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溶玥聞後,感到些欣慰,今日所有人都以爲事情是她做的,可是至少乾景堯是瞭解她的。
儘管她冷血,無情,爲了利益可以殺人無數,可是這不代表她可以沒有原則,沒有底線。
她寧願在戰場上廝殺,也不會將自己手中的刀劍對準老幼病殘,即便這種底線被人所不恥,她也一樣會堅持下去。
因爲若是她連這點原則都沒有,她與西太后和柔妃又有什麼區別?
青霓與琉璃相視一眼,也察覺出了古怪,“那小姐覺得是誰做的?寧王世子?或是風公子?”
乾景堯掃了琉璃一眼,青霓連忙碰了碰琉璃,琉璃自是失言,只尷尬的笑了笑。
她怎麼忘了,在乾景堯面前不能提及那些“包藏禍心”的男人!
蘇溶玥卻是搖了搖頭,神色凜然,“都不是,若是乾景凌絕不會要了趙琴兒的性命,若是風清塵,你們應該會在秀逸宮的井裡發現她的屍體!”
乾景凌與她有些相似,兩人心中都有一些別樣的堅持,而風清塵則會將事情做絕,直接要了趙琴兒的性命。
可是此人出手,先是留着趙琴兒一命,讓她在殿上說了些引人深思的話,最後卻是藉着趙狄的手殺了她,好一招血不沾刃,心機不可謂不深沉。
“那娘娘心裡可有了估計?”
不只爲何蘇溶玥的腦海中竟是浮現出了那個一身白衣,恍若仙人的身影。
他在殿內與自己舉杯,那副掌握了一切的模樣,讓她不由得去懷疑。
可是這畢竟只是她自己的猜測,她沒有證據,也想不出夙離的圖謀,還是先不要提及,免得他們多思。
青霓與琉璃見蘇溶玥累了,便退出殿外,將門掩上。
乾景堯看着她還憂思不止的模樣,便將她攔腰抱起,放在了牀上,將她覆在了自己的陰影之下。
蘇溶玥卻是將手抵在乾景堯的胸膛上,輕聲說道:“阿堯,我累了”
乾景堯將她的手拉下,靜靜的握在手中,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柔聲說道:“我知道,我只抱你”
說罷,乾景堯便不由分說的將蘇溶玥攔在懷裡,乾景堯那炙熱的體溫,還有那冷冽的氣息都不禁讓蘇溶玥感到了平穩。
看着懷中的人兒氣息漸漸平緩,乾景堯的眼裡劃過一絲笑意,大手一撈,便將蘇溶玥的摟的更近,兩人緊緊的貼在一起,彼此之間沒有一絲縫隙也無。
乾景堯的手漫不經心的劃過蘇溶玥的發上,總是清明冷冽的眼中顯得心事重重,“玥玥”
“嗯?”懷中的少女輕聲呢喃着,聲音仿若暗夜盛放的曼陀羅花,甜美的誘人。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蘇溶玥擡起頭,看見乾景堯正神色複雜的看着自己,眼中是一種近乎於恐慌的神色。
“阿堯,你怎麼了?”蘇溶玥將一雙嫩滑無骨的手放在乾景堯的臉頰上,輕輕的撫慰着。
乾景堯深深的望了蘇溶玥一眼,卻只是將她的臉頰貼在自己的胸口,幽幽嘆道:“無事”
他說不出自己的心裡的那種感覺,隱隱有一種要失去一切的錯覺。
而這種感覺,正是那個夙離所給,在見到夙離那一瞬間,他只覺渾身的血液逆流,有一種無邊無際的恐慌在心中蔓延,還有一種存在與心底的滔天恨意。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些什麼,在恨些什麼,夙離帶給他太多不可控的感覺,這也是他迄今爲止遇到的最危險的男人。
蘇溶玥正想詢問,外面卻是響起了翠墨的聲音,原是西太后竟讓她去侍疾,西太后就這般迫不及待的折磨自己嗎?
“滾!”乾景堯怒吼一聲,蘇溶玥只感覺自己的耳膜都震了一震,門外頓時便沒有動靜,蘇溶玥都可以想象到翠墨那要被嚇哭了的模樣。
“你生什麼氣嘛,我去給西太后侍疾自然是理所應當的!”蘇溶玥眯着眼睛笑了一笑,復又說道:“如果,她承受的了”
蘇溶玥捧着乾景堯的臉,在那涼薄的脣上狠狠的印上了一吻,眼裡墜滿了星光,“等我回來!”
乾景堯摸了摸自己嘴脣,上面似乎還縈繞着蘇溶玥脣瓣的馥郁香氣,魅然一笑,真是個狡猾又妖魅的小狐狸!
夙離主僕二人回到了那個精緻的院落,夙離喜歡一切保持自然,從不讓下人清掃落花,落葉,便是雨雪也是一樣。
院子沒有清掃,落了厚厚的一層雪,厚度足足到了夙離的膝蓋處。
夙離卻是連眼都未擡,便輕盈優雅的從鬆軟的雪上踏過,潔白的雪地上沒有印下一個腳印,只有那飄逸如同行雲般的衣襬在地上劃下了一絲細細的痕跡。
衣上的六角雪花,在雪夜的映襯下,散發着白到極致的淡藍色,夙離一身白衣,幾乎要與天地融爲一體,彷彿要消失在了這茫茫雪景中。
冰旋跟在夙離的身後,嘴裡叨叨其詞,眉毛更是皺到了一起。
“冰旋”
冰旋本就心有所思,聽到了夙離的聲音,頓時便忘了凝氣,一下子便踩進了雪中,瞬間被雪淹沒了雙膝。
夙離側過身,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冰旋連忙賠笑說:“王爺放心,冰旋一定會將這個洞掩好,絕對不會毀了王爺的雪景。”
夙離收回視線,淡淡開口:“罷了,過度的保護,也便失去了自然的感覺,就那般放着吧”
冰旋看着潔白平整的雪路,又看了看中間這被自己踩出的兩個大坑,白皙的臉上染上了一抹紅暈,看來自己的心境還是與王爺相差頗多,自己何時能像王爺那般無慾無求呢?
冰旋爲夙離熱了茶,卻總是忍不住用眼神瞟着夙離,“你有何事要問?”
冰旋見夙離吐了口,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開口問道:“王爺,冰旋的確不解,王爺與那姝妃娘娘素不相識,爲何要出手相助呢?”
“素不相識?你難道真的不記得了嗎?”
看着冰旋還是一臉茫然的模樣,夙離復又開口說道:“建蘇之行的那位小公子,你可還有印象?”
冰旋想了想,才睜大了嘴巴,一臉的詫然,“姝妃竟是那位無禮的小公子?”
夙離輕輕的揚起了嘴角,眼裡蘊着寵溺的笑,月兒的確是有些無禮呢!
“可是王爺與那公子也不過就是一面之緣,何至於讓王爺這般出手相助?”冰旋的疑惑一絲未減,他們剛來東乾,王爺就在皇宮裡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冒這般風險,實在是得不償失!
冰旋越想越覺得不解,王爺先是讓他搶先一步,從一死士的手裡搶來了趙琴兒,又殺人滅口,將那死士誅殺,用化金水銷燬了屍體。
而後冰旋又將趙琴兒打昏,扔在了柔妃的秀逸宮,還在她昏倒之前,告訴她是趙狄與柔妃嫌她礙事,要殺她滅口。
趙琴兒雖然有些神志不清,但是人對危機的時候總是別樣的敏感,恐懼會增強人的記憶,這也就是爲什麼人總是對那些危險的事情難以忘懷!
所以在大殿上,趙琴兒便始終請求趙狄不要殺了她,而在趙狄驚怒交加,一腳踢在趙琴兒的身上時,便是他家王爺幫着趙狄用了一點內力,造成了趙狄親手謀害了女兒的景象。
冰旋一直覺得自家的主子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便是與凡人說話,都折損了仙氣。
可這一次王爺卻是爲了一個毫無干系的女人攪入了東乾的渾水中,竟然還親自動手殺了一個瘋女人,實在是他覺得有些可惜。
夙離知道冰旋心中忿忿不平,往日在北冰,他都幾乎不參與政事,可是他們許久未見,自己總是要備上一份禮的,至於她領不領情,他並不在意。
“冰旋,若本王說,她便是我們一直要找的人,你可還會覺得她與我們毫無干系?”
夙離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讓冰旋怔愣原地,猶如五雷轟頂一般,“王爺,你是說,那姝妃是我們的”
“不錯!”夙離爲自己斟了一杯茶,清冽的茶水落入瑩白的瓷杯中,蕩起一圈圈紋路。
冰旋怔然的望着夙離那雙白如雪,瑩如玉的手,久久回不過神來。
“王爺是什麼時候知曉的?”
“一直都知曉”夙離漫不經心的飲了一口茶,垂眸之間仿若算盡天下乾坤。
“那在建蘇時,王爺爲何不將她帶走呢,豈不是免去了我們的許多波折?”這件事是陛下最大的心事,陛下這麼多年來,派了無數的人馬,爲的就是找回她啊!
如果王爺一直都知曉,那麼爲什麼還要看着陛下憂思多年?
“她不喜歡的事,一向沒有人能夠強求,這裡還有她的夙願,若是沒有達成,她如何甘心?這件事本王不同意,你便不能與任何人說,明白?”
夙離淡淡的看了冰旋一眼,那冰冷到無情的眼神讓冰旋連忙垂下了頭。
冰旋知道,那不是商量,不是警告,而是命令,冰旋心中縱使有千萬疑團,卻是也不再發問,因爲他知道,剩下的事,便是王爺的禁忌。
他跟隨王爺多年,王爺的臉上從未有過悲,有過怒,即便是在殺人時,也一樣含着悲憫的笑。
從來沒有人看透過王爺,而那些試圖看透王爺的人,也早就不在人世。
王爺是天下最寬容的人,從不會責怪任何一個人,即便對他多有唐突,他也從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王爺也是天底下最冷血的人,如果有誰試圖觸碰王爺的底線,或是阻礙了王爺的路,那麼不論婦孺老嫗,王爺都不會有一點的憐憫。
所以冰旋一直覺得,王爺就彷彿是真正的仙人,是萬物的主宰,無論是人是畜,在王爺的眼中都沒有什麼區別。
他曾經問過王爺,每個人都有夙願,那王爺的夙願是什麼?
他記得,王爺當時動作一頓,眼中劃過片刻的哀痛,才清冷如冰的答道,他的夙願,便是今生,沒有夙願
夜深,幽宮內,又有多少佳人對鏡垂憐,感嘆命運。
杜修媛一頭烏黑的秀髮直直的披在身上,越發顯得一張小臉白的毫無血色。
她穿着一身翹粉色的衣裙,上面繡着玫粉色的夾竹桃花,鮮豔奪目,可是這件鮮豔的衣裙不但沒有凸顯出杜修媛的好相貌,反而顯得她越發的憔悴。
杜修媛對着鏡子一遍又一遍的梳着烏黑的秀髮,在有些微弱的燭光下,顯得有些淒冷滲人。
“修媛,早些睡吧!”雲燕嘆了一口氣,想要將屋內的燭火熄滅兩盞。
“不,我還要等着厲王,厲王一定會來找我的!”杜修媛的眼中有着別樣的堅持,眼裡的光有些詭異。
“修媛,厲王不會來了,因爲奴婢根本就沒有送信給厲王!”雲燕咬着牙,狠狠的說道。
杜修媛的手一頓,豁然起身,雙目睜大,捂着胸口說道:“你居然背叛我?”
“小姐!雲燕怎麼可能背叛您,奴婢實在是不忍心看着您執迷不悟啊!小姐,以後我們便安分守己的待着,姝妃是一定不會爲難我們的。縱使我們沒有富貴,卻是至少能保住一條性命啊”
杜修媛卻是像看着仇人一般的看着雲燕,雙目赤紅,狠狠的扇了雲燕一巴掌,“小賤人,你是不是被那蘇溶玥收買了?你們都要來害我,你們都是賤人!”
雲燕捂着臉,心裡卻是一絲恨意也沒有,她只是心疼杜修媛,希望她能早點清醒。
杜修媛卻是詭異的一笑,沾沾自喜的說道:“還好我早有防備,我就知道你個小蹄子靠不住,我早就派了別人去送信,厲王今日一定會來見我的!”
“小姐,你瘋了,若是被人知道,這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啊!”雲燕簡直不敢相信杜修媛竟會這般大膽,居然敢讓別人傳信。
杜修媛卻莫不在意的一笑,神色陰冷決絕的說道:“難道你要我就這麼腐爛在後宮裡嗎?我不要一個人孤獨終老,我要離開這可怕的地方”
兩人正說着話,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厲王突然推門而入,杜修媛的臉上立刻浮現了幸福的笑意。
杜修媛絲毫不必會屋內的雲燕,立刻撲進了厲王的懷裡,情緒的萬千的喚了一聲“殿下”
只是杜修媛的嗓子本就已經壞了,早就已經失去了那崑山玉碎的嗓音,這次又是因爲重病,嗓子徹底的倒了,即便她這般輕柔的開口,聲音卻還是有些嘶啞難聽。
杜修媛並未得到想象中的憐愛,厲王卻是嫌棄的推開杜修媛,劈頭蓋臉的責罵道:“你這個女人是瘋了嗎,你是想害死我嗎?居然還讓宮女給我送信,若是被人發現,你有幾個腦袋!”
“厲王殿下,修媛剛剛死裡逃生,就是想見你一面,你怎麼能這般指責她?”雲燕心裡恨死了厲王,說話也一點都不客氣。
“主子說話,有你一個奴婢什麼事,滾出去!”厲王不悅的低吼道。
雲燕咬着牙未動,直到杜修媛開口,她纔不情不願的退出。
“你現在竟然絕情至此,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了!”
坐在一旁的厲王,臉色不虞的擡起頭,杜修媛因爲小產而被折磨的不成樣子,臉蛋黯淡無光,雙眼有些凹陷,早就沒有了之前珠圓玉潤的模樣。
厲王心中鄙夷,這杜修媛若是能有媚婉公主一半的美貌,他也不會將她遺棄。
之前不過是因爲杜修媛有利用的價值,外加上他總覺得自己佔了乾景堯的女人,有一種自豪感。
可是如今杜修媛沒了孩子,乾景堯更是對她毫不在意,他自然也就是失了興致。
不過,厲王擡頭看了看杜修媛,看她那模樣,對自己倒是十分的深情,倒是不如好好利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