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府的人不是死人,哪怕是西城那麼偏僻的地方,那麼大的火光和那麼大的喊殺聲又怎麼可能會不驚動一個人。但是就算是被驚動了一些人也在知道了喊殺聲是哪個方向是哪裡之後反而將門栓得更緊了一些。
當然,還有人在隔着門縫聽着動靜,卻不敢出門扒到那扇宅院前去看熱鬧。
曾昱的臉色陰沉。
眼前的廝殺聲越發慘烈,但是卻越來越薄弱起來,預想中的葛賴子竟然沒來!他忽然有些後悔起來,後悔自己竟然相信葛賴子會來救他的這個德行敗壞的婆娘,他甚至懷疑葛賴子早已經知道了這個女人的那些爛事!連三娘自己也看着漸漸不支的情形有些焦慮起來,她開始懷疑曾昱,也開始懷疑葛賴子,然後開始後悔...
就在曾昱和三娘心生疑慮而開始考慮後路的時候,終於還是有了動靜。
率領這五十人的人是宋易向魚頭張借來的駝背。但此刻他的腰板挺得比任何都要筆直都要堅挺。他是魚頭張得力助手,所以在聽見腳步聲不對勁之後,瞬間下了撤退的命令。然後他帶來的人只要活着的便開始撤退!
他們撤退的方向不是後退而是前進,這顯得有些詭異,然後這羣人竟然是撕裂了一道別院的門從另外的門口殺了出去。
地上撂了一堆的屍體,有白小七有白頭髮染成紅頭髮的楊三,有三孃的人,有魚頭張的人,還有一些無名的地痞無賴!既然無名,這些人便是死了也無名...
殘餘的火把噼啪作響,三娘急切的對着曾昱說道,“你快走吧...”
“我爲什麼要走?”
“鹽幫禁止任何人不經過幫主的同意私下和朝廷的人勾結,任何私下和朝廷勾結的人都要受腰懲罰!”三娘眼神不安的說?
??,哪裡還有半分大家風範。
通常是臨危才知本性,曾昱冷淡的看着這個婦人說道,“我既無功名,而你纔是幫主的親戚,你爲何怕葛賴子?就算葛賴子知道了,他靠你而得到諸多好處!他又怎麼能逃脫干係?”
三娘微微一愣,這才明白自己有些亂了陣腳,但是這些事情都是發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會慌亂當然也是再所難免。
但就算曾昱要走,恐怕也是來不及的,因爲葛賴子的已經進門,而他的人則蜂擁着他一起進了大門,難以置信的看着一片血海的院子。
葛賴子有些胖,所以他一顫抖,就好像全身的肉都在跟着顫抖一般,盪出一層層波浪。他大踏步的走到他的女人身邊,然後看着一場血戰之後的那些下人,最終疑惑的看了一眼三娘身旁的陌生男子,這才奇怪的轉頭向自己的媳婦問道,“發生什麼事?你派人給我傳信說是魚頭張殺上門?魚頭張人呢?”
三娘神色微微有些蒼白的說道,“魚頭張沒來,但是這些人都是他派來的人,大多數恐怕還不是他手下的熟面孔,所以想要去責問他,便沒有可能...”
葛賴子臉色忽然陰沉下來罵罵咧咧道,“這狗入的殺才,難道真的要膽大包天麼?走!我們去告訴幫主,讓他替我們做主!”
三娘望着自己男人陰沉下來的臉,想着他天生怯懦的性子。在看看他身後的百來號人手,在這種時候他不但沒有第一時間想着追殺出去或者是殺到揚州城去找魚頭張的麻煩。她忽然覺得並非是自己的錯,可能錯就錯在自己這個男人不能給自己撐起一片天...
要知道,幫主是她的兄長,但是血緣卻並不十分親熱,而且似葛賴子這等優柔寡斷沒有殺氣的男子又哪裡入得了幫主的眼?若不是看着她的面子,只怕葛賴子的位置早已經被人掀翻下去了。
但此時,他依然又然又是一句找幫主做主,三娘已然對他的性子失望透頂。所以她的臉色便有些疲憊的說道,“算了吧!沒有證據的事情,鬧到幫主那裡又有什麼好處?如果非要鬧大了,那魚頭張可就有了囂張鬧事的理由......”
“不行!我非得讓幫主替我們做主不可,這已經不是小事了,你看看他這乾的叫什麼事?”葛賴子氣急敗壞的叫囂道。
“閉嘴...”
葛賴子還要說些什麼,卻被三娘冷冷的掃了一眼低聲喝道,葛賴子果然閉嘴了,他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婆娘,看着她有些蒼白而顯得格外疲憊的臉色。
“讓你來,是讓你幫我殺人的,而不是讓你幫我去求我自己的哥哥的,求人有什麼用?幫主真的會一刀殺了魚頭張?你有證據嗎?你認識這些人當中哪個人是魚頭張的人或者寫了魚頭張的名字嗎?沒有...?我已經很累了...今晚就算了吧,就算是稟告幫主,我改日自己也會稟告的。”三孃的話,沒有多少人能夠聽見,但是曾昱卻是聽到了,他臉色微微有些古怪,這才明白爲什麼葛賴子的婆娘最終會揹着自己的男人搭上了王府這條線。看樣子,似乎不單單是三娘這個婦人不安分的原因......
葛賴子被三娘這一頓話嗆得無言,他本來也不是善辯之人,雖然覺得自己的媳婦今晚的行爲有些異常,但是想到她剛剛遭受驚嚇恐怕身心有些混亂,便沒有一絲脾氣的笑了起來說道,“既然你沒事就好,你說不去就不去好了,那我陪你去休息吧!”
說完葛賴子就要攬着三孃的肩膀往外行去,卻發現被自己攬着的三娘紋絲不動。
“你回去吧,留下一些人幫忙處理後事,我在這邊隨便休息一下,還要等着他們把火撲滅之後繼續忙事情...”三娘面無表情的說道。
葛賴子這才微微愣了愣,然後他的眼光落在了曾昱臉上,忽然有些狐疑的問道,“他是誰?”
“我手下的人,你認得幾個?”三娘反問。
葛賴子訕笑道,“雖然不全認識,但是這個人卻是一眼也沒見過...”
“新來的......”
三娘說完這一句,葛賴子的神色微微有異。但是卻在這時候讓三娘臉色大變的是葛賴子的人竟然被堵回了院中,而在院外隱隱傳來了刀兵砍殺的聲音...
站在三娘身邊久未開口的曾昱忽然臉色大變驚呼道,“不好!”
一聲不好,他已經拔腿朝着側門飛奔而去。但是,他才奔出去幾步,側門就已然被人給堵住了!
當先一人,卻還是宋易口中的那個駝背,卻其實此刻在曾昱眼中看起來頗有一夫當關氣勢的領頭人。
身後,是火海。左右各有一道側門是連同院外和別院的,一開始,曾昱是藉着這樣的情形設下了井字形的陣形。
但是此刻,他自己忽然發現無意中自己個葛賴子等所有人竟被外面的人包圍在了井字形內,除了大門正門口之外,竟然是別無出口可以衝殺。
但他哪裡知道,大院正門口之外雖然還有葛賴子帶來的大部分,卻被宋易扶搖等人牢牢的死守着,竟是反倒將原本還在門外的大部分人往院內逼了進來!
葛賴子和三娘曾昱三人此刻還有選擇,那便是跳牆而走,雖然圍牆外雖然有宋易的人。
但是他們都沒有選擇這一條路,而是在大驚之後命令了所有的人往正門口殺出去。
曾昱是文人,他的武藝自然是不怎麼厲害的,雖然他在三孃的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是此刻真正感受到被困的他反而是站到三孃的背後,隱隱有將她當作屏障的意思。
危亂之間。三娘抽刀,葛賴子也是提了一把長刀朝着正門口殺了過去。沒有人想着去攻側門,因爲側門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衝擊側門就像是將人頭送上閘刀,所以大門口的戰鬥很激烈。
宋易殺得興起。
展鵬殺得興起。
扶搖殺得興起。
魚小月殺得興起......
反倒被宋易喊作駝背的那人真正是高手寂寞的嚴守着一道門,手頭癢癢卻不得不遵守事先的約定。
宋易和曾昱還不曾看見對方,因爲他們之間隔了太多的人頭。所以宋易現在很忙,忙着砍人!
很長一段時間的苦練並沒有讓他變成武林高手,但是比起這一幫人來說,他應當算是一個比較高的高手。更何況有展鵬,有扶搖,還有大刀的魚小月的相互呼應,還有身後的十數人的衝殺!那殺得簡直叫一個酣暢淋漓的痛快,刀刀見血...
砍人砍到手軟便是這般的情景。
宋易的手有些酸,但是他的力氣卻遠遠還未用勁,左手痠了他便換右手,總之他一點也沒有浪費時間。
在終於看到人羣后葛賴子和他婆娘,以及曾昱那張自己意料之外的面孔之時,宋易數過自己一共砍了十三人。死沒死不知道,反正砍中的人除了帶出血之外,還有慘叫聲,那種連綿的慘叫聲就像是一種節奏韻律...
一開始,沒有人關注這些。但是在宋易看到曾昱,曾昱看到了宋易之後,這種韻律便有了意義。
它在宋易耳中是昂揚的節奏,而在曾昱眼裡耳裡和心裡,卻是索命的魔音。
宋易的眼光在第一眼盯住了曾昱之後便沒有再離開,揮刀似乎都成爲一種慣性的動作。曾昱不寒而慄的看着宋易那種直勾勾的眼神,似乎聽見宋易在陰冷的對着說着我來殺你了...
曾昱開始想逃,然後他神色驚恐的扯住了三娘前衝的身子開始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