下來。周家兄弟,你說如何?”
周任意看了一眼陶月棠,那羞極垂首的樣子,不象對拓拔宏無情,便笑道:“奠長是爽快人,我便也不拿大,若是我家姑娘願意,我這做叔父的自是樂見其成,只是我們世代商賈之家,怕配不上拓拔部長英才。”
野利阿達一揮手:“什麼配不上配得上的,我們北羌不講究那些,”轉頭便問拓拔宏,“兄弟,機會難得,你今天就表個態。”
拓拔宏看向陶月棠,默了片刻,才道:“若能得陶姑娘青睞,娶陶姑娘爲妻,是拓拔宏平生至幸。拓拔宏必定盡已之力,令姑娘一生平安幸福。姑娘若是對拓拔宏並無厭棄之情,還萬姑娘能成全拓拔宏對姑娘的仰慕之意。”
如此乾脆,周餘意滿意點頭。想着月棠到底女孩兒家,有些話他卻不好問。
就聽秦末笑道:“月棠,拓拔宏是我至友,對他的品性,我再瞭解不過,樣貌能力且不說,論其品性胸禁,皆是世間難得的男子,你若有意,也不必羞赧,便說出你心中所想,我們雖覺得你與拓拔實成天造地設的良配,若你無意,也必不會免強於你。可你也知道,女子擇夫,所選擇的不單是那一個從此相伴到老的人,選擇的,更是自己後半生的幸福。你叔父能照顧你自己的意願,是你的福氣,這也是你人生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害羞的時候,你只要說你願意還是不願意便可。”
陶月棠這才微擡了頭,迅速的瞥了拓拔宏一眼,見他正滿懷期翼的看着自己,眼中有期待,有渴望,還有一種讓她心安的溫暖與愛戀。
原本跳的如鼓一般的心,反倒平靜下來。
默了一刻,終是按下羞赧,鼓起勇氣低聲道:“能得拓拔大哥青睞,月棠……自是願意的,只是父母之孝在身,不可議親……”
話音未落,就聽到拓拔宏低沉的聲音道:“不過還需兩年而已,我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