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臨安府縣衙大牢裡,洪奚也沒閒着。
今日一早,他們兵分三路拿的人,錦衣衛指揮使白荻這一路去的是鶴林堂,冷槐山和他的兩個兒子都在鶴林堂,被白荻拿了個正着。冷槐山和他兩個弟弟完全不一樣,他不善武,由於事發突然,錦衣衛瞬時就制住了家丁護院,把冷槐山和兩個兒子帶回了縣衙。
洪奚回縣衙後,詢問了白荻搜查鶴林堂的情況,之後倆人就一起進了大牢。
牢裡燈光昏暗,瀰漫着經年不散的黴臭味。白荻從鶴林堂共帶回來了十多個人,都關在牢裡。倆人走到冷槐山這邊,隔着牢門站住了。冷槐山髮髻散了,披散着頭髮,帶着手鐐腳鐐端坐在草墩上。見洪奚來了,不緊不慢的起身走了過來。
“洪奚,原來是你來了。我說呢,這位錦衣衛大人,面生。”
“冷東家,咱們又見面了,只是沒想到是在這縣衙大牢裡。”洪奚揹着手轉了個圈,四下看了看,“哎!你說這人哈,上一次咱們見面還是在京都最好的酒樓裡吃酒,冷二爺一擲千金豪賭的場景還沒散呢,這人就沒了。”
冷槐山只覺血往頭上涌,身形晃了晃,他大兒子冷柏川一躍過來抓住牢門:“你把我二叔怎樣了?”
“哎呀,大公子,世面見得少了不是。還能怎樣?就你二叔那暴脾氣,我想留他,他也不讓我留啊。”
“你個狗日的!”
“罵得好!你爹那麼斯文,你咋像你二叔啊?”洪奚看着冷槐山,“大東家,我也不瞞你,拿你的時候想必白大人已經宣過旨了,以你和冷二爺這樣絕頂聰明的人,也該知道緣由了,我就問你一件事,你爽快點兒,你們爺仨也少受點兒苦,不然還得拉回京都,這一路上,你不累我都累。”衙役給洪奚端了把椅子過來,洪奚大咧咧的坐下。
“說吧!賬簿!名冊!哎我都煩了,他媽的你們這幫商人,媽的咋什麼都要記啊,嗯?累不累。”洪奚翹起腿,手杵着頭撓頭。
“就你這豬腦袋,能裝住啥?你把我整個鶴林堂和鑄幣局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你想要的東西,高興吧?”冷槐山雖然斯文,可能讓冷氏成爲南郡一霸,只靠斯文是鎮不住的。
“好!你還得勁兒了你!”洪奚起身一腳踹翻了椅子,“那我留你半條命進京都。”
“隨你,哪兒都一樣,在我冷家人掀翻你們的底之前,你們也睡不好,扯平!”
“瞧把你能的!”洪奚大笑了幾聲,“你閤府上下都死光了,我看你怎麼掀!”
冷槐山揹着雙手,指甲掐進了肉裡……
洪奚和白荻出了牢房,縣衙的縣令周榮已等候在牢房外面。
“兩位大人可問出些啥了?”周榮點頭哈腰的詢問。
“哼,這一家子還真都是硬骨頭。”洪奚惱怒的看着周榮,“周大人,這冷三爺哪都找不着,你咋辦的事兒?”
“屬下就是在這兒等着回話呢,冷三爺說不定就在冷家的礦山,但這,您來之前也沒打招呼,我們實在是不知道啊,只能猜測。”
“礦山離這兒多遠?”洪奚問。
“快馬也得兩三個時辰。”
“他孃的!”洪奚罵了一句,轉頭看向白荻,“白大人,看來得再辛苦錦衣衛一趟了。”
“不辛苦,我這就整隊,連夜出發。”白荻在心裡已經罵了幾百遍的娘了。
不知過了多久,冷南楓的哭聲慢慢收住了。
“阿楓,要不要喝點水?”凌曜問。
“她叫阿楓?”阮從皓看着凌曜問道。
“我爹和娘現在在哪裡?”冷南楓沙啞着聲音問。
“還在大宅,等天亮我會親自去入殮。”
冷南楓呼的轉過身,“我現在要去。”
“不行!太危險了,洪奚是條瘋狗。”凌曜按住她的肩,“現下你能聽我說話了嗎?咱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完。你三叔,必須攔住他,否則就真的一個都不剩了。”
“哼!我信你?”冷南楓推開凌曜的手,坐起了身。
“你還必須得信!”阮從皓接過了話,“阿楓是吧,我是阮從皓,這位是凌躍霄,我們雖然也是朝廷這次派來的人之一,但我們跟下午那羣人不一樣。這件事兒,我們到現在沒有任何頭緒,到底太后是爲什麼要滅你滿門,是否真如懿旨所說。我們跟你一樣,都不知道。但你必須活着,因爲只有你活着咱們才能一起弄清楚這件事兒,你也才能爲爹孃報仇。我和躍霄是朝廷的差人,領的是朝廷的差,但你也看見了,我們至少還有人性。阿楓,事不宜遲。”
冷南楓抱着膝蓋,努力的整理着這千頭萬緒,她想起下午在山上,他爹跟阿四低語了一句:“去礦山,找三爺。”於是擡起頭看着凌曜,“我三叔今天應該是在礦山,不在鑄幣局。”
“的確不在鑄幣局,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這事洪奚也知道。礦山離這裡有多遠?”
“快馬兩個時辰左右,阿四現在肯定已經到了。”
“礦山有多少人,我說的是你家的家丁。”
“不多,礦山上都是工人,三叔也就帶了大概二十多人在那裡守着工人。”
“從哪兒到礦山最近?”
“礦山在北邊,北城牆在鳳山坡兒上這正好有個口,就是我下午衝下來的時候那個拐角,右拐過去半里就到。從那口子出去有小道,順着走就上了往北的馬道。只是,今天的夜色有些暗。”
凌曜起身在屋裡繞了兩圈,想了片刻,轉身問阮從皓:“現下什麼時辰了?”
阮從皓剛纔在屋外正好聽見更夫報更,“剛過戌時。”
“那得搶在洪奚的前面,從皓,你守着阿楓,不要出去。”
“那你呢?”阮從皓問。
“人多反而不方便,我跟邵平現在就走,天亮前一定會回。”
“等一下,”冷南楓看着凌曜,“我必須去!我三叔見不着我,不會相信你們任何人。”
凌曜聽出來了,這小丫頭對他還有着懷疑和敵意,他沉默了一下,“行!走吧!從皓,走。”順手抓起椅子上的披風出了門。
到了外院,凌曜衝樹上的邵平輕聲吹了聲口哨,邵平便如一片樹葉一樣從樹上飄下,一點兒聲響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