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來到兩女跟前,一個站着,一個躺着,連忙將水壺遞給那婢女前面,微笑道:“水來了,快喝吧”,有種微笑能讓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婢女看着水壺不自禁的舔了一下嘴脣,打量着這個滿臉鬍渣顯得粗獷的漢子一眼,心中竟感覺他誠懇的眼神能滋潤乾枯的身體,沒有接過水壺,而是道:“先給小姐吧”。
易寒哦的一聲,彎下腰扶着躺在地上女子的後背,將她托起,將她遮蓋臉龐的亂髮撩到兩邊,也沒細細打量,將壺嘴塞進她枯裂的嘴脣,女子竟無意識的喝了起來,易寒儘量讓水流的緩的一點,以免嗆到她,這個時候纔打量起她的容貌來,蓬頭垢面的,居然是個小姐,大家閨秀又怎麼會平白無故跑到沙漠來,實在令人想不明白。
旁邊的婢女也蹲了下來,只覺得這個粗獷的漢子動作是出奇的溫柔,很多細節做的比自己還好,看來一臉鬍渣原本以爲是個粗魯的人,沒想到竟這般細心,果真人不可貌相。
易寒喂她喝水,一邊輕撫她脖子,手掌在她胸口上方遊弋,久渴之人,要讓她順起來。
旁邊婢女見他動作,大吃一驚,“你......你......”,這個時候才發現小姐被一個男子摟在懷中,此乃非禮之舉。
易寒轉頭笑道:“你纔是小姐吧。”婢女訝異,易寒又道:“你比她長的好看多了”。
雖說此種情況,不必計較這些俗禮,只是依小姐傲慢的性格,若知道被一個男子所抱,定然羞憤難堪,忙說道:“我來吧”,話畢從易寒手中將小姐接過來,喂她喝水。
易寒站了起來,轉身回望,只見連樹拿出兩個水壺遞給那兩個漢子,正狂飲起來,突然聽見那婢女道:“這位好心的大哥,一會小姐醒來,你切切莫要提剛剛喂她水之事”。
易寒訝異,瞬間明白了,素聞大家閨秀對禮數計較的很,若與男子有肌膚之親就非君不嫁,他所遇到得女子,玄觀持重,寧雪對禮數不屑一顧,姐姐又是師生之情,脫俗又是江湖兒女,便只有傅櫻檸比較像個大家閨秀,只是她年紀尚淺,又對易寒崇拜,當做兄長看待,所以纔沒有顯示出太多顧忌,剛剛自己的舉動雖說的關切,在一個大家閨秀眼中可是非禮的很。
思索中,便聽婢女又道:“小姐脾氣犟的很,你剛纔那麼做,是在侮辱一個女子的清白,她若不嫁你便會殺了你,嫁你是不可能的,卻只有殺了你,所以這位好心的大哥,請不要計較,我這是在幫你”。
易寒訝道:“可我剛剛是在救她性命,她非但不報恩怎麼還要殺了我,你家小姐是這麼不講道理的人嗎?”話畢低聲說了一句:“這麼醜,嫁給我也不要”。
婢女撲哧一笑,因爲久未飲水,笑聲聽起來有些怪異,喉嚨乾渴,卻咳嗽了幾聲,易寒忙道:“水多的是,你自己也喝幾口吧”。
婢女點頭,喝了一口潤潤喉嚨,整個人精神了許多,易寒等她舒服一點之後,才問道:“剛纔你笑什麼。”
婢女微笑道:“沒有什麼”,嘴角卻不自覺流露出笑意,居然還有男子說小姐醜,哪個男子不是看了她一眼就患上相思病。
婢女又道:“好心的大哥,我剛剛說的話你還真別不信,若被她知道你剛纔抱過她,小姐真的可能殺了你,若是你沒抱過她,也許小姐會感恩,可是你侮辱了她的清白,她卻不屑你的救命之恩。”
易寒不以爲意笑道:“殺我之前,她是不是說會說:“我不用你救,死了都不關你事,辱我清白就要殺了你””。
婢女訝異,以小姐的性格與他所料的差不多,雖不通人情,但確實如此,清白之軀比她性命還要重要,問道:“你怎麼猜出來的?”
易寒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攤手道:“堅貞的女子都是這副德性,這種人我惹不起,最好是保持距離”,話畢煞有其事的退後一步,離兩人遠一點。
婢女見他誇張的舉動,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感覺這粗獷的大哥蠻好玩的,“好心的大哥,我叫芷文,你叫什麼名字”。
“易......”剛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身份暫時不方便暴露,若大東國人知道他還未死,豈不是亂成一團,他可不想被人圍追堵截要簽名,呵呵笑道:“吳剛”,吳剛泡嫦娥嘛,嘿嘿。
吳剛倒是一個尋常人的名字,芷文深信不疑,“吳大哥,謝謝你救了我們”。
易寒莞爾一笑,親密道:“妹子,這沒有什麼,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芷文聽他不叫姑娘,卻親暱的叫妹子,臉頰微微一紅,卻是因爲被太陽曬的紅撲撲的看不太出來,心中暗忖道:“這位好心的大哥真會套親近,也不知道他對我是不是有意思”。
突然哎呀一聲,暗啐道:“小姐還沒甦醒,我怎麼亂想這些混賬事”,少女懷春本是天性,此刻易寒外貌雖然看起來像個粗魯的村夫,可他一言一舉卻引人好感,特別是在這絕望的時刻,突然出現的救命恩人,難保不遐想連連。
易寒見她一會喜一會羞一會發顛,大感怪異,問道:“妹子,你沒事吧”。
芷文低頭不答,卻用手罩着小姐,免得她被太陽暴曬着。
便聽她突然轉移話題道:“小姐武功好的很哪,她一直心情很不好,一會醒來,大哥你可不能與她講話”。
易寒訝異道:“爲何不能與她講話?”
芷文道:“我知道大哥你人很好,只是小姐最聽不得這種輕浮的話了”,在她想來若吳大哥一會也稱呼小姐爲妹子,小姐必然賞他幾個巴掌,哎,說起來小姐還真是有點不通人情。
易寒睜得眼睛道:“我剛剛說的話輕浮?”待見芷文弱弱的點頭,哈哈大笑起來,擺手說道:“妹子,算不得輕浮,大哥我真正輕浮起來,在你眼中可真成了妖魔鬼怪了”,在他想來方纔已經很守禮,若真的放誕本性暴露,芷文保證會大驚一跳。
芷文不以爲真,以爲他在說玩笑話,這個好心的大哥怎麼看都不是個下流的人。
易寒又問道:“你家小姐武功很好,照理說,練武之人體質應該比較好,爲何你家小姐虛弱到暈過去,妹子你卻沒事,莫非妹子武功比你家小姐還厲害?”
芷文應道:“我不會武功,是小姐把她最心愛的馬兒給殺了,這馬血我們七人都飲了,就小姐一人無論如何也不肯喝,說:“殺了“奔虹”已經對不起它了,如何還能飲它的血”。
易寒點了點頭,這個小姐倒也是重情重義之人,卻也不是一味愚昧,至少知道人命比馬命重要,問道:“你們不是有七人嗎?其餘三人呢?”
芷文失落道:“半日前,沒馬血喝了,他們是普通人,渴死了,我卻是因爲小姐一直揹着我,關照我才能捱到現在”。
這倒讓易寒訝異萬分,剛剛對這個小姐的反感頓時煙消雲散,看着那昏迷着蓬頭垢面的女子,有了一絲敬重,醜是醜了點,但至少是個秉守原則的人,大概就是因爲這樣才讓人感覺她不通情理。
剛要說話,便看見連樹走了過來,說道:“我已經把一匹馬上的貨物的丟棄了,騰出空間來,可以駝着她們兩人”。
連樹說的是西夏語,芷文聽不懂,問道:“吳大哥,這位大叔說什麼,是不是不方便帶上我們”。
連樹哈哈大笑,用生疏的漢語道:“小妹妹,你放心,人命關天,怎麼可以將你們丟棄”。
芷文如釋重負,在她心目中西夏人都是很野蠻很兇殘的,今日看着大叔慈眉善目,印象大爲改觀,易寒將連樹的原話翻譯給她聽,便看見芷文這小女子連連彎腰點頭道謝,“一定會賠償大叔的損失,報答大叔的”,朝一旁露出笑意的易寒道:“還有謝謝吳剛大哥你”。
易寒笑道:“自己人,不用客氣”。
連樹朝易寒道:“清玉,原來你的中文名字叫吳剛啊”,清玉是易寒臨時起的西夏名,這是一個在西夏很普遍的名字。
易寒點頭算是默認,這一折騰已經浪費了許多時間了,連樹道:“我們不要再耽擱了,還有差不多一天半的路程纔有綠洲”,話畢,去牽馬過來。
芷文若有所思道:“難怪我們尋了好久,還是找不到水源”。
連樹將馬匹牽來,芷文卻無法將小姐抱上馬,朝正在旁觀的易寒弱弱道:“吳大哥,你來幫忙好嗎?”
易寒笑道:“這可是讓我冒着生命危險,被她知道我豈不是沒命在”,話雖這麼說,卻是將那小姐扶上馬背,便聽芷文在他旁邊低聲道:“你不說,我不說,小姐不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