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的風不像是蜀國那邊的風一樣,大漠吹來的風總是蕭瑟多於清冷,吹在人臉上有種被什麼尖銳的東西一下下的刺着的感覺。墨錦寒此時的臉就感覺到了那樣的尖銳,只是面對着和洛川景,他就連最基本的微笑都沒法展現出來。
只是淡淡的回着一句“一切如昨”,便將目光移到了洛川景身後已經端着菜餚回來的桑圖身上。當洛川景看着青龍的時候,回想着是在哪兒見過,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
“桑圖不知道大皇子來了,多有準備的不當之處,還請大皇子見諒。”桑圖看了墨錦寒一眼,見他也沒有要反對洛川景進屋的意思,便將洛川景請進了外殿中。
墨錦寒見慕凝芙還沒有出來,便問着青龍說:“王妃呢?”
“回稟寒王,王妃她尚未完成越王交予她的一副畫作,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出來。還請寒王和大皇子先入座吧。”
聽着青龍的話,便請着洛川景就坐在自己的旁邊。一邊品嚐着桌上的菜餚,一邊等着慕凝芙出來。墨錦寒時不時的和桑圖對話,洛川景只是靜靜的聽着,沒有他說話的機會。若是凝芙在,自己就不會這般難堪了吧。
“桑圖,你和青龍暫且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和大皇子說。”
洛川景正嚼着在嘴裡的珍珠丸子都噎住了,卡在喉中,墨錦寒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洛川景拿起了桌上的一壺酒就往自己杯中。倒上了 一杯喝下去之後,雖然有點刺喉嚨,但是總算是好受的多了。
“好了,寒王有話直說即可,桑圖他們也已經走了。”洛川景先說道,墨錦寒沒有意料到洛川景會這樣的直白 。
在墨錦寒的臉上,捕捉不到任何帶有情緒的東西。洛川景還沒有見過這樣善於隱藏自己的人,即便是衆人嘲笑着他是異於常人的,但是不爲世俗紛擾所惑,已經是多麼不容易的了。何況已經那麼多年了,在洛川景還有額孃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了蜀國的二皇子已經是個癡傻了。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墨錦寒依舊如初。似乎全然已經忘記了,曾經在那個多年之前的相識。
“大皇子,此次前來又是要找王妃的嗎?她正在忙着父王給她的任務,只怕是沒空來見大皇子了,再說了,你要見她說不定她並不想要見到你。”墨錦寒面無表情的說着,然而心中卻在忐忑的想着另外一個問題。
究竟要不要藉機向洛川景攤牌,說出自己的處境艱難。就算是天氣轉暖了之後,回到蜀國了,還保不定丞相已經茁壯到什麼地步了。他的勢力早就已經不是墨啓修憑着一己之力能夠壓制住的了。
洛川景聽着墨錦寒的話,雖是有些許的彆扭,但是卻是他發自內心的想法吧。洛川景勸着自己說不要與寒王計較那麼多,但是眼前的這個人,那雙眼睛就是兒時的那麼睿智機靈,絲毫沒有癡傻之人該有的迷茫。
“寒王此言似乎是在告訴着洛川景什麼,只是洛川景
生性愚笨,尚未能夠體會到寒王的意思。”
墨錦寒眉頭蹙着,又喝了一杯酒水之後,才說着:“既然你不懂,本王就再說一次,王妃是寒王府的人,就是本王身邊的人。不是你大皇子想見就見的,雖說你是楚國的大皇子,但是蜀國和楚國之間互不相欠,沒有理由要屈尊。”
“好一個沒有理由要屈尊,若是寒王連這個都清楚,又怎麼能夠不清楚當前越國的形勢?世人都說寒王不諳世事,在下看來寒王是最通情達理的人,不是嗎?大智若愚說的不正是寒王這樣的人嗎?”
看來已經不用去考慮該不該說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透露出了自己不像衆人所見的那樣,只是要掏心掏肺地去和一個人展示出最真實的自己,有多困難?在墨錦寒看來,要承認自己的僞裝比起吹着大漠的風還要蕭瑟。
“寒王,何苦如此?在乎就是在乎,無需隱藏什麼的。王妃自會理解寒王的心意,只是在下去找王妃絕非是像寒王所想的那樣,洛川景是有事情要和王妃相商,纔會這樣冒昧的過來找她的。”
洛川景的話並未給墨錦寒帶來放鬆的感覺,反而是愈加的緊張起來了。
“洛川景,你果然還是不同尋常的,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墨錦寒的話,洛川景是明白的,在皇家的爭鬥中要想存活下來,就必須要找個方法掩藏着自己的鋒芒,不讓它全然的暴露出來。即便是要展現出來,也要等待一個把握十足的時機才行。
他就是太過於相信父皇了,纔會寄希望於父皇能夠看懂自己的心思。他無意爭搶皇位,只是玉霞子不知爲何,在剝奪了額孃的幸福之後,還要一步步的逼着他離開楚國。
“寒王,你是否還記得曾經在八歲那年,來到蜀國的那個小孩子?就是寒王教會了他要學着獨立,學着自強,這樣才能夠不被那些調皮的王公貴族欺負。”
洛川景的話語就像是重錘打在墨錦寒的臉上,他只是覺着有些微小的抽搐。那個時候,他正在宮中的花園中漫步,跟在額孃的身後。沒有去理會額娘和那些夫人們的談話,自顧自的跑到了偏僻的假山處。
在他正津津有味的時候,卻碰上了要欺負洛川景的幾個公子哥。那時候的洛川景比墨錦寒還要文弱一些,因此只能夠蜷縮到了一個角落裡哭着。那時候墨錦寒還不知道他就是楚國的大皇子,只知道楚國那個時候還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國。
蜀國亦然。
墨錦寒趕走了那些仗勢欺人的公子們之後,對着洛川景說出了那一番額娘當做每日必背的功課,叫他背誦的話語告訴了洛川景。卻沒有想到時隔多年了,還能夠再見到那個小男孩。只是那個時候年少,尚且不知道這麼多的國仇家恨。
“小孩子的事情,誰還會記得那麼清楚?”
洛川景苦笑了一下,看着墨錦寒已經停止了抽搐的嘴角。拿出了隨身攜帶着
的長笛,吹起了那一曲長相思。
慕凝芙在房中聽見了似曾相識的笛聲,擡起頭的時候頓時覺着眼前一陣的眩暈。慕青見狀,遞了一碗蔘湯過來。
“王妃,還是先歇息一會兒吧,免得太勞累了。你之前爲了那個東西,累了好幾天,差點就把眼睛給累壞了。”
慕凝芙接過來慕青遞上的蔘湯,擺擺手說:“沒事,只是慕青,你且過去瞧瞧看是誰在寒王的房裡,吹着這曲子。”
“不用看了,方纔聽桑圖說了,是楚國的大皇子來了,在寒王的房中。”
洛川景,慕凝芙原以爲此生真的就不復相見了,卻這麼快就要再見面了。只是他這次又想做什麼?慕凝芙放下了手中的畫筆,就要走出去,她要去見見洛川景。墨錦寒與他之前的關係是很緊張的,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的共同用餐。
“王妃,你還是先不要過去吧。寒王與大皇子正在商談着什麼,只怕是王妃此時過去會有不便之處。”
慕凝芙納悶的看着慕青說:“不便之處?哪裡有那麼多的不便之處?我知道你在擔心着什麼,那副畫作父王是要用來交給楚國的沒錯,但是沒有道理就要派着洛川景過來催促,那樣未免顯得太過小氣了。”
正爭論着的時候,卻聽着墨錦寒房中的笛聲戛然而止,驀地就沒有了。消失在外面漸漸溫熱起來的陽光中,慕凝芙打開了窗戶,閉上了眼睛,聞着空氣中還夾雜着的陽光的氣味。
殊不知在墨錦寒的房中,洛川景正在試圖喚醒着墨錦寒的記憶,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墨錦寒根本就沒有忘記那個小男孩,還有那個時候因爲年少無知說出的話。
“你以後會當一個強者嗎?”這是洛川景問墨錦寒的話,一個八歲的孩子就已經懂得了是非對錯,權位相爭。
那個時候墨錦寒在父王的心中是繼任的不二人選,不管是從騎射還是詩書方面,他都要比墨啓修優秀。只是那個時候墨錦寒的額娘不是正位,因而若是早早的就立了太子之位,朝臣是不會接受一個庶出的次子的。
但是墨錦寒還是很堅定的回答着洛川景說:“一定會的。”
那時候的他也是沒有想到不久之後,額娘就因爲王后的迫害,服毒了。之後就沒了蹤跡,丟下了他,跟着一個老嬤嬤生活着。額娘臨走的時候爲了保住墨錦寒,才叫他裝瘋賣傻這麼多年,她那個時候又怎會知道,就是因爲這樣的裝瘋賣傻,叫墨錦寒錯失了與自己心愛的人相守的機會。
此時的墨錦寒已經不願意再沉浸在對過去的回憶之中,便看着洛川景說:“沒錯,曾經的事情沒有那麼容易忘記,只是大智若愚說的並非是墨錦寒,只是大皇子心中的自以爲罷了。”
“是麼?”洛川景反問着。
“若是大皇子能夠回到楚國,那麼墨錦寒纔有可能成爲真正的強者。”墨錦寒盯着洛川景長笛上的香囊定定的說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