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綺回到寢宮,榮姝和阿苧早已在庭院等候,見她歸來都紛紛圍上去噓寒問暖。
恰見湘綺身上那襲明黃色披風,如御賜黃袍一般的扎眼,榮姝一聲驚叫:“哎呀!黃袍?”湘綺忙“噓”了一聲,笑望她一眼,盈盈解下御用的大氅遞給送她歸來的公公。
主僕進到殿裡,聽說湘綺不過是被傳去同皇上品茶說話,榮姝和阿苧都是羨慕得眼睛發亮,一連迭的稱快。榮姝雙手交疊在胸前神秘地問:“那今夜皇上爲何沒有留娘娘侍寢呀?”
“若是能留了娘娘侍寢,再添位小皇子,姐姐可就大富大貴了!”阿苧雙手握拳滿眼金星的憧憬着,被榮姝敲了額頭罵:“還不速速去伺候娘娘洗漱?”
湘綺心裡一笑,後宮中人人拿皇上當做是天是地,翹首以盼他的陽光普照雨露滋潤,春華秋實似都在他的一笑一怒,一舉手一擡足間,可見多麼的不公。
“若是靜嬪、熙嬪娘娘那些人見到娘娘身披黃袍歸來,定然要氣得七竅生煙,醋海翻涌呢。”阿苧忍不住得意道。
湘綺總算託了了丁公公代爲周旋,見到了卓柯。
此刻的卓柯已經是御林軍首領,威風颯颯。
他急匆匆來到湘綺面前,外罩一件雪白色團蟒繡袍,是太后所賜。他四下看看通天亭四周無人,有些顧慮被人窺見般急了問:“娘娘傳臣前來可有何吩咐?”
湘綺看着他,見他左顧右盼,目光撲朔迷離,心不在焉的樣子,心裡就冷了幾分。她記得入宮那日,曾在皇宮西夾道遇見在太后鳳輦旁風姿綽約的卓柯,彼此見面十分尷尬。只是卓柯的目光中滿是詫異,她卻冷若冰霜,似乎忘卻前生。
湘綺垂了頭,摳弄廊柱上的朱漆問:“聽說你近來常去陪伴興平長公主殿下?”
卓柯定定地打量她,反問:“我如何聽出有些貓哭老鼠的味道?”
湘綺見他言語放緩,少了些戒備,依舊透出調皮可愛的神色,心裡的芥蒂拘束也就放鬆幾分。長話短說道:“可否安排個時機,我想見見平兒。”
“遲早姑嫂相會,急得什麼?”卓柯冷冷地反詰。
湘綺忍住怒氣,無奈道:“坐以待斃不是我譚湘綺一貫所爲,所以求二公子手下開恩通融。”
“我如何的手下開恩,長公主府那邊怕你反
熟悉過我。”卓柯有些不耐煩,似是急於敷衍。
湘綺無奈嘆氣道:“也罷,那我自去想個良策去見興平。聽說興平害了單相思,一心喜歡你,非你不嫁了。”
卓柯側個頭打量她笑了,笑得詭異,搖頭無奈道:“天下可有比你更欺負人的?平白的讓個金枝玉葉成了望門寡,又要編排我去穿你用過的破鞋,憑空給我帶上令人恥笑的帽子。”
湘綺伸手攔住道:“哎,你可是願打願挨。這鞋我穿不上,也穿不了,你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是福?我卓柯時遊戲花叢的浪蝶,如今被你擒來塞進皇宮這金絲籠,你說我該謝你還是恨你?”他湊前一步,一雙桃花眼含笑帶嗔,如昔日一樣。
二人鬥嘴,不分勝負,對視片刻,啞然失笑。
湘綺正經道:“我便知道你不甘心做駙馬的,所以昨日還替你在聖上面前不斷美言。說你心不在此,不想高攀做皇親國戚。”
“聖上如何說?”他問得漫不經心。
“哦,聖上嗎,起先還有些不快,怕天下無人不爭搶的好事,你卻不喜歡,多少薄了皇室的面子。但聖上又說了,老侯爺前些日子也自謙的推辭這門子婚事,還說已爲你物色了一個女孩兒家。似乎是樑太傅的千金,端莊文靜的。雖然生得相貌平平,但xing子很是體貼的;老侯爺道,侯府世子入宮當了大學士,幼子未成年,還是要留個兒子在身邊伺候聽差纔是。若是二公子也入宮當駙馬,那侯爺膝前盡孝何人?況且,侯爺極力推舉令兄卓大學士做駙馬爺,說大公子身份矜貴,不辱沒了長公主殿下。皇上一聽,也喜出望外呢。只是卓大哥,怕心裡還有云錦妹妹,推三阻四的。但畢竟雲錦和他不是長久之計。”
一番話,推算得有理有據,說得個卓柯木呆呆聽了許久,才恍悟自己的失算。若是如此的成親回府,少不得又被爹爹拘束,沒了許多的快意,還要娶個什麼古板老婆,處處仰人鼻息。
見他遲疑,湘綺故作糊塗問:“若是你心不甘,情不願,我就設法釜底抽薪,讓興平斷了這份心思如何?只是如此一來,傷了興平的心,也就同皇上、太后結下樑子,不知是否穩妥呢。”
卓柯只冷笑的看她,似是要在她面頰上找尋什麼,看的湘綺訕訕地摸了臉問:“討嫌!憑什麼如此盯着人
看?”
銀山松林針木茂盛,古木參天,經冬不凋,頂了殘雪,如夾道守候的武士頂着雪白的鎧甲兜鍪。
興平乘一駕八乘馬車,一路上快馬加鞭,奔馳去銀山松林狩獵的路上,任由車廂內顛簸不定,一心去同卓柯打錦雞。
車突然停住,興平的頭碰去車廂木樑上,“啊”的一聲慘叫,朱錦簾子一挑,探進卓柯俊美迷人的面頰:“如何了?”
興平揉了額頭委屈道:“碰到了頭。”
卓柯遞手給她道:“下來吧。我給你看看。”
興平破涕爲笑,拉住他結實的小臂,忽然一陣感動,熱淚涌出。
“不哭,不哭!很痛嗎?”卓柯忙掀開她的劉海尋找了問:“是哪裡?我爲你吹吹。”
興平哭得更是兇,捶打他的胸口道:“只你壞!說好不再搭理人家了,如何的又來惹我?”
卓柯任他捶打,無奈道:“是家父他,他告戒我,位卑人輕,如何能覬覦同長公主一處。”
興平呆愣住,旋兒怒道:“我喜歡你,就是喜歡,憑什麼要聽他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恰侯爺不在府裡,才偷空約你出來散心的。”卓柯爲難道。他望着興平,看她小巧玲瓏的身影,純真的眼眸,似乎他每句謊言,她都深信不疑,對他無所不信,放令他愧疚。
一處臨溪的茅草屋歇息時,卓柯喃喃道:“此地似乎是那日駙馬爺登船離京的碼頭。”
他眺望碧波萬頃,銀鱗波光萬里,不無悵惘,似乎懷念故人。
興平被他如此一說,也忽然間珠淚盈盈。她起身斂衽來到河邊,眺望大河,揉了淚,暗自神傷。
“二哥哥,你上次曾說過,死讀去的人若是今世修得功德圓滿,就可以魂魄出竅,去尋個長得同自己極像的人附身在上。那被附身的人,容貌都會漸漸變得同那人生前相仿,一模一樣,還會千里迢迢的尋回來。你說,呆頭鵝狀元郎哥哥可會回來尋我呀?”興平說得認真,對卓柯的話記得一字不差。
卓柯道:“來,在河邊給河神爺叩個頭,保佑駙馬爺早日託生。昔日我府裡有位自幼伺候我的ru娘,失足落水而亡。我得暇就來河邊祭奠,感動了河神爺……”
“後來呢?”興平忍不住好奇追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