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愷手中寶劍倉啷一聲出鞘,緊咬牙關道:“玄愷堂堂七尺男兒,如何用一女子擋箭。你莫管我,快快跳江逃命去!”
眉頭緊擰,目光如炬,對左右斷喝一聲:“來人!”
左右叉手施禮上來聽命,都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們速速護送……”他看着湘綺,靜靜地望着她一雙焦急的眼,那目光中滿是繾綣期盼,他不能說出湘綺的女子身份。他咬牙說:“速速護送狀元公游去岸上轉道回京。”
可是此刻,還有什麼比活命更重要?他手中還有兄皇的期盼,那扳倒魏氏一族的罪證。只是那雙焦灼的目光,滿眼的期盼不安落在他身上。
“殿下,你走!你必須離開。若是殿下有個好歹,這一船的弟兄們就白忙了一場。”湘綺百感交集,頻頻催促,急得眼中盈了清淚,似欲奪眶而出。大難來時各自飛,生死攸關時,玄愷竟然將一線生機留給自己,可她如何能承這份情?
見玄愷不肯離去,湘綺對左右吩咐:“還不速速護送殿下離去。無用的蠢材!若殿下有個閃失,即便爾等饒幸活命回京就能活命?皇上對殿下手足情深,所行之人無一能倖免,還不快送殿下離去。”湘綺聲嘶力竭一聲喝,目光焦灼望着玄愷,玄愷也同她對視,忽然放緩了神色,用極溫柔的口氣逗趣道:“可見你心頭放不下我。大不了一死,莫不如你我挽手去水晶宮去玩耍。”
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思玩笑,湘綺氣往上撞,也顧不得許多,溫聲說:“好,我走。”忽然指了他身後大喊:“船!”
玄愷一回身,湘綺奮力一推,將船舷上的玄愷撞入江中,忙將那火漆封死的竹筒證據塞個玄愷的貼身侍從大叫,“速速保護殿下回京去!”
噗通通幾人跳下江,湘綺猛回頭,反添了幾分視死如歸的勇氣,想是人到絕境,生死不是自己所能把控,還不如坦然面對,也落得個磊落丈夫名。他深吸口氣,掃一眼漸漸駛盡的船帆,大叫一聲:“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衆將士聽命!弓箭伺候!”她徐徐擡手,左右護衛齊呼“得令!”弓箭手拉弓引箭,護衛劍拔弩張之勢,只待一聲令下。
湘綺一咬牙,心想若是死,就拼得一起死,也是天意如此。只是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命運多舛,步步艱險,以爲就要走出深淵,卻又沉入龍潭。
黑如螞蟻的片帆船影漸漸駛近,卻不見旗幡,江風肅殺中看到船頭立着玄衣箭袖的武士。
一個聲音大吼:“前面的船上可是定王八殿下?”
江風大,那聲音被風吹散,依稀聽得不真切。湘綺耳朵尖,聽到後面那句:“我等奉聖旨前來迎接殿下回京!”湘綺喜不自勝竟然將信將疑,皇上如何知道他們途中有大難?
自己人?湘綺暗念,揉揉眼向霧氣繚繞的江面眺望那船帆,就聽到對面的聲音漸漸聚攏,無數人在齊聲呼喝:“定王千歲,我等奉旨迎殿下回京。”
湘綺這才如釋重負的驚喜,幾乎要跳起身,再回頭去尋江面,恰見幾名侍衛託了定王玄愷一身落湯雞般的狼狽樣子上船,玄愷接連咳嗽幾聲,滿頭是水,貼了面頰留下。湘綺百般歉意,湊上前接過搖頭嘆氣嚇得面如紙灰色的安公公手中的袍子爲玄愷披上,同他面面相覷,忽然噗的笑出聲來,也不知爲什麼自己反而發笑,就是覺得有趣。
“定王殿下,臣等奉旨迎殿下回朝。”風帆降下,對面船上跳來幾人,錦衣花袍,太監模樣,撩衣倒身跪拜。隨行其後的梭子船上無數青衣黑袍的錦衣御前侍衛齊刷刷倒身跪拜,齊聲尊道:“定王殿下千歲千千歲!”
玄愷掃一眼來人,確認是皇上貼身的大內侍衛,這才長出口氣,一顆高懸的心也逐漸放回腹中。他目光飄飄地掃了湘綺一眼,周身溼漉漉在滴淌着水,汪在腳下一灘。湘綺窘然的垂頭,哪裡想到一場虛驚,還不等上戰場,自己先亂了陣腳,就是丟人。
湘綺摸摸心口,也是如釋重負。見安公公上前一步同來人問答,果然是皇上派人接應。
湘綺只聽玄愷問幾句:“皇上龍體可是痊癒?”
大內侍衛首領拱手答:“回殿下的話,皇上龍體已漸漸康復,還需靜養,前日已經可以早朝。”
玄愷打了幾個噴嚏,轉身看着目光迴避的湘綺,忽然噗嗤笑出聲來,旋即板起面孔低聲責怪:“
好在是盛夏,若是嚴冬臘月,本王一定治你個謀害親……親王之罪!啊,阿嚏!”玄愷揉揉鼻子,聲音促狹,只他和湘綺聽到,話出口不遜,自己反是臉紅。
安公公忙責怪道:“殿下,還是回艙更衣去,是天雖熱,溼漉的衣衫着了江風是要落病根的。”
話音才落,忽然前面江面幾艘畫舫駛來,又不是晴空春好,也不是月夜遊湖,一列而來十分可疑。
“難不成又遇劫匪?”玄愷啐一口摩拳擦掌,身旁的湘綺責怪地望他一眼,低聲提醒:“定王殿下注意官儀。”玄愷這一路穿州過府,總是促狹的學當地方言,舉止習俗,惹得官員們啼笑皆非。湘綺滿腹憂慮,哪裡還有心思逗笑。
畫舫靠近,漸漸看清艙內走出一人來到船頭,麻衣勝雪,襟帶飄逸。卓大哥!湘綺心一動,果然是卓大哥,她曾料定船到京城卓梓定然會在上朝前先行會她,可沒想到追的到這裡。
雲霧散盡,紅日當頭,湘綺滿眼的激動。卓梓的面容漸漸清晰,對了她拱手一笑,淡定從容,成竹在胸淡神色。
玄愷卻煞有介事,忙快行幾步到船頭,倒身跪拜。
湘綺雖然不明究竟,但猜想還有誰能令玄愷如此畢恭畢敬跪拜的,也就知道船上有哪尊佛,忙隨在玄愷身後撩衣跪下。
畫舫漸漸靠攏,卓梓道一聲:“請殿下移步過船來敘話。”
湘綺見卓梓不點明,自己也不動聲色,隨玄愷身後上了畫舫。
畫舫駛離,直奔去江心,卓梓引了二人進到船艙,淡淡的龍涎香的氣息,安神清心。
黑暗中一聲喝斥:“成何體統!如何這般模樣?該不是捧了朕的尚方寶劍去龍宮摸魚去了?”
湘綺強忍着笑隨在玄愷身後跪拜,口呼萬歲,也不容她來解釋,玄愷打了幾個噴嚏懊惱道:“是真龍來到江裡,嚇得河伯興風作浪的,臣弟的船都被掀得顛簸不定,把臣弟掀去了江裡。阿嚏!”玄愷怯怯道,偷眼看兄皇並無惱意,才嬉皮笑臉試探道:“四哥,所要的證據都拿到了,那魏家在石芒碭屯兵,被臣弟給散去了。只是武器還囤積在石芒碭,怕是十分兇險,怕有異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