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宮內,皇后湊坐在皇上龍榻邊,輕輕的在玄慎的面頰邊爲他揉着鬢角兩側的穴位。
“梓童,你如何來了?朕歇息片刻就好。”玄慎閉目道,身子向那淡淡的蘭麝氣息迎去,深吸一口,清雅寧神。
“朕想小憩片刻。“他說。
魏皇后纖長的指爲玄慎揉弄太陽穴。
“皇上,可是遇到棘手的事?”
皇帝不答。
“若是爲了平兒傷神,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憂思。平兒自幼嬌慣任性了,此次誤傷了容顏,心裡難過,口不擇言。昨日臣妾去看望她,她還偷偷問臣妾,四哥哥是否在生她的氣呢?”
玄慎吩咐太監們退下,只帝后二人在寢宮中。玄慎拾起皇后的手握在掌心,猛然睜眼,那銳利的目光如冰劍一般灼人,他端詳她須臾嘆氣道:“倒是爲難你了。有一事,朕左右不定,氣惱異常,要皇后代爲拿個主張纔是。”
魏皇后湊在他跟前問:“皇上但管吩咐臣妾遵命就是。”
皇上沉吟半晌,牙關裡狠狠擠出幾個字:“聖朝出了件匪夷所思的奇人奇事。杜君玉是假冒的,駙馬爺是個女人!”
“什麼?”魏皇后靜靜地望着皇上,那詫異的神情顯然是難以置信,她脣角掛着一抹尷尬的笑,試探問:“萬歲爺,莫不是說笑呢?”
玄慎哭笑不得,隨口笑罵一句:“還當朕是八弟呢,說笑?如今此事若是傳揚除去,怕是朝野上下都要笑掉大牙,青史留名都要罵朕陰陽不分,雌雄不辨!哎!好個大膽的jian人,竟敢顛倒陰陽戲弄聖朝,女狀元,簡直是千古奇聞!聖朝顏面何存?”
深長的一聲呼吸,安靜時四周無聲,只聽到呼吸的急促,帶着忿惱。
魏皇后面上露出尷尬的笑,似笑非笑,心裡在暗自打鼓。她堆出笑意輕聲細語:“皇上莫不是同妹婿賭氣?杜君玉年少氣盛,平日裡本有些愣氣,遇到我們這無法無天嬌寵成xing的妹妹,就更是哼哈二將了。就是有得罪皇上的地方,君無戲言,皇上也不該如此咒他,好歹是自
己的妹婿。待臣妾去訓導興平妹妹,讓她好生去規勸妹婿就是。”
看魏皇后似絲毫不信他的話,反拿他的話當做賭氣之語,玄慎就眯縫了眼打量她,靜靜的半晌不語。
皇后的目光變得狐疑,面頰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張張口驚惶的試探:“聖上,可是真的?”
玄慎審視她,認真的點點頭,魏皇后倏然起身,又猛然坐下,玉顏失色,動動脣卻沒了言語。
“信了?”他笑問。
“可是興平妹妹該如何是好?這陰陽不分乾坤顛倒,可是誤了妹妹的終身。這杜君玉果然該死,碎屍萬段都不足以平妾身心頭之恨。”皇后一臉賭氣的樣子,有些六神無主。
“事情已出,就是將杜君玉碎屍萬段也無濟於事。倒是平兒,最近可謂命運多舛,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纔是。”玄慎手中捻着佛珠手串,微闔雙目沉吟不語。
魏皇后定定神思忖道:“女狀元?若知道此事的人不過是聖上和卓凌宇等幾位要臣,他們不說,有誰知曉?”
“哪裡有‘他們’?只朕同卓凌宇如今查出此事。”玄慎哼了一聲,旋即嘆氣捶胸,滿臉愁思,忽然叮囑一句:“梓童,此事事關重大,不宜外傳。朕只對你一人透露內情,除去卓凌宇再無人知曉。”
魏皇后頓頓,喃喃道:“如此還好,還好。”
“可是杜君玉就曾在朝堂,如何解釋?雌雄不辨,也是朕昏了頭。初見此女,朕就隱約覺得她俊美過人,但她眉宇張揚,有男兒英氣,如今想來,果然如此。她那眼神,剛中帶媚,只是朕疏忽了。”玄慎唉聲嘆氣心有不甘。
魏皇后咯咯笑出聲來,只含笑望他說:“怕是皇上氣惱的不止如此。”
“自然,更有玄愷那孽障,吃裡扒外,夥同那jian人戲弄朕,告御狀!八弟大了,心思也大了,是要收收心了。”玄慎憤然道。
“皇上,若是要懲罰杜駙馬和八弟,也不該動怒,反是懲罰了龍體,如此不妥。”
聽了皇后溫婉的勸說,玄慎拉過她露出淡淡的笑
,那眼眸深邃,炯炯含神:“還要勞梓童牽掛此事。眼前的事,梓童可有何良策?”
“皇上,眼前是騎虎難下,盤根錯節就在杜君玉是駙馬爺,平白的出個女駙馬的奇事,皇家顏面無存,惹世人恥笑。若是皇上自此斬了杜君玉,橫死順死都要讓平兒妹妹無端端的落個望門寡,豈不是害了平兒的終身。皇上,臣妾的主張倒也簡單。原本這真的杜君玉早已過世,杜家卻爲圖一己之私秘而不報,假駙馬才伺機冒名頂替進京赴試。就是殺了杜氏滿門都不冤枉。既然如此,皇上不如給杜家安置個罪名,什麼隱瞞婚約不報停妻再娶,什麼欺君之罪,橫豎把平兒妹妹同假駙馬的婚事退掉,免得平兒妹妹被牽累遭罪,皇上也投鼠忌器。”
玄慎一驚,眉頭一提,一直目不轉睛打量皇后面容的幽亮眸中透出興奮的異彩,捶案道:“只緣身在此山中,朕倒是疏忽了。”
“那杜駙馬又當如何處置?”魏皇后試探問。
“賜死!難不成還留她活口?”玄慎話音冷冷,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魏皇后微驚,舒緩了語氣勸諫道:“皇上,臣妾有個不情之請。杜駙馬大智大勇,也是巾幗中的奇女子。若是就此殺了他,怕惹千秋萬世後的閒議,況且萬歲也未必捨得?不如賞她條活命,讓她出家爲尼,在佛前誦經贖罪吧。”魏皇后含笑微頓話語,似猜出皇上的心思一般,玄慎聽得頻頻點頭。
玄慎聽她細細分析的有些道理,字字都在深處,就是他依舊頭疼,索性說:“梓童可有妙計?”
皇后溫然含笑,款款道:“妙計談不上,只不過我這做嫂子的只從平兒妹妹的婚事着想。杜君玉尚存,不如皇上一紙休書下旨替長公主休夫,責那杜狀元冒犯長公主,八字不合,拆散了這鴛鴦,也不至於讓平兒妹妹爲他守孝幾年誤了青春。過幾日皇上尋個藉口斬了杜君玉,也就堵住了那些多嘴人的口。更有……”魏皇后遲疑片刻道:“及早爲平兒另覓夫婿吧,不必再依了平兒的心思鬧出這些笑話,尋個知根知底的安份體貼的陪了平兒終身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