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梁河被汴州城民稱爲流金之水,這條河運既繁榮了大趙國的漕運商業經濟,也繁榮了一片煙花曖昧的行業,隨着河水一起潺潺流動的是那些一起匯入梁河畔畫舫白花花的銀子。
最大的那艘流緣畫舫之上,人影搖曳,都是一些衣飾華美的年輕男女居多,不時有陣陣驚呼之聲乍起,顯然是有哪位才子作出了不錯的詩詞,引來了衆人的吹捧。
其實梁河岸邊也有街道,有不少人叫賣着的商品,嗓門很大,但是眼睛卻只盯着往來畫舫的人羣,顯然是靠着這片煙花之地維生的商販。宋易和王蘇已經站在了畫舫之前。
“今日你要想好了拿出什麼詩詞出來出出風頭麼?”王蘇突然停住腳步,轉過頭饒有趣味的向宋易問道。嬌嫩的臉蛋,華美的士子服,看上去儼然翩翩公子哥。
“今日不作詩,我本本分分的當小姐的家丁就好了。”宋易一本正經的說道。
王蘇欲言又止的輕輕皺了眉,終究是什麼也沒說,擡步就往畫舫行去,遞過了名刺,早有嗓門洪亮的接引下人高聲喊道某某府上某某貴人到。
大趙國的造船業已然十分發達,畫舫高大。走入這座梁河汴州城段的最高畫舫上,宋易也算是明白了這時代的富二代是怎樣的詩酒笙歌生活。說好聽一些是詩會,其實當中許多姿容嬌豔的女子也就是附近青樓畫舫中的妓女罷了,參加這種詩會的男女,除了極少數人是抱着相互鑑賞交流詩詞歌賦的態度,大多數人都是別有用心的。有攀比結交的,有虛榮炫耀的,有獵豔狎妓的,也有勾心鬥角的。
宋易和王蘇走入場中,江城竇威等人圍繞着寧師師喜出望外,竟然罕有的用熱烈的態度將兩人招呼了過去。宋易到了江他們這邊這個圈子才發現儼然還是上次在小凡樓見到的那幾位貴公子,只是好像多了幾位陌生公子哥還有就是換了幾位美豔的姑娘。
忽有所感,宋易朝着一處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位算的上驚豔的女子用審奪的眼光盯着自己,看見自己的眼光掃過去,那容貌極美的女子微微驚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又優雅的朝着宋易丟了一個禮貌的笑意,算是招呼了。宋易同樣回報了一個微微的笑意當作是回禮,然後轉過頭去看着王蘇和幾個相好的朋友大聲吆喝着划拳。心中卻在想着剛纔那個盯着自己的女子眼中似有詢問迷惑的神情,卻不知爲何!
面容嬌嫩而氣態風流的王蘇大千金和友人行酒令逗笑,竟和才子的舉止十分吻合,宋易心想不知道若是王府那位真正的主人知道了自己的女兒常常去青樓畫舫之類的場所,不知道會不會大發雷霆。
宋易這麼走神的想着,那邊的江城卻抽空私下和寧師師在說着一些什麼,寧師師纔再次將驚訝的眼光投向鼻青臉腫到極其符合一個家丁小廝模樣的宋易。
畫舫上這種詩會,說白了是詩會,其實也就是汴州城較爲有名氣的幾個圈子聚在一起,相互飲酒作樂一番,然後各自拿出一些各自圈子中的詩詞比鬥一番,最終公然勝出的那一人的才名,肯定就會經過這羣富貴公子哥和風流豔姐的口中傳揚出去,無形中也就是相當於起到了媒體的作用。
詩會邀請的人,大多數是較爲有名氣的才子和有錢勢的公子,然後就是一些各個青樓畫舫中詩詞歌舞較爲出衆的一些姑娘了,像王蘇這樣純屬爲了好玩出風頭的千金大小姐出現在這裡,其實還是頗爲罕見的。
宋易看見,歡聲笑語的人羣大致分爲了五六撥,各自用屏風微微隔開了間距,雖然看不到別的圈子中的具體情況,但是從偶爾走動的人影和忽然傳來的男女歡笑聲中可以聽出來,畫舫中央一張大屏風格擋出來的那一羣人中的氣氛最爲熱鬧一些,時不時的就有鬨笑和讚歎之聲傳出,甚至偶爾從中傳出一陣格外悅耳的吟唱聲。宋易看不到那吟唱女子的面貌,但是那聲音傳出就像是出谷黃鶯,清脆甜美當中帶着淡淡的哀傷之感,讓人哭笑兩難,只覺得一顆心有百轉千結,曲折迂迴到折射了人生的跌宕起伏。
但是那張屏風後吟唱的女子似乎每次都哼唱一小段卻又嘎然而止,惹得一羣男子紛紛起鬨不已,但是最終還是化爲一陣陣觥籌交錯之聲,只剩下酒杯的啷噹作響。
“呆子!你覺得好聽吧?那是滿庭芳黃鶯姑娘的嗓音,屏風後面也就是今晚的東道主知州二公子了。”
突然一個聲音在自己耳邊低聲說道,宋易才猛然回過神來,渙散的眼神看到了自家的千金小姐似是漫不經心的在自己旁邊說了這麼一句。
因爲王蘇坐着,宋易卻是站在她的身後,所以一低頭就看到了王蘇耳根處微微有些霞紅之色,猶如白玉當中的粉紅色,看在宋易眼中有些別樣的嬌媚之感。
宋易輕微的嗯了一聲,算是表明自己聽到了王蘇的話。然後王蘇趁空時不時的將其他屏風之後的人羣身份大致告訴了宋易一番。宋易剛開始還不知道爲什麼王蘇會和自己說這些。但是等到王蘇和江城,寧師師等人酒意微微朦朧的時候,這才明白寧師師纔是今晚這圈人當中的重心。
因爲相當於是竇威江城等人在幫襯着寧師師,寧師師相對的也襯托出了江城等人的超然身份,所以如果寧師師能夠在這場詩會當中拿出驚豔的詩詞來,王蘇和江城等人的臉面無疑在汴州一衆富貴圈子當中會更加出彩。
酒是助興之物,興起了,自然就是作詩填詞的時間,幾個酒意微微上頭的公子哥頓時詩意大發的藉着酒意搖頭晃腦的各自吟誦起自己剛纔醞釀出的佳作來。
這時候其實大部分別的屏風之後也是一陣陣詩詞吟誦的聲音,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大片的唏噓聲和笑鬧聲,偶爾有一陣沉默或是一陣驚呼。但是大致的情況還是大多數人都是被起鬨的,作出的詩詞不被衆人所看好。
王蘇也藉着酒意作了一首釵頭鳳,但是宋易聽完王蘇的作的詞之後也差點就腦門冒汗了,江城竇威爲首的一羣公子哥頓時就是一頓唏噓聲,惹得王蘇羞囧之下大發嬌蠻脾氣,不時的用桌上的瓜果去砸噓過自己的公子哥。
其間又是一陣混鬧的玩鬧,宋易正在凝神聽着中央那張大屏風之後是否會傳來那聲音極好聽的女子吟誦之聲之時,卻不經意的被王蘇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恍然回神才發現坐在自己對面的美豔無雙,姿容嫵媚的寧師師不知道何時竟然端了一杯酒站着,目光竟然是有些尷尬的看着自己。
“啊?怎麼了小姐?”宋易一臉茫然的低頭向王蘇問道。
其他人頓時都笑了起來,臉色古怪。
王蘇怒氣騰騰的站起來輕喝道,“沒看到人家寧師師姑娘舉着酒杯敬你酒麼?你竟然還能走神,豈有此理,回去扣你三天工錢。”
宋易這才明白寧師師竟然是端着酒杯向自己敬酒,心下微微詫異,手中卻已經被王蘇塞了一杯酒。
寧師師心中實在不願意相信這個鼻青臉腫看不出半分才子風度的家丁會是明月樓中傳聞的那個探花郎,更不願相信他就是那日在小凡樓中一氣呵成拿出兩首驚才絕豔佳作的宋易,但是事實不得不讓她放低了身架笑着對着宋易開口道,“聽聞公子在王府之上隱姓埋名,所作詩詞卻着實讓師師驚豔不已,爲公子才華傾倒,還望公子能夠不嫌棄,與師師同飲了這杯酒。”
“呵呵...久仰久仰...不敢當...不敢當!”宋易訕然的笑了笑,然後一舉杯就將王蘇遞在自己手中的那杯酒全部傾入了口中,一飲而盡。
寧師師看宋易全然無半分才子推讓勸酒的禮度,秀氣呃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但是一想到他在王府只是個家丁,頓時釋然,也用寬袖遮掩了自己的面子,一口將小杯酒滿飲。
在江城的帶動下,衆人歡呼了一下,恭維了一些什麼師師姑娘愛才,師師姑娘高風亮節之類的奉承話,然後又開始輪番稱讚起王蘇來。其間各種吹捧浮誇之詞不絕於耳,但是到最後只剩下宋易微微有些發愣苦笑。
王蘇粉嫩的雙頰酡紅,竟然又命令宋易當衆爲這一方作出一首詩詞來,而且一定要能‘力壓羣雄’云云。
在宋易看來,王蘇估摸着是已經半醉了,連被人利用了都渾然不覺,宋易不由得苦笑着說道,“小姐!詩詞這東西又不像吃了飯就能有的,今日我是實在沒有半分靈感。”
王蘇登時就橫眉豎眼起來就要大發千金大小姐脾氣當中顯示自己的權威,幸好被寧師師察言觀色之下立刻出聲阻止了王蘇。
“宋公子說的也是,詩詞這東西確實要應景應人才對,或許是今日情景不對吧。反正宋公子前次不時作過了兩首詩詞麼?一會若我們這方實在還沒能得到太好的靈感,不如就將宋公子前番作的那兩首詞拿出來也是好的。你們說呢?”
王蘇總算是一股跋扈的氣勢又收斂了回去,宋易卻是心中微微一凜的朝着寧師師望去,卻正好看見寧師師一雙美目也正是望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