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哲安靜的坐在一旁,神情淡然,他不是像蘇晟睿那般天生的冷傲,而是一種,對待生活已經默然了的妥協。
其實他們的距離並不遠,這些女子們的嬉笑聲音,曲哲可以完完整整的聽到,只是他依然神色如常的望着前面的那株墨菊,似乎沉浸其中,已然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葉婉婉面露鄙夷,同是兄弟,爲何差距就這般的大?
曲賢就是天之驕子,是以後要繼承爵位的世子,可這曲賢不就是一個拖累嗎?
葉婉婉今日能出現在這,自然直因爲葉正恩十分受鄭光的信賴,便讓鄭夫人一同帶着她來了。
她在這裡橫眉豎眼的看不上曲哲,卻是忘了,若論身份,曲哲與她便是雲泥之別。
沉默許久的趙琴兒,看到這一幕,倏然一笑,蘇溶玥與乾景凌那般的羞辱她,她正愁沒有機會收拾她們。
既然這葉蓁蓁與蘇溶玥那般的好,今日就先來羞辱一番葉蓁蓁也不錯!
葉蓁蓁與忠義侯府的婚事雖是沒有昭告天下,但是衆人的心中也皆是清楚的。
“這不是忠義侯府家的二公子嗎?葉大小姐是不是應該過去探望一番,畢竟這二公子的腿腳不好,還是需要人照顧的!”趙琴兒有些誇張的說道,一副嘲笑的神色。
樑若蝶伸過頭來看,只見對方是一個長得很好看,但卻是個殘疾的少年,便咧嘴笑了起來,“皇宮裡怎麼還會有一個殘廢呢?真是礙眼,便是在我們雲城這種廢物都是上不得檯面的!”
樑若煙氣的連忙拉過樑若蝶,就她們兩個的這種身份,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冷言冷語,還是切莫惹麻煩的好。
“姐你拉我做什麼啊?我說的本就是真的啊,就像雲城李家的那個坡腳,大家不都是說他死了纔好嗎?”樑若蝶覺得像曲哲這種殘疾人,就活該被人嘲笑,若是真有骨氣,就該死了纔好。
趙琴兒又些驚訝於樑若蝶的直白,這種話她是萬般說不出的,不過她這麼一說倒是更好,她倒要看看葉蓁蓁該怎麼辦?
“你說什麼呢?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討厭!”江曉的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直接對樑若蝶吼道。
樑若蝶卻是一揚脖子,傲慢的說道:“我表姐可是姝妃,你能拿我如何?”
江曉還是第一次壓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她的確不能對這樑若蝶如何,她若是真的打罵了這樑若蝶,豈不是在打蘇溶玥的臉面?
許多貴女們也都紛紛的笑了起來,雖然她們不敢明目張膽的嘲笑,但是拿着這件事當成個笑談卻也未嘗不可。
“樑小姐這般說話,着實有些過分了!”肖月如蹙起了眉,也開口說道。
她瞭解這種千夫所指的感覺,周圍所有人都在攻擊你,詆譭你,可你卻是無能爲力。
那時她多麼希望有人能夠站出來爲她說一句公道話,可是所有人要麼是在嘲笑,要麼便是沉默以對
“樑若蝶,你別藉着姝妃娘娘在這囂張,若是姝妃娘娘知道了,是一定不會饒過你的!”九公主真是不知道皇嫂嫂怎麼會有這樣的親戚,簡直是討厭至極,現在還要壞皇嫂嫂的名聲!
“怎麼了?他是殘疾還不許人說啊,若是怕人說就藏在家裡躲起來啊,何必出來拋頭露面!”
“說的對!說的好!”只聽一陣拍手聲傳來,衆人聞聲望去,只見是鄭秋茗還有幾個年輕公子一同向這邊走來。
趙琴兒一看是自己的表哥,心裡更是歡喜,有這表哥在,今日的事情只會越加的熱鬧。
鄭秋茗的眼光從一衆貴女身上劃過,在葉蓁蓁與江曉的身上停留頗久,纔看向了樑若蝶說道:“這位小姐說的對,若是怕人說,便不要出來丟人現眼!”
樑若蝶見有人附和自己的說話,立刻得意看向九公主,若是有條尾巴,簡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曲哲,曲折,這名字挺起來就十分的不吉利!”鄭秋茗說完,衆人捧場的笑了起來。
然而曲哲卻是恍若未聞,神色如常。
“誰說曲哲的意思便是人生曲折?”葉蓁蓁突然開口,讓正在發笑的衆人皆是一愣。
葉蓁蓁的聲音明明很是悅耳動聽,此時卻是有着世家貴女的威嚴,舉手投足間可見其高貴!
葉蓁蓁看了一眼曲哲,隨即直視着鄭秋茗他們,厲聲說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曲二公子正是這般能夠辨其善惡,保全自身品德,不會被外界那些小人的冷言冷語所擊敗!”
葉蓁蓁又看向了樑若蝶,神色微冷的說道:“至於樑小姐所說實在是眼界狹隘。東乾開國大臣吳奇,雖是有雙腿有疾,卻是依然能夠舌辯羣儒,遊說列國,爲東乾的創立立下了不可磨滅的汗馬功勞!”
樑若蝶被葉蓁蓁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葉蓁蓁說的事情她並不知曉,可是她只覺得葉蓁蓁的氣勢十分攝人,讓她不由得覺得可怕。
“佛法有曰,心有善,則萬物善心有缺,則萬物殘!那些只能看見別人短處之人,便是因爲心有所短,說到底不過是人人皆有缺陷罷了!”
衆人被葉蓁蓁說的只覺得面頰發燙,卻又無法辯駁半分,只能一個個紅着臉,低着頭,空覺尷尬!
曲哲側過頭,第一次將眼神移開,有些茫然的看着葉蓁蓁,她爲什麼要幫助自己?
這女子明明長得那般嬌弱,彷彿一陣風便能將她吹倒似的,可她卻是昂首挺立在衆人中央,滿身風華,在這一片朦朧的月色中,顯得別樣的唯美
曲哲其實早已習慣了衆人的言辭,從小到大他受盡了奚落與白眼,小時候他還很是傷心,可有些事情便是習慣就好了。
父親母親,還有兄長,都很關愛他,所以他就更不會露出悲傷的神情惹他們難過。
一開始他的確是裝作一副莫不在意的模樣,可是演着演着,他就習慣了。
只是不知道,他習慣的到底是這種生活,還是習慣裝作習慣
可是,今日看到一陌生的少女如此竭盡全力的維護自己時,他的心中竟然泛起了一絲波動。
原來,被人關懷,被人保護的感覺是這般的溫暖!
原來他一直厭煩的名字,竟然還有這樣的解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他的眼神落在了葉蓁蓁的臉上,葉蓁蓁長得十分的美,鬢髮素額,端鼻媚顏,氣若幽蘭。
月華照在她的身上,竟讓曲哲不自覺的想吟出一句詩來:纖腰之楚楚兮,迴風舞雪珠翠之輝輝兮,滿額鵝黃。
他竟然有生以來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去結識一名女子的念頭,可下一個瞬間,他的這份幻想便被打破了!
葉婉婉忽然一笑,打趣道:“大姐姐這還沒嫁入侯府呢,便這般的護短,還真是”
葉婉婉說完便笑了起來,讓不少人都恍然大悟,怪不得這葉蓁蓁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原來是因爲曲哲是她未來的小叔子!
曲哲的表情僵了瞬間,原來她就是葉府的大小姐,自己未過門的嫂子葉蓁蓁。
曲哲苦澀的冷嘲笑了笑,他在期待什麼,這世上果然沒有沒緣由的好
“婉婉,你這般說的意思就是,因爲我與忠義侯府有婚約,就應該爲了守女子閨譽,便對這不公視而不見嗎?看來你是從來沒有記得祖父的教導,與人爲善,不問其系!今日不論對方是誰,只要是不公平的事情,我就一定會管!”
曲哲驚詫於葉蓁蓁的坦然,不知爲何,他下意識的就會相信葉蓁蓁的話,他相信即便是沒有這場婚約,她也一定會站在他的立場上!
鄭秋茗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葉蓁蓁竟然會這般的難纏,他正想反駁,卻是見到曲賢急衝衝的趕來。
曲賢見曲哲一個人坐在此處,而旁邊又圍滿了人,看起來有些面色不善的樣子。
曲賢來不及考慮,連忙走到曲哲的旁邊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此處,無憂呢?”
曲哲笑了笑說道:“他覺得肚子有些痛,去解手了。”
曲賢看了看鄭秋茗的方向,有些擔憂的問道:“他們有沒有”
曲哲搖了搖頭,笑着回道:“沒有”
葉婉婉見曲賢出現,便咽回了自己想要的說的話,眼睛一轉突然說道:“曲世子,剛剛二公子可是受了不少的委屈,這件事樑小姐最是清楚吧!”
曲賢的目光一下子像刀子一般的割在了樑若蝶的臉上,嚇得樑若蝶差點摔倒在地,她瞪了一眼多嘴的葉婉婉,指着鄭秋茗他們說道:“又不是隻有我一人說的,他們都說了啊,再說了,他本就是一個殘疾嘛!”
這“殘疾”二字卻是刺激到了曲賢,曲賢哪肯相讓,一定要向樑若蝶討個說法。
樑若蝶就是個外強中乾的,一件曲賢要動真格的,便害怕起來,帶着哭腔說道:“你敢,我表姐可是姝妃!”
“姝妃?”曲賢冷笑了兩聲,“姝妃又如何?難道你是姝妃的親屬便可以借她的勢胡作非爲嗎?難道姝妃還可以隻手遮天不可?”
葉蓁蓁聽聞便蹙起了眉頭,曲賢不問事情真相,便指責玥兒,簡直是不辨是非!
“樑小姐的確口無遮攔,但這件事卻是與姝妃娘娘無關,姝妃娘娘最是通曉大義,若是知道事情真相,便絕對不會姑息!”
曲賢見說話之人竟是葉蓁蓁,心裡微微有些不滿,若是此時她爲了避嫌什麼都不說,他都絕對不會怪她,可是她如今卻反而是在偏向外人。
葉婉婉的心裡頓時樂開了花,她不禁要爲自己喝彩一番,看來她剛纔那句話說的果然沒錯,最好他們兩人能吵起來,然後弄得不歡而散纔好!
葉蓁蓁果然是個傻子,居然會爲了蘇溶玥與曲賢發生爭執,若是兩人的婚事就這麼吹了纔好呢,還省得她又要費一番功夫!
“大哥,算了”曲哲看出曲賢的心情似乎不怎麼好,他擔心曲賢會與葉蓁蓁爭吵起來,葉蓁蓁是一個多麼好的女子,他不希望他們兩人的婚事會因爲自己爲有什麼變數。
正在衆人都等着看好戲的時候,一道清冷的嗓音徐徐傳來,“這裡怎麼了?”
衆人聞聲望去,鄭秋茗瞬間呆在了原地,怔愣得不會動彈,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人?
蘇溶玥身穿一身正紫色的宮裝,上繡鶯羽黃菊紋,廣袖上繡着暗金流雲紋,腰間則是深一色的腰封,上面的鳳菊是以薔薇晶石與虎睛石細細繡成,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繁密尊貴。
蘇溶玥的髮髻上戴着一對空雕花的芙蓉玉環,兩側垂下藕荷色的水晶垂珠。
蘇溶玥身上的珠翠與月色相映,整個人散發着耀眼的光華,可是這些玉石珠寶的華美,卻沒有一絲影響蘇溶玥宛若皓月的氣質。
鄭秋茗只覺得自己留戀花叢多年,卻是從沒有見過這般美麗的女人,若是能嚐到她的滋味,纔不枉費來這世上一遭。
鄭秋茗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若不是周圍人的行禮問安聲驚醒了他,他險些就要口水直流了!
“姝妃?你是姝妃?”鄭秋茗聽到周圍請安的聲音,卻仍是不甘心的問道。
蘇溶玥挑了挑眉,這人不是當初被乾景堯暴打一頓的鄭秋茗嗎?
看來恢復的不錯,已經於常人無異了。
“怎麼?你對本宮的身份有什麼質疑嗎?”蘇溶玥冷寒的聲音讓鄭秋茗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這一身鳳勢果然不是尋常小姐能夠比擬的。
不過,好像更加的有味道呢
“這裡可是發生了什麼?”蘇溶玥掃了一眼衆人的神情,發現除了葉婉婉趙琴兒他們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剩下的人都是表情怪異。
想必定是出了什麼事,才讓她們這般的幸災樂禍!
“九公主你來說!”九公主聽到蘇溶玥點她的名,便將事情的原委一一的告訴給了蘇溶玥。
蘇溶玥掃了一眼樑若蝶,樑若蝶立刻縮起了脖子,心裡也是忐忑萬分。
可是她覺得,蘇溶玥應該會爲了維護自己的臉面而偏袒她吧,畢竟她可是將軍府的表小姐啊!
“你真的說了這番話?”蘇溶玥冷冷的看着樑若蝶,將軍府的表小姐?她還真是討厭這個稱呼!
“又不是就我一個人說的!”樑若蝶不滿的嘟囔着,直到現在她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去向曲二公子認錯!”蘇溶玥卻是絲毫沒有慣着她,厲聲叱道。
“我不去,我憑什麼要去道歉啊?你怎麼不讓她們道歉呢?”樑若蝶眼淚汪汪,聲音抽搐着說道。
看着樑若蝶一臉委屈的模樣,蘇溶玥就滿心的厭惡,“你若是不去,現在就給本宮滾回雲城,一輩子就不要回來!”
蘇溶玥的呵斥終是讓樑若蝶又驚又羞的大哭起來,便是曲賢看着,也覺得有些難堪,是不是自己做的有些過了,居然將一個小姑娘逼成這個樣子。
“來人,將她攆出宮去,直接送回雲城!”琉璃與青霓領命,上來便要押走樑若蝶。
樑若蝶一見蘇溶玥是來真的,便連忙止住了哭聲,連連說道:“我道歉,我道歉”
樑若蝶哭哭啼啼的走到曲哲身邊,聲音細如蚊蠅的說道:“對不起”
“大點聲!”蘇溶玥在一旁冷冷的叱道。
樑若蝶“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大聲的說道:“是我錯了,曲公子對不起”
“來人,將樑若蝶送到宮裡的教養嬤嬤那裡,掌嘴二十,好生管教!”
樑若蝶一聽就不幹了,嘶聲力竭的喊道:“蘇溶玥你騙我,你說話不算數”
琉璃怎麼能容許她一直這般犬吠,三下兩下就把她拉走了!
蘇溶玥又看了一眼噤若寒蟬的衆人,淡淡說道:“至於其他人,本宮就不越俎代庖了,本宮相信你們的父母自會有一個論斷的”
衆人哪裡敢言語,都只低着頭望着自己的腳尖,心裡只想着,這姝妃對自己人都是個狠的,還是千萬不能得罪的好
題外話
無奇是個雙腿殘疾的,好爽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