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是不簡單。”秦末坐了下來,一邊讓夏雨拿着棉帛幫她拭着發,一邊笑道。
能讓農懷看上,且做了一府女管事的女子,何況她還有胡人血統,豈會簡單?更何況,這女子一身武學,只怕也不是常人可比。
煙雨看責怪的看了一眼夏雨,夏雨自是會意,笑道:“我剛纔想跟去的,只是娘娘說了不用,這是農大哥的府上,那個阿悅是農大哥得用的人,有什麼不放心的?”
煙雨聽到“農大哥的人”幾個字,竟有些癡了。等她回過神來,不由紅了臉,好在夏雨正專心的把着秦末打理頭髮,而秦末也似在想着事情,並未注意到她的異樣。
一時屋裡靜的出奇,默了片刻,秦末問道:“祈妃那邊,也安置妥當了吧?”
“宿在離這裡不遠的另一個院裡,娘娘,”煙雨頓了片刻,吩咐夏雨,“一會兒讓事畫陪娘娘去前頭,她到底周到些,你和我留在院裡一起忙吧,等宴會結束,這裡大概也能收拾妥當了。”
秦末笑道:“那個阿悅是個行事周到的,我瞧着這裡就挺好的,哪裡需要再收拾?如今到了漠北,又不是在京都,講究那些做什麼?再說我看夏雨大概還要找農懷討些舊帳呢,你若是不讓她去,豈不是想急壞這丫頭麼?”
原來她一路上朝着農懷擠眉弄眼的傻樣,娘娘竟是都看在眼裡了?夏雨忙忙朝着姐姐連連擺手:“姐姐別聽娘娘的,哪有什麼舊帳?我與你留在院裡就是了。”
若是煙雨知道她當年爲着那對匕首便出賣了自家姐姐,煙雨能生生活剝了她。
秦末只是笑,煙雨狠狠瞪了夏雨一眼,她雖不知道什麼事,可依這丫頭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在京都的王府裡,她整日都能折騰些事出來,如今回到漠北,她那無拘無束的性子,可不是就如那破土的春芽一般,終於找着了適宜的土壤,要一發不可收拾了?何況娘娘既如此說了,還能有什麼好事不成?
“你就和我老老實實呆在院裡吧。”
夏雨不敢堅持,只好懨懨的看着煙雨叫了如畫和雪草兒過來,眼巴巴的看着前來相安的阿悅的陪着秦末主僕三人出了院。
煙雨把人送至院外,站在那裡一時覺得心裡空空的,那個人,幾乎算是近在眼前了,可她爲什麼卻連一見的勇氣都沒有?她竟有些羨慕起那阿悅來。
可,有些東西,從來不是她這樣的人能夠肖想的。
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回到屋裡,見到苦着一張臉的夏雨,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頭那一絲絲的結鬱,也便散了開來。
“還傻坐在這裡幹什麼?你去院裡轉上一轉,我還需把這屋裡再佈置一番。”
夏雨性子雖是跳脫,可辦起正經事情來,卻也不比她差上半分。
夏雨也知道雖是在農懷的府上,可也不敢掉以輕心,娘娘說過,往往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容易出問題的所在。因此聽了煙雨的話,繞着院子仔細走了一圈,熟悉了小院四周的環境和通往其它院落的路徑,這纔回了屋。
“姐姐,農大哥按排的這院子不錯,一院空闊,沒什麼隱角死角,外面也只有一條可通前院的路。”
若是有刺客,除了那條路,必沒有其它的退路可走。守一條路,有她們兩人在,自是沒有問題,煙雨放了心,等略收拾了一番,那邊已有府上的婢女備好餐食,煙雨領着幾個留在院裡的丫鬟簡單吃了飯不提。
等秦末入了花廳,才發現在城外相迎的那些城中官員們並不在座,就是祈妃,也並未出現,阿悅在她身側低聲解釋道:“農大人只說是故人相聚,已勸那些大人們各自回去了,等明日再請他們過來一聚。”
果然席上也只有蕭策,陶未,穆楓還有農懷幾人。
農懷見人俱已到齊,便命阿悅上了酒菜,除了蕭策,都是在漠北的草原和沙漠裡一起長大的好友,因此半分也不拘束,穆楓素日最穩重不過,今日卻是出奇的話多,酒至醋處,拍着農懷的肩膀感概:“真沒有想過還有這般相聚的日子,阿懷,至將軍走後,今日是我老穆最高興的日子。”
想起秦治,農懷也是感傷,可這種時候提起,不是更惹得阿末傷心?因此只笑道:“涼州至幽雲兩州也不過數百里,快馬加鞭,幾日便能到,以後讓你高興的日子多着呢。”
穆楓憨憨一笑:“正是如此。只是你可別忘了時常去看探我等。”
“你放心,有你和阿未阿末在那裡,我豈能不去?我只怕你日後要心痛你那些好酒。”
“酒留着,便是與兄弟痛飲的,豈會心疼?”穆楓睜圓了眼,言語間已有了酒意。
正說着話,又有人端了酒懷過來,農懷瞥見秦末悄悄離了席,便跟了出去。
是夜月華如練。
秦末換了一身素色袍服,廣袖長裙,只在腰間用一根玉色綢帶盈盈束起,站在月色之下,讓人覺得分外單薄孤寂,農懷看着他的背影,恍然間竟有心酸的感覺。
“阿末。”
聽到身後低低的呼喚之聲,秦末頭也未回,只道:“阿懷,你也出來了?今夜雖是朔月,可這月色,竟也這般好呢。”
“阿末,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秦末這才轉了身,對着農懷一笑:“阿懷,你呢?你又過的好嗎?”
封疆大吏,一方之主,又豈有不好之說?這不正是他一心追求的嗎?就象阿末,嫁給她那般愛過的男人,他又問什麼好與不好?不過是求仁得仁罷了。
農懷聞言也是一笑。
“就在這裡多留幾日吧。”
“我正有此打算,再過三日便是煙雨的二十歲的整生辰,雖是在旅途中,我也想好好爲她辦一次。”
“好。這事就交給我來辦。”
“阿懷……”
“什麼?”
秦末看着一生中最好的朋友,那雙始終未曾變過的溫暖明亮的眼,欲要說出的話,生生卡在了喉嚨裡,竟是一字都吐不出來。
搖了搖頭,正看到親自阿悅領着丫鬟們往屋裡上菜,便問道:“阿懷,那個阿悅,我看着並非一般女子,怎麼竟成了你府上的女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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