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夫人出宮之後,剛回府中,便被一衆夫人圍了上來。
這些夫人自然也都是急得不行,都想知道自己的體己錢還有沒有可能要回來。
孫夫人卻是一臉沮喪,眼睛還似乎是哭過的有些紅腫,這些夫人更急,連忙問道:“孫夫人,你快說啊,柳嬪到底是如何說的?”
孫夫人露出羞愧痛苦的神情,開口說道:“我對不起各位姐妹,我有負各位的囑託,柳嬪娘娘……她不肯還錢啊!”
“她到底是如何說的啊,她既然不敢幫我們做事,憑什麼不還我們錢?”
孫夫人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柳嬪說只能怪我們運氣太差,居然沒有一個人高中,她還說那些錢是我們給她的辛苦錢,不論事成與否,都不會還給我們!
若是我們想要,她可以依照字據還給我們一部分,可是剩下的她絕對不會還回來!她還說……”
“說什麼?”
衆人都目不轉睛的看着孫夫人,卻是見孫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桌案,怒聲說道:“她還說,她能做到這些已是仁至義盡,若是我們還不知足,她便一兩銀子都不往出吐,反正我們握着字據也不敢告她!”
“真是豈有此理,這個小娼婦!”一個商婦破口大罵道,狠狠的啐了一口。
別人雖是不敢罵的這麼狠,卻是也都無不是在指責抱怨!
孫夫人冷眼看着這些激憤的夫人們,低頭的瞬間微微的勾起了嘴角,她就是要添油加醋的激起她們的怒火,也只有這樣她們纔會將事情鬧得更大!
孫夫人清了清嗓子,眼神堅毅的說道:“衆位放心,這口氣我是一定咽不下的,就算是鬧到了陛下那裡,我也要這柳嬪給我們一個交代!”
衆人見她這般說,卻是都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夫人說道:“孫夫人,我們雖是捨不得這些銀錢,可若是事情真的鬧大,只怕我們也逃脫不了干係吧!”
“是啊是啊,這些事我都是瞞着我家老爺做的,若是讓他知道,還不一定如何罰我呢!”
“是啊,這錢財畢竟還是小事,若是影響了我家老爺的官職,豈不是得不償失!”
“……”
這等言語紛紛皆是,衆人說了兩句話,便都起身告辭,看着她們倉皇的背影,孫夫人咬了咬嘴脣,看來還是她將事情想得太輕鬆了!
還是蘇溶玥說的對,這些事情還遠不值得她們站出來,剩下的便要看蘇溶玥如何來做了!
其實這些人無一在榜,自然是蘇溶玥與乾景堯的功勞,高詹一以爲只有他會暗箱操作,這等事情對於他們來說便更不是個問題。
不過這只是事先埋好的一步棋,而若是想讓這步棋活過來,他們自是還需要添上一把火!
這日,朝堂之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由羣臣上奏,乾景堯處理完之後便欲退朝,衆人正想跪拜,卻是聽李丞相中氣十足的說道:“臣,有事啓奏!”
衆人有些驚訝,因爲這李老丞相便是上朝,也很少言語,他雖然有時會幫和乾景堯出些主意,不過衆人似乎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聽到李丞相上奏了!
李丞相上前一步,神色凝重,高詹一的心裡突然生出了一抹不安。
“臣以爲,此次科舉有不公不正之舉,唯恐有人收受賄賂,以權謀私,徇私舞弊,還望陛下徹查!”
李丞相話音一落,衆人無不心驚,高詹一與鄭光更是相視一眼,皆是臉色不佳。
鄭光上前一步,開口說道:“李丞相,這春闈的榜單都已公佈,這次的試卷更是由衆位同僚一同審閱,這個結果也是衆人一致得出的,丞相可是在指這些大臣都涉險收受賄賂?”
鄭光說完,那些審閱試卷的官員都無不驚慌,紛紛鳴冤。
李丞相沒有看向鄭光,只是淡淡說道:“本官只是對此次科舉有些疑惑,鄭大人何至於這般的激動?”
相比李丞相的淡然,鄭光的表現的確有些激動,見衆人都望向自己,鄭光纔開口說道:“本官也只是就事論事而已,此時榜單已經公佈,若是再傳出什麼言論,只怕會被有心之人利用,使得落榜的考心生憤怨!
而且,李丞相併不負責審閱試卷,是如何得知此時科舉有不公的現象,可是因爲有丞相的得意門生落了榜?”
衆人不敢隨意開口,那些孩子上榜的大臣,自然是不願再惹出什麼十分,可是那些孩子落榜的大臣,也希望這裡面能有些什麼變故,再給他們一些機會!
李丞相只看了鄭光一眼,便淡漠的收回了視線,冷笑說道:“原以爲鄭大人是領兵打仗的將領,卻是不想竟也是巧舌如簧,罪名扣得這般的快!”
鄭光臉一紅,還想分辨什麼,卻是聽李老丞相對乾景堯說道:“陛下,老臣的確沒有參與閱卷,也不知裡面的詳情,只是老臣在監考時,看見了一名寒士子弟的試卷!
此子筆落有神,不僅驚豔才絕,辭藻之間更皆是浩然正氣,論文采,絕對不輸於寧王世子,可是老臣卻是並沒有在榜單之上看到這人的名字!”
乾景堯挑了挑眉,李丞相今日的說辭倒是出乎他的預料,不過此事倒是能成爲一個契機,倒是也不用他們再另加謀劃了!
“竟然能得李丞相的賞識,看來此人定是文采斐然!”乾景堯順勢開口說道。
鄭光卻是不在意的開口說道:“丞相此言真是誇張,寧王世子是何等的文采,平民百姓如何能夠與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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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景凌見鄭光拿他說事,連忙淡笑說道:“鄭大人謬讚,景凌不敢自居,山外有山,民間自是還有許多能人異士的!”
鄭光不罷休,仍是說道:“何況有些學子的確文采斐然,可是做官自不能依靠文采,更需要切制利弊,切忌紙上談兵!”
李丞相聞後一笑,嘴角牽起一抹諷刺的笑意,開口說道:“這些寒門子弟,唯有能從書中獲取知識,形成自己的理解,他們不像官家子弟自小耳濡墨染,瞭解官場之事,你要他們如何一針見血!
況且,我雖是隻是看了寥寥幾眼,卻是可見那顧遠的胸襟,他的心中自有一番天地,絕不是那種一味賣弄文采之人!
陛下只需命人取來起文章,便可知老臣所言非虛!”
“李丞相此舉實在是有些興師動衆,那顧遠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學子,若是隻因他得了丞相的眼,便要調其試卷,爲他行事,這讓天下其他的寒門子弟如何作想?
丞相惜才之心我等清楚,只是還請丞相不要因一時衝動,而釀成禍事!”
鄭光無不是在指責李丞相誇大其詞,興師動衆,更是指責他倚老賣老,不爲朝廷負責。
乾景堯看了鄭光一眼,卻是直接大手一揮,準了李丞相的請求。
鄭光還想拒絕,卻是被乾景堯一個無聲的眼神所攝,只握了握拳,不甘心的站在一邊。
鄭光倒不是在意那個叫顧遠的考生,他只是不滿意李丞相的所作所爲,生怕他要藉機生事。
這次的科舉對他們來說十分的順利,他們又安插了不少親信,直等到時機成熟,便將他們一個個的安插到重要的位置上。
這段時間他們的人手幾乎都要被拔出乾淨了,雖然這些新進的人手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歷練才能啓用,可是也總比無人可用的要好。
鄭光可不相信李丞相的說辭,他就不相信堂堂一國丞相會對一個毫不起眼的平民百姓這般的看中,這老傢伙一定是想借此生事纔對!
不過鄭光已經下定了決心,一會兒只要顧遠的卷子拿上來,他便會想法設法的挑出毛病來,絕對不會讓李丞相藉機生事!
顧遠的卷子很快就拿了上來,乾景堯看了兩眼,眼裡也劃過一道讚賞,開口說道:“的確不錯!”
衆人見乾景堯這般來說,一時間都對這顧遠的文章有了興趣。
乾景堯將文章遞交給了李丞相,朗聲開口道:“李丞相你讀給他們聽聽,他們若是不知道哪裡寫的好,就勞煩李丞相給他們講講!”
李丞相雙手接過,緩緩展開,越看下去,眼裡的欣賞便越發的濃厚,這些寒門子弟有的甚至連個先生都沒有,一切都要靠自己的領悟能力,而這顧遠絕對可以說讓他驚豔了!
李丞相清了清嗓子,朗聲開口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從今而後,庶幾無愧?”
衆人都是一怔,不由的細細品味起來,寥寥數字卻是入木三分,深刻有理。
鄭光的臉色有些難看,正想着該如何來挑他的錯處,卻是聽到李丞相繼續開口疏導:“聖聖相傳,同此一道,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齊家治國平天下,本之精神心術,達之禮樂刑政。其體甚微,其用則廣,歷千萬世而不可易……”
衆人越聽,越絕驚豔,已經由一開始的驚詫轉變爲震撼,這等文章已經超脫了一個學子的學識範圍,此等字字珠璣的文章便是他們身居高位多年也做不出來!
鄭光的臉色更是難看,這文章簡直讓他挑不出錯處,若是他執意挑錯,反而會顯得君心叵測。
鄭光瞪了一眼高詹一,質問他是如何做事的,這種文章落選他們該如何解釋?
高詹一也是冷汗直流,這顧遠無權無勢,他們哪裡會在意他的文章。
而且這科舉的名額就那麼幾個,他們還要安插人手,而像葉昭這般有學識,有地位的公子他們還必須給安排一個妥善的名次,這個任務實在是非常艱難。
他們必須在不引起京都貴族反感的前提下,儘量的爲自己一派的人手行方便,那些寒門子弟就自然要被擠下去!
李丞相念完之後,便將文章合上,冷聲開口道:“可有哪位大人覺得這文章不好?可還有人說他只是紙上談兵,井底之蛙,若是那位大人有意見,不妨也寫一篇文章,做個對比!”
衆人都低下頭去,裝作聽不到的模樣,乾景堯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他也是有些驚詫的,他之前見過那個顧遠一面,見他居然還是對蘇溶玥存了心思的,所以他自然十分討厭顧遠。
不過今日他的確是被顧遠的文采驚豔了一番,怪不得當時蘇溶玥對他信誓旦旦的說這顧遠是個可用之才,看來他家玥玥的眼光果然好!
乾景堯冷冷聲開口道:“這便是落榜之人寫出的文章?”
衆人將頭低的更低,乾景堯卻是不怒反笑,揚起嘴角,興趣盎然的說道:“如此朕倒是對這次的春闈十分的感興趣了,想必那些在榜之人文章更是會出類拔萃。來人!將那些試卷都給朕搬來,朕要好好欣賞一番東乾考生們的佳作!”
有些人還是頭冒冷汗,卻是隻得咬牙撐着,不敢有一絲的動作,生怕惹怒已是盛怒的帝王!
乾景堯看着面前的一衆試卷,隨意抽了幾份,看完之後,嘴角一揚,輕聲說道:“吏部尚書何在?”
高詹一心中一頓,卻是隻得咬了咬牙,緩步上前,聲音輕顫的說道:“臣在……”
乾景堯卻是不由分說的將試卷全都在砸在了高詹一的臉上,一拍桌案,聲音夾雜着渾厚的內力而出,“混賬,你們就是這般的欺瞞朕嗎?”
衆人無不跪地俯身,聲音顫抖着說道:“陛下息怒,臣等罪該萬死!”
“你們的確該死,朕將這等重要的大事交給你們,你們就是這般做的?朕要你們有何用?東乾要你們有何用?”乾景堯劍眉上揚,聲音冷厲,頓時嚇得一衆大臣無不肝膽具顫。
高詹一嚥了咽口水,開口說道:“陛下息怒,自古文無第一,一篇文章自是不能保證所有的考官都能喜歡,許是……”
“許是什麼?”乾景堯聲音上揚,冷聲問道。
高詹一卻是支支吾吾,平時也上算是巧言善辯的他今日竟是不知該作何解釋!
“你既然有意見,朕便讓你來說!你給朕一個他落榜的合理理由,朕便恕你無罪!”
乾景堯的聲音落於平淡,高詹一的心裡卻是沒有一點放鬆,他現在便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毛病。
這顧遠的文章寫得滴水不漏,他總不能說這文章的毛病是太過完美了吧!
乾景堯淡漠的掃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而是直接開口道:“景凌!”
“臣在!”乾景凌向前一步,開口說道。
“朕深覺此次春闈存在不公正的現象,朕命你在吏部調查,任何對春闈有意見的人都可你處上報!
若是有人藉機鬧事,胡亂攀咬,不論身份,直接壓入大牢!可若是有人揭發或自首行賄受賄一事,只要證據確鑿,揭發者受重賞,自首者免其行賄之罪!
朕倒要看看,是哪些魑魅魍魎敢在朕的眼底下生事!”
“臣領命,朕定不負做託!”乾景凌高聲說道,與乾景堯相視一眼,揚脣一笑。
高詹一聞此稍稍心安,他這次並沒有收受賄賂,便是如何查也查不到他的身上,更何況這文章又沒有準確的答案,這件事如何也怪罪不到他一人的頭上!
高詹一心中這般想着,卻是沒想到乾景凌剛入吏部,便有人送上狀紙,自首其行賄一事,而那受賄之人正是當朝柳嬪!
而當高詹一得知此時事,事態已是發展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直到那時他才知道,自己竟是早就已經落進了別人的陷阱中,他們這次之所以行事順利,無不是因爲對方的順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