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承諾

又是一個晚霞紅透了天邊的下午,凌曜率領着艦隊回到了大蒲守備營。回來的路上,冷南楓一直站在甲板上看夕陽,這短短兩天裡,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墜入了深淵又重回了人間。在她以爲凌曜沒了那一瞬間,她的整個世界也沒了。回程這一整天的時間裡,她甚至不敢閤眼,她的眼光一直追隨着凌曜,夜裡凌曜和邵平、張標商討下一步追擊計劃的時候,她也堅決不回艙。直到實在是困極了,在椅子上睡着了才被凌曜抱回了艙裡。衆人看着都明白,這次公子是被嚇實在了。

凌曜讓張標回守備營抓緊時間給戰艦補給,阮從皓的信一到,艦隊便隨時出發。他走出艙找冷南楓,瞧見她在甲板上出神,便走了過去,“今兒的晚霞真好看,要是在營裡,咱倆又能到沙灘上看夕陽了。”他說着話俯身從身後圈住了她。

冷南楓“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看着最後的一點亮光從海面上消失。“走,回屋了,天兒涼。”凌曜牽着她的手把人帶下了甲板,邵平提着晚膳的食盒過來,凌曜指了指冷南楓的艙,邵平便把食盒提進了屋。冷南楓食不知味的用完了晚膳,凌曜想着她這兩天一是被嚇壞了,二是自己又要出發了,她自然又是這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兩人正喝着茶,張標回來了,“主子,阮將軍飛鴿送的信到了。”說着就把信遞給了凌曜。凌曜展開信一看,眉目舒展了,“不愧是他!來,看看你哥的戰績。”他隨手把信遞給冷南楓,冷南楓一看,原來,阮從皓一路追了上去。居然把洪奚那十幾艘船擊毀了五艘,現在洪奚和汪海一路南逃了。

“往南……按時辰和淡水補給來算的話,”凌曜在心裡默默的算了算,“下一站他們極可能在惠州附近,他們不敢離大陸太遠,只能這麼逃。”凌曜吩咐張標,“讓大家加緊補給,你再給從皓傳個信,告訴他我明兒一早出發,直接去惠州堵他們。”

張標走了之後,凌曜又把孫暉叫過來,“你和趙京還有小林子,明兒陪着公子先回清江,等着李衛的信,梧州如果安全了再陪公子回梧州。”

冷南楓一直靜靜的瞧着他安排衆人,等他終於吩咐完了,便取了金創藥膏過來,“凌將軍,吩咐完了沒?該上藥了。”她說着晃了晃手裡的藥瓶。

“遵命。”凌曜起身把燭火移近了些,便坐下讓冷南楓上藥。冷南楓先輕輕的往他眉骨處抹了點兒,“不是說這張臉上絕不會掛一點兒彩的嗎?”

“嗯,這次是大意了,我答應你,絕沒有下次,以後我專門讓別人掛彩。”凌曜瞧着她的眼睛說道。

冷南楓擡手解開他的外袍和裡衣,前後都有洪奚抽的鞭傷,雖然昨天就已經看過了,可眼下瞧着冷南楓還是覺得疼,“還疼嗎?”她邊給他後背上藥邊輕聲問道。

“不疼,皮外傷而已,不妨事。”剛說完,凌曜突然覺得有水滴在自己背上,一回頭,只見冷南楓眼裡全是淚水。他拉過她的手,把人拉到跟前坐到腿上,“阿楓,我真的沒事。”

“嗯,”冷南楓擡手圈住他的脖子,哽咽着說道,“躍霄,不去追行不行?隨他們去不行嗎?”

“不行!放虎歸山以後只會付出更大的代價,只有乘現在一鼓作氣把他們拿下,纔對得起死去的弟兄們。你哥還在外面追着呢,我得去接他呀。”凌曜輕輕拍着她安撫道。

“還有,”他把冷南楓拉開一點,撫着她的臉說道,“只要一想到他拿你威脅我,我就不能讓他活。”

“可是……”

“沒有可是,”凌曜吻了一下她的脣,“阿楓,我愛你,你是我的軟肋也是我的盔甲。你放心,無論啥時候我都會回來。”

冷南楓睜大了眼的瞧着他,彷彿要把他整個人裝進自己這一雙大眼睛裡似的,她剛想要再說什麼,凌曜卻猛的一下吻住了她,不再讓她說話也不再讓她有片刻的遲疑,只是不斷的呢喃着對她重複那句,“我愛你。”

好一會兒,凌曜抱起她轉到屏風後面的裡屋,這深秋的夜晚卻絲毫讓人感受不到涼意,柔情蜜意自屏風後面蔓延開來,安撫着冷南楓那顆焦躁的心。在這似水的柔情裡,她終於放下了所有的擔憂、害怕和焦慮,安心的把自己交到了凌曜的手裡。紅鸞星劃過長空,朝着海面上灑下最溫柔的晨光……

一早,邵平走到凌曜的艙前敲了敲門,“主子,快卯時了。”說完等了一會兒,見沒動靜,又敲了敲,“主子?”“知道了。”身後突然傳來凌曜的聲音,把邵平嚇了一跳,一轉身見凌曜站在冷南楓屋外剛合上門,他愣了一下,隨即便說道,“那我給您端水去。”

凌曜洗漱完,冷南楓便走了進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凌曜拉起她的手笑着問。

冷南楓也不回答,指了指他的輕甲,“來!”她拿起輕甲,一樣一樣細緻的給凌曜穿上。穿完之後,她從身後輕輕的抱住他,頭抵住他的後背,“一定要平安的回來。”

“好!”

“躍霄,”冷南楓輕輕叫了他一聲。

“嗯?”

“我,愛,你。”她一字一字的說道。

凌曜轉過身,一把攬過她緊緊的箍進懷裡。最終還是依依不捨的鬆開了手,牽起她的手說道,“來,我送你到岸上。”

上了岸,張標和一衆侍衛都在碼頭候着他倆了。凌曜瞧了瞧他們,說道,“阿標,各位兄弟,我把少夫人的安危託付給你們了。”他這一改往日嬉笑打鬧時的樣子,這麼認真的說話,讓張標和侍衛們心裡都有些沉重,張標帶着大夥兒單膝一跪;“主子,少夫人的安危您放心,出不了差錯。就是主子您得記着,平安的回來。”

冷南楓強忍着情緒,笑吟吟的看着他,“去吧,別誤了時辰。”

“回來的時候,你得在營裡碼頭接我。”

“好!”

凌曜用力抱了一抱她,轉身上了駁船,過了一會兒,只見中軍船上升起了風帆吹響了號角,艦隊起錨出發。

十艘戰艦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張標瞧了一眼一動不動的冷南楓,輕聲問道:“少夫人,”“還是叫公子。”他後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冷南楓截住了話頭。

他愣了一下,瞧了瞧孫暉他們,那幾個弟兄也正用詢問的眼神看着他,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聽冷南楓的,便說道,“公子,咱們是今天回清江還是明天?”

“現在。”冷南楓轉過身看着他,“標哥,你得守着大蒲,我帶孫暉他們仨走就行,艦上還有一隊侍衛呢,沒事。”冷南楓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道,“回頭我和李衛哥商量,大蒲這裡得增兵補員,咱們決不能再出現第二個清江。”

張標知道,這小公子做的決定,連邵平都反對無效,便點頭答應了。兩個時辰之後,冷南楓便抵達了清江。她也不急着回梧州,朱瑜不在,她想了想便先留下替朱瑜打理打理清江的防務。

目前清江守備營的士兵,除了之前冷南楓留下的一百名士兵之外,其餘的都是受了輕重傷的人。冷南楓便飛鴿送了封信給李衛,讓他派兵送糧過來補員,順便給大蒲的張標也補員。清江的城牆和望樓烽火臺等設備並未損毀,冷南楓尋思着,增加炮臺是關鍵。而百姓的家園被損毀的比較嚴重,都得重建。冷南楓一處一處的巡查,讓孫暉等人都記錄下來,晚間再一項一項的核算,從重建需要的人手到銀子條理清晰的記錄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