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忽然起了驚雷,伴隨着的是磅礴的雨灑下來,風冷而無情的吹着樹葉......還有樹林裡的人!
天空白了一下,繼而轟隆一聲炸響,照亮了一大片地面。
這是一片還不算樹木茂密的地帶,因此崔巍溼漉漉的站在雨中看清楚了對面那些同樣溼漉漉的遼國士兵,以及那陣前傲然而立的挺拔身影-耶律採風。
也就是南院大王蕭羅的副將,一個身手高強不遜於崔巍之人!
陣勢上,竟是崔巍這邊的人數遠遠不及!
耶律採風竟然是帶了足足有一千人守在了這雨夜的空地之間,似乎料到崔巍的到來。
而崔巍這邊,真正冒着刺骨的嚴寒穿越了河流的人,只有區區兩百多人而已。
此時的局勢,高低立判!
雙方卻還是對峙着,崔巍忽然冷冷的笑了起來,“想不到,蕭羅竟會將一千人放在了這裡,未免太高看我崔巍了......”
他話語中,有驚訝卻沒有絕望。
耶律採風並未輕視面前這支敢於冒着死亡危險穿越冰冷河流的隊伍,而是以一種近乎謹慎的態度盯緊了崔巍。
耶律採風也纔剛過三十,正是男人體力的巔峰期,又是僅剩下來的遼國之中的中堅將領,僅次於南院大王蕭羅的地位,更是遼國的王族血脈。
面對崔巍的冷笑,他卻一絲不苟的淡淡搖了搖頭道,“對於我們來說,殺你一人勝過五千人;而對於大王來說,殺沒有你的五千人,與殺一人也差不多...”
他的話語剛落,就看見一道身影似乎像是脫弦的利箭,剎那間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朝着耶律採風奔來。
落雨之中,那道身影彷彿快得將傾落的雨點都震了出去!
崔巍的腳步,以一種奇異的節奏和韻律踩在地面,瞬息之間已如獵豹一般靠近了耶律採風。
這邊,耶律採風目光森冷,陡然間沉下刀鋒。
下一刻......‘譁’的一聲細微的輕響,空氣中的雨珠被切開,然後爆裂成無數碎雨絲絲縷縷的四下飄蕩出去。
耶律採風發出啊的一聲虎吼,沉重的長刀帶着兇殘的氣息往崔巍奔襲而來的身影刺去。
他本是遼國高手,精於打獵,更精於殺人!但他出生的年代太晚,等他成長起來,遼國的氣勢卻已盡了...
但,此刻他卻依舊顯示出了他的出衆之處!
重二十二斤的長刀,被他單手揮出,以刺的方式朝着崔巍過去,竟只像是行雲流水般的一刀。
寒光,肅殺!
在耶律採風以爲這一刀至少會與崔巍的重戟碰撞的那一刻,卻忽然間發現自己的一刀只是刺在了空氣中,刺破了崔巍的一片一角...
一縷雨水從刀尖上透出去,在空氣中筆直成一道細小白線!
而崔巍,卻已經一戟刺穿了耶律採風之後的一名小將,瞬間奔逃而去!
瞬間,兩百多人也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迅速的往更茂密的樹林之間隱去!
耶律採風發出一聲怒喝,讓士兵散入樹林之間,而自己而如同捕獵的獵人一般,緊緊的綴着崔巍的身影追去。
他魁梧的身影就像是一棵移動的巨木一般,在樹林之間捲起陣陣風聲,將天上跌落下來的雨水震盪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以極其驚人的速度狂奔,始終保持着五丈之間的距離。
崔巍自發現自己的行跡被阻攔的瞬間,他就在考慮。
考慮一種宋易告訴他的打法-遊擊!
當今之世,極少有在叢林之戰中聞名的將領,而大趙更是適應平原戰爭,遼金之輩起於險惡環境才造就了遼金戰士的戰力!
所以,宋易讓崔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利用叢林戰鬥的方式叫做遊擊!此遊擊自然與‘遊擊將軍’的那類遊擊不同。
按照宋易的說法便是...利用叢林的環境,將敵人拖垮,於周旋之中順機萬變,以少勝多,藉助環境以弱勝強!
人力有時盡,所以在可以藉助的時候,天地任何可利用的環境都能利用!
耳邊就像是再沒了落雨之聲,只剩下呼呼的風聲,連原本溼漉漉的衣衫都被震得鼓脹起來,這增大了奔逃的難度!
而耶律楚材更是好不到哪去,他哪怕奉命警戒,卻也未曾想到崔巍之輩真的出現在了河畔,更是沒有脫去身上的鎧甲!
而此時,鎧甲內溼透的衣衫無法透過鎧甲,經過風吹而出來,他的身軀變得越來越沉重.....
崔巍纔剛將在水中浸得冰冷的身體和四肢活動開來,體內的血液纔開始熱起來。
正在他蓄勢欲反擊的之際,忽然間空氣中陡然傳來嗡的一絲震顫,他下意思的偏開了腦袋!
一支蒼勁的箭從他的耳邊略過,刺破的細碎雨珠甚至濺在了他的耳上!
崔巍本就是蜀中獵戶,對於弓弦發箭之聲熟悉無比!換作常人,只怕再耶律採風的這一箭之下便已然喪命。
能在迅疾的奔跑之中而蓄勢射出這一樣精準的一箭,崔巍不由得心下暗中欽佩耶律採風的箭術超羣。
但,也因爲他察覺到耶律採風的箭術超羣,便不想再在奔跑中給他第二次蓄勢的機會!雖然崔巍知道只怕在這一箭射出之後,兩人之間的距離必定拉遠了一些......
又是一聲震天驚雷,耶律採風原本微微有些失望那一箭的落空導致他落後的距離,卻陡然間又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急急的將腳步緩下來!
天空陡然一白的那一刻,崔巍猛然旋身。
重戟在腰畔旋轉出一道渾圓的弧度,然後隨着他的人,以更迅疾的姿勢,朝着回頭路刺去!
那巨大的旋轉之力化爲衝勁,再配合着崔巍跑熱的身體之力,在這瞬間化爲了這一擊!在驚雷熄滅的下一刻,重戟已至!
耶律採風雙目眯着射出兩道森冷之光,運集全身的力氣,全力壓在了重達二十二斤的長刀之上,倉促間醞釀出了威力最大的一刀。
刀與戟在空中碰撞,火星爆出,照亮了兩人被雨淋得慘白的臉!而刀勢與重戟之勢在一擊之後卻並沒有停止,那股巨力的慣性依舊朝着兩人的身旁掃出去!
嘭。
幾乎是同時,兩人的兵器將兩棵手臂粗的樹幹掃斷,有碎屑與雨珠一同四下飛濺......
下一刻,兩人再一次咬牙以最蠻狠,最兇殘的招式朝對方擊去!
雨夜中,爆出連綿不絕的鏗鏘之聲,又迅速淹沒在偶爾的雷聲中;撞出點點火星,也被湮滅在雷聲怒吼之中!
一連幾十次的硬碰硬,兩人周圍尚在成長中的樹木被橫掃一片,溼了的泥地上一片狼藉。
終於,兩人同時停止了進攻。
崔巍拼命的喘着粗氣,在回覆着自己的力氣,震裂的虎口處鮮血順着重戟之杆染紅了黑鐵...
耶律採風慘白的臉上此時奇異的泛起一陣嫣紅,嘴角一抹猩紅格外刺眼。
許久,耶律採風望着崔巍臂上的那一道傷口冷笑道,“你受傷了,投降饒你不死!”
崔巍傲然的回了一個比之更狂傲的笑,然後嘲諷反擊道,“哪怕你投降,我卻還是要殺你......”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人也撲了出去,而狂野一如最初姿態!
耶律採風眼底深處終於掠過一抹寒意,但卻瞬間也動了身子,以一往無前的姿勢也朝着崔巍撲過去!
空氣中,又是連綿的一陣爆響,就如同哪家正在炒着米花一般...
這樣的響聲與火星持續了約莫半盞茶,終於徹底的停下來。
崔巍彎着腰,嘴角沁出一抹鮮血......他冷冷的擡起頭望着俯視着自己的耶律採風,半跪在泥濘之中喘着粗氣...
片刻後,他咧了咧嘴狂傲的說道,“你看...你現在也求饒的機會也沒了!”
耶律採風苦苦一笑,絲毫也不敢動,只是表情苦澀的動了動脣說道,“我是爲了不亡國而戰,而你呢?”
崔巍冷聲道,“錯了!你以爲自己是爲國而戰,但其實你們正在將自己的痛苦強加於別的國的平民身上!你的死...不會光榮!至於我......呵呵!我只知道,求勝!”
“求勝?呵呵。”
那聲呵呵落下,崔巍不耐煩的轉動了自己手中的重戟......
終於,那杆穿透了耶律採風胸口的重戟徹底的斷絕了他的生機,重戟的另一端的鋒芒之上,一條血線傾下來,映紅了這髒亂泥濘的一片地...
耶律採風杵着自己的長刀站着,眼睛還是淡笑着沒有閉上,但卻已經徹徹底底的死了。
崔巍抽出重戟,撐起半跪的姿勢站起來...
此時,轟然一個驚雷響起,四下短暫的一片白。
崔巍看見,在另一邊的一個樹林中,蕭羅帶着濃郁的殺意正在朝着這邊走過來......
當更多的流民在朝着燕雲州遷徙過去的時候,燕雲州卻又出了新的花樣。
那便是隻要登記在冊成爲燕雲州民的人,若願意以自己的體力作爲賒欠,可以過上一個完美的除夕...
至於除夕夜的吃與住,到時候都將由燕雲王負責!
這樣的消息,對於整個天下無知的乞丐來說,都是具有吸引力的,更何況是一些苦不堪言的平民?
而此時的党項族當中,因爲燕雲州的風雲變換而出現了一些波折。有人提出要投奔燕雲州儘早佔一個位置,而有人則堅決不同意投向燕雲州...
這樣的爭吵在党項族之間越吵越厲害!終於有了......廝殺。
而在另一個地方,也在進行着一場言辭的廝殺!
攻守雙方是金鑾殿上的文武兩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