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身份雖爲奴婢,可秦家從來沒有人真的當她和夏雨是奴婢的身份,就是碧芙幾人,也全當她姐妹是主子的。至於陶未和秦末,更是當兩人妹妹一般。陶未這樣聲色俱厲的對她說話,從未有過。
“公子息怒,”煙雨忙跪了下來,“奴婢不敢隱瞞,因此纔對公子言明,還請公子一定要想辦法聯繫上師父。奴婢又怎不知道若是保不住胎兒,娘娘必定會傷心至極,可與娘娘孃的性命相比,奴婢……”
陶未頹然,揮了揮手道:“起來說話。”
煙雨這才站了起來。
默了片刻,陶未方道:“這事先瞞着她,就算她問你,也死死咬住,決不許對她鬆口,師父那邊,我會想辦法,無論如何,你也要想辦法保證她和……那孩子的安全。”
“是,奴婢知道。奴婢會盡力。”
“不是盡力,是必須。”
蕭沉的語氣,決然的聲音。
煙雨默了一刻點頭道:“是。”
陶未哪裡還有心情用膳,回了跨院,便讓碧芙過來傳話,說他累了,等明日再過來看王妃娘娘,實在是煙雨說了那一番話後,他竟有了近鄉情怯的心,不願意再看到秦末那張微有些蒼白的臉,他怕自己忍不住會找蕭策打上一架。
蕭策自然是帶着萬分的小意陪了秦末一夜,第二天天色未亮便輕輕起了身,怕吵醒秦末,躡手躡腳出了屋,親自叫了煙雨來給秦末添了膳食,又一一看了食單,囑咐道:“以後別的事情,你只管吩咐別人去做就是,你千萬要一刻不離的跟着王妃,如她有了什麼事,我定拿你是問,”頓了一下,又道,“尤其是膳食上,必須你親自過手方可。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要相信。”
“王爺放心,奴婢會注意的。”
她和夏雨對秦末自然不會有異心,不過夏雨性子跳脫,難保不出錯,他在後宮長大,多少陰損的事情沒有見過?有些事情自然不得不防。
煙雨和秦末都是在軍營中長大,有些事情,未必就能防備周全,因此他才特意囑咐。
等讓煙雨退下,正要轉身回屋,就見陶予練完功夫,正滿頭大汗的回院。見到蕭策,陶予上前端端正正施了禮:“孩兒見過義父。”
等施完行禮,看着蕭策神情愉悅,便跳到他身邊,拉了他衣袖,笑問:“義父可有什麼高興的事情?母親呢?等孩兒洗漱過後,便去給您和母親請安。”
蕭策便攜了他的手,道:“小七,你母親懷了弟弟了,等到底年,你就可以見到弟弟了,高興不?”
“弟弟?”
“是。”
陶予一陣歡呼,就要往屋子裡衝,被蕭策一把拖住:“小子,先把你身上洗乾淨了再去看你母親。”
“我知道我知道,”陶予連連點頭,從前家中有位姨娘懷弟弟時,聞了異味,嘔吐的極是厲害。想來母親也是如此吧。這想一樣,就有些擔心,“義父,母親可有不適?是不是難受?”
他如此懂事,蕭策感覺甚慰,笑道:“還好,你只記得你懂事些,義父有事要忙,不能整天陪你母親,你記得你練完武,學完功課後,別總淘氣,記得多陪陪你母親就是。”
“義父放心,小七知道的。”想了一下,陶予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秦末,就與蕭策告別,“義父先回去看看母親吧,小七先去洗漱。”
等他回屋,丫鬟們都已在忙,秦末也起了身,蕭策便笑道:“怎麼不多睡會兒?天色還早。”
秦末搖了搖頭,多年的習慣,雖然覺得懶懶的,但到了這時候,總會自動醒來,倒是白天的午睡會多睡會兒。
煙雨便讓如畫服侍秦末去了淨室洗漱,自己則指揮着丫鬟們重新收拾了屋子,一應香料諸物全部撤了。又開了門窗散味兒,再把地毯等換重新換了新的。
等秦末回屋,因還沒收拾齊整,怕她嗆了煙塵,又受不得這吵鬧,便被請去了西廂暫歇。陶予亦是很快便來了西廂中,看着秦末便道:“母親,義父說小七不久就有弟弟了,可是真的?”
這種事情還有假的?見秦末笑着點頭,便歡喜的上前,若是往日,只怕就撲了過來,今兒倒是乖巧的緊,在她身邊安靜的坐了下來,想了一想,才又笑道:“母親,你放心,等弟弟生出來,小七保護他不受欺負。師父說我最近進步很快。我以後再刻苦些,對了,母親,您說弟弟以後會喜歡我吧?”
秦末被她問的哭笑不得,喜歡不喜歡的,也得要等到幾年之後才知道吧,便拍了拍他的頭,笑道:“你若做好表率,當個好哥哥,自然是會喜歡你的。”
陶予便認真的點了點頭。
正說着話,陶月棠過來請安,陶予便上前說了不久就會有弟弟的事情,陶月棠也是驚喜,忙給給秦末和蕭策道了喜。暗忖着秦末是王妃,也不缺什麼,她也沒有什麼拿得出的賀禮,惟有繡活還算精緻,這些日子,當親手繡幅百子圖的繡面,並給這未來的小世子親手做些衣物鞋物纔好。王妃娘想必也是喜歡的。
府中雖然有針線房,可小世子的東西哪裡能由針線房來做?也不好讓西院的人經手,這院裡也只有菡萏精通繡活,可也不能與她相比,少不得她要多盡些心意纔是。
這樣一想,就笑道:“月棠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等回頭給未來的小弟弟繡些衣物,娘娘想要什麼繡面的?只管與月棠說就是。”
這還早着呢,哪裡就需要準備了?秦末便道:“你的事也多,別記掛着這些,好生把鋪子管好就是了,就是以後出生了,他一個小孩子,能用多少東西?你別費心了,我可是聽阿悅說過,現在整個幽州城的生意,差不多都是你在打理,已經夠忙的了,繡活不比其它,最是費時間和眼睛的。”說着話峰一轉,“對了,昨兒回來之前,我和明月夫人也商議過了,趁着你五叔還沒走,便請了官媒,把你的親事定下來,他也好放心回金陵那邊。你在這裡沒有親人,我雖虛長你幾歲,到底是小七的義母,你就把我和王爺當作你的親人就是。你有什麼想法,也與我說說。”
提到她的婚事,陶月棠紅了臉,又提起讓自己把她和王爺當作親人,想到已逝的父母,便覺得眼中酸澀,又一想着今兒剛得了王妃娘娘懷孕的喜訊,不好在這時候掉淚,便垂了頭,羞赧道:“月棠心中也把王爺和娘娘當作親人的,我……也沒什麼想法,全聽娘娘做主就是。”
兩情相悅,陶月棠不是那虛榮好名的女子,實在也沒什麼可說的,秦末便笑着執了她的手:“那我便替你作主了。你和小七也在這裡一起用膳吧。”
蕭策便叫人送了早膳上來,又讓煙雨滿府裡打賞每人十兩銀子。
好在秦府只有一百多號僕衆,可就這般算起來也有一千多兩銀了。秦末本覺得浪費,可是打賞僕人,也算是行善積德的好事,便未加阻攔,只道:“這些銀子,便由我自己來出,別動用公中的錢了,府裡進項不多,祈妃這家當的着實也難,總水好再爲難於她。”
將心比心,想着崔青爭知道她有孕的事情,畢定難過之極,便有些不忍。
說起來,同爲女子,她並沒有錯。
錯的是權欲下的私心。
錯的是無論是她還是崔青爭,這樁婚姻,都是權力交易的結果,在權欲面前,又有多少真心可談?
她比崔青爭幸運的,不過是她得到了這個男人的心罷了。
所以無論怎樣,她從頭至尾,都不曾爲難與她。
彼此都是女人,憑什麼她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別一個女子就沒有了?
但人心都是自私的,她做不到把自己的幸福拱手相讓,卻也做不出因着一個男人,便爲難另一個女人的事情。
未來如何,她不知道,但不管將來發生什麼,她斷不會失了自己作爲一個“人”的底線就是。
蕭策聽了她的話,笑道:“這可是我們兩人的孩子,怎好動用你的嫁妝,我也不動用公中的錢,便由我來出就是了。”
秦末奇道:“你又哪裡來的銀子?這可不是百十兩的事情,一千多兩呢?再說,外面聽說我有了身孕,總少不了人情往來,那又是個未知數,總不好人家送了禮來,我們卻不回禮的。我現在又不缺那些銀子……”
蕭策揮手打斷了她,這賞賜,是他的心意,再說這孩子可是他頭一個,做爹的,怎好連個賞錢都叫他孃親出?以後這小子要是知道了,豈不怨他這爹當的不甚稱職?
“我每月的奉薪沒化出去多少,回頭我問一下嚴謹,積了多少下來,再不濟,把我那些物什變賣幾件出去就是了。”
秦末嗔了他一眼,若是王府裡連打賞個下人,都要變賣這家主的物件,說出去可不是丟了整個秦王府的人?便也不理他,回頭叫了嚴謹過來吩咐一聲也就是了。
一家人用了早膳,得了賞的下人們便紛紛託了管事的來請安謝賞道福,蕭策怕吵了她,給陶予放了半日的假,並着陶月棠陪着她,就讓煙雨出去接待那些來謝賞道福的管事們。
不時碧芙等人就過來探望。
因未見着陶未,秦末暗自奇怪,便問碧芙:“公子怎麼沒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