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攜了季雨簾,崔夫人跟着,在一羣宮女的簇擁下,回了千香殿的正殿。
因參宴的都是女眷,因此蕭世允帶着蕭政蕭戰還有史如風去了別處,淑妃另外爲他們準備了午膳,季雨簾入殿時,衆嬪妃及各府夫人小姐們都已落坐,見她入殿,紛紛起身行禮。
一時香氣氤繞,珠玉相擊,鶯聲燕語熱鬧非凡。
季雨簾擺手免了她們的禮,待她在主位上坐下,其餘人等才一一落坐。
午膳過後,淑妃把季雨簾請入殿後的主屋中休憩,三公主在側伺候,另外的都各有休憩之所。
也有那不覺得累有興致的,下棋的,撫琴的,玩覆射的,尋了空蹴鞠的,直到日落時分,想着宮門快要落鎖,這才前來與季雨簾行辭禮。
崔夫人也辭而去。
剩着季雨簾小睡的一會兒工夫,三公主蕭君茹尋了個機會,拉了晏王妃糾着琴心去了鳳儀宮,還真挑了不少好東西,命人送回公主府。晏王妃自然不敢與她比,可一樣不挑也不象話,便在琴心和蕭君茹的勸說下,也撿了幾樣交給了隨身伺候的宮女,讓她們收好了。
等回到千香宮,慕容王妃見着兩人一路說笑而來,便道:“大嫂與三皇姐這是去哪裡了?剛纔弟媳尋了兩位半天呢,丟下我一人無趣的很。”
“去了母后的宮中略坐了會兒。”晏王妃見三公主只顧自己坐下,並不答她,只好低聲應道。
慕容王妃就知道兩人撇下自己去尋了好處,心中不免生氣,便略帶嘲諷的笑道:“這可是三皇姐的不是了,有好處也不想着弟媳。”
三公主正端了茶要喝,聞言奇道:“三弟妹這話真正奇怪,母后的東西,我可做不了主,晨間我們問母后討東西的,三弟妹也不吱聲,我原還以爲三弟妹出身名門,看不上母后那點東西呢,你若是想要,你早說呀?這會兒我們都挑好東西了,總不成陪着三弟妹再跑一趟吧?再說,琴心姑姑還要伺候母后呢,我可不敢再勞煩她。要不,等會兒母后醒來,三弟妹自己說過?興趣母后高興,再賞些我與大嫂也未可知。如此,我與大嫂倒要謝謝你了。”
慕容王妃被她一席話堵的差點喘不上氣來。
正要出言相反譏,就聽內室中有悉悉嗦嗦的聲響,當時皇后起身了。也不敢再吵,忙噤了聲。
三公主見她被噎住,不禁露出得意的笑,朝着晏王妃眨了眨眼,又撇了撇嘴。
晏王妃不禁感嘆。都說三公主溫柔賢淑,只怕是沒有見過她這番樣子吧。想想也是,能在這皇宮中有幾分體面的,誰又真的天真純善,沒有幾分手腕?三公主不說,下面的那幾位公主,她也是見識過的,真正沒有一個省心的,聚在一起,說話音雜槍帶棒,偏偏個個笑的人比花紅,若不聽那內容,單看這情形,竟是世間最親熱的一家呢。
還好,她不用待在後宮中,顯親王府雖說也有妾室相爭,可她是正室,平日只不管她們就是,眼不見心不煩,她只抱着兒子過日子吧。能靜一日,且靜一日。
等季雨簾收拾好了出了內室,在正殿中才一坐定,賢妃淑妃也不知從哪裡趕了過來,給她行了禮,顯親王蕭政和趙王蕭戰並駙馬爺史如風便過來接各自的妻子回府。
季雨簾見三公主蔫蔫的,知道她難得自在一日,大概還不想回府,便笑道:“駙馬爺,君茹難得回宮,平日定省,也是來去匆匆,今日本宮生辰,不如就叫公主留在宮中一宿,待明日再回如何?你家史老夫人因身體不適,今日未能來參宴,回去代本宮給老夫人問聲好,等她身體好了,本宮再請她來宮中坐坐。”
三公主一聽,兩眼頓時一亮。
如今不比未嫁時,在宮中需小心翼翼步步爲營,如今她是出嫁女,偶一回來,自是宮中的嬌客,誰能不待她客氣幾分?再說就算她今日不回,因她公主的身份,史老夫人原待她就不錯,也不至於責怪她,何況還有那些從鳳儀宮中淘的貴重皮毛珠寶打前峰呢,別說一日,就算她多住幾日,還不至於有人說嘴。
史如風到底是疼老婆的,見她兩眼放光,整個人都神采起來,便朝着季雨簾一輯禮:“三公主能在母后身旁儘儘孝道,原也是應該的。等明日兒臣再來接她便是。”
晏王妃抱了孩子,慕容王妃也離座上前,與各自的夫君一起行了辭禮回府不提。
待人一走,玩了一天的蕭勝蕭興並幾位小公主也都姍姍而至。
齊齊給皇后行了禮,各人這才奉上準備好的禮物,也不過是些玉飾繡品,季雨簾自是一一誇了。兩位皇子還未曾開府,幾個公主也都是拿份例過日子的人,能準備的精緻,顯見是用了心思的。
笑看着幾個孩子嘰嘰喳喳說了一通,蕭世允移駕光臨,少不了又是一番行禮。也就到了晚膳時分。
晚宴都是家人,又有各色表演,真鬧到月落時分,這才散了。
蕭世允自然是歇在鳳儀宮,三公主從前的宮院早作了她用,便也去鳳儀宮中安歇,三公主便與蕭世允季雨簾一起離了千香宮,身後自有一衆內坐宮女相隨,一時籠燈相接,又是一番盛景。
月色半落,滿天星河卻璀璨閃耀,和風中帶着些夏日的氣息,別具怡人之情。
蕭世允難得心情舒暢,笑問蕭君茹:“三丫頭今兒給你母后準備了什麼賀禮?也說來叫朕聽聽,若是送的好,朕也賞你。”
蕭君菇難得羞赧一笑。
季雨簾便笑道:“送的倒也不錯,不過臣妾今日算是虧在三丫頭身上了,竟叫她饒回去不少呢。不單是她,竟是把老大媳婦也叫到了鳳儀宮中,一起淘去了不少東西,臣妾雖沒見着,不過看三丫頭笑了半天,估摸着我那鳳儀宮中,少不得要叫她搬了小半回了婆家,要說這出嫁的姑娘,真正是心往外拐呢。”
“哎呀母后,哪裡有您說的這麼誇張,兒臣不過是尋了些您看不上的罷了。您若心疼,就把兒臣留在宮中唄,兒臣還不比那些物件兒能叫您開懷?”
蕭世允哈哈大笑:“皇后,你也別心疼了,三丫頭討去了多少,回頭朕給你補上。”
季雨簾便裝着驚喜道:“哎呀,那臣妾就先謝謝聖上了。”
到了半夜,季雨簾就被蕭世允驚醒,只見他又目緊閉,全身顫慄不止。
季雨簾不敢喚人,低聲叫了在外面守夜的琴心進來:“快,點上燈。”
原本琴心不必守夜,只因蕭世允今日歇在此處,季雨簾又一直懷疑蕭世允的身體並不象看起來那麼好,所以多留了個心眼,讓琴心值守,萬一有什麼事情,也省得到時手忙腳亂。
琴心進門無聲無息的點了盞龍鳳燭燈,季雨簾見蕭世允大汗淋漓,便欲下牀:“琴心,你快悄悄的去尋御醫,記得儘量不要驚動他人。實在不行,去尋了王貫來。”
話音未落,蕭世允一把抓住她的手,費力吐出句:“不可。”
琴心腳步頓住。
季雨簾急出淚來,見他尚能聽清她說話,又吐出兩個字,知道他還有意識,忙叫道:“聖上……”
聲音悽切,連琴心聽了也是一陣心酸。
若聖上在鳳儀宮中真有了什麼,這會兒秦王遠在幽州……
想着,已是一身冷汗。
蕭世允抓着季雨簾的手不放,直到疼痛緩解,方解力睜開眼到:“放心,朕死不了,待天明時,去告訴王貫朕舊疾復發,他知道要如何辦。”
“可……”
蕭世允原本赤紅的眼中,徒然放出一道精光:“難道朕這會兒說話已經不管用了?”
“是,臣妾知道了。”
季雨簾哽咽。
真真實實看到他被病痛折磨的樣子,想着他這些日子忍的不知該有多辛苦,竟有心痛的感覺。
相濡以沫,便是這樣的感覺?
他和她平平淡淡有如陌路這麼些年,可是到了最後,才發現,原來她生命之中,這個曾以爲會陌路到老死的人,原來也是佔了一席之地的。
“琴心,去給聖上端些水來。”季雨簾迅速恢復冷靜,吩啥琴心。
“冷水。”
蕭世允語氣短促,顯是極爲難受。
可這出了一身的汗,如何用涼水擦拭,若是病情加重,又該如何?
她知道知道冷水可以讓他保持清醒,可這時候,卻不能再加重他的病情了。
季雨簾反身握住蕭世允的手,語含悲苦:“聖上,您信臣妾一次。”
蕭世允看了她一眼,閉上雙目。
季雨簾才擡頭對琴心道:“還不快去。”
兩人一通折騰,才幫蕭世允換了被汗溼的衣衫,每隔一會兒擦拭一次他不停冒出的冷汗,如此到了天色麻亮,琴心纔要前去尋王貫,王貫心知蕭世允的身體,不敢大意,也正過來服侍,琴心忙迎上前去。
見琴心面色不好,王貫已是心驚。
到了廊下,見四下無人,王貫心低聲問道:“聖上……”
“王總管,聖上昨夜病發,一直拖到現在,聖上又不讓娘娘聲張,只等你來,快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