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雨濛在將士們心中的地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至少在目前來說她不是細作,而是救苦救難的天神。那麼多份麪條需要多久才能做得出來,那得要多大的鍋?
古雨濛走在校場外的時候總是能聽到見到將士們向她施禮:“參見公主殿下!”
古雨濛已經習慣了。
倒是餘音和繞樑二位侍女很好奇,公主殿下到底是怎麼做出那麼多份麪條的呢,三萬份,而且都是大份。
勝驊將軍自然是在三萬將士面前極不情願地澄清古雨濛並非細作,然而古雨濛心中所想並非是這件事。
皮甲換來的一百八十萬積分,在十四天之後即將消耗完畢,而一個月就得消耗掉兩百七十萬積分,這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因爲古雨濛的積分也在飛速消耗。一份清湯麪一個積分,一天就要三頓,那就是九萬積分,一個月便兩百七十萬!
現在已是第十四天了,這樣下去,依然是坐吃山空。
古雨濛開始在雁歸關內轉悠,主僕三人像是蟊賊似的,眼睛裡冒着綠光,但凡是皮質、金銀等物品,全都在古雨濛經過之後消失不見。
自此,將士們發現褲子上的皮帶也沒了,索性,將士們都不穿褲子,光着身子在校場內操練。古雨濛心想,如果有下一個穿越者來到北齊雁歸關,看見光着屁股的將士們,可不要奇怪,那是因爲他們的皮帶都被她換成積分啦。
後來將士們只能用紫楠木樹木加工成麻繩,然後拴在腰上權且充當皮帶之功能。
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尷尬,但是將士們在看到雨濛公主及其侍女的時候,是又愛又怕。她能提供食物,這邊是愛;她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這便是恨……
古雨濛其實也不想這樣,她實在是有心幫着雁歸關的將士們度過難關,然而,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那六千積分還不夠將士們一頓飯吃的。
所以,古雨濛打死也不把那積分拿出來換吃的——那可是她的保命積分。
侍女也很奇怪,公主殿下除了去關外做飯,閒下來的時候怎麼都是在雁歸關內轉悠呢,而且她的眼睛裡似乎有一種近乎貪婪的渴望,她渴望看見金銀,渴望看見絲綢,渴望看見皮甲……
到最後,侍女及將士們認爲雨濛公主看見什麼都想拿。
最後得出結論,雨濛公主的確是好人,但是她太貪婪了,什麼都想要,連將士們的皮帶都不放過。
第十四天。
這是古雨濛所能做的最後一頓飯,吃完了這一頓,將士們將再一次面臨飢餓,而派出去的斥候一個未歸,信鴿依然是杳無音訊。
雁歸關被一支隱藏起來的南周軍隊圍困,這已是鐵定的事實,但是那支南周軍隊始終未曾露面,其目的已很明顯:他們是要餓死雁歸關裡的所有生物。
到那時,不費一兵一卒,雁歸關不攻自破。而南周軍隊所要做的,就是在恰當的時候,用攻城梯爬上雁歸關三十掌高的城牆,然後從內部打開那道阻隔兩國將士見面的沉重的紫楠木大門。
這是一招空前的計謀,兵不血刃。
古雨濛同時也在思考,在雁歸關內不可能只有一個細作,因爲一名細作是無法阻止斥候向北出發的,那麼肯定還有幾名細作或者數十名細作潛伏在雁歸關通往蒯城和幽州的道路上。
雁歸關被封鎖了。
在幽州及蒯城的守將可能還不知道再過不到五日,雁歸關可能就破關了。
古雨濛看着背對着自己的元昊,心情頗爲複雜。
那日的一吻,讓古雨濛的心裡產生了別樣的情愫,身在異世,竟然獲得了難得的愛情,如果那算是愛情的話,可惜就是不知道元昊的心裡是否也有那種模糊的情愫。
古雨濛嘆息一聲。
將士們搬完了最後一頓清湯麪後,元昊輕聲道:“回去吧?”
古雨濛卻是搖頭:“你若信我,我想在這裡待一會。”
元昊一愣,隨後道:“也好。我在五十丈完等你,這裡是響箭及柳木弓,你若拉不動弓,可以用嘴對着箭頭吹,也是會響的。”
古雨濛接過紅羽響箭,別在了腰間。
元昊知道古雨濛拉不動弓,所以也沒有留下柳木弓,然後快速離開,真的是站在了五十丈外。在這裡,他能夠聽見瀑布的聲音,其餘的聲音,他卻是聽不到了。
也許,雨濛公主殿下真的能讓將士們撐過這個難關,就算此時,雨濛公主殿下也是雁歸關三萬將士的再生父母。
斥候,你到底在哪?飛鴿,難道你不知道身負重命嗎?
元昊擡頭往着天空,重重地嘆息。
古雨濛坐在水潭邊的一塊青石上,對着微波盪漾的水影,看着水中的自己。
人是舊人,靈魂卻是新的了。身上的華服,腰間的響箭,朱脣上的胭脂,一切都在證明着自己已不是那個世界的古雨濛。
現在她是一國公主,在未來可能是北齊王妃,可是她卻在爲一頓飯爲發愁。
“高樓目斷南來翼。下餐依舊無消息。愁緒促眉端。不隨衣帶寬。萋萋天外草。何處春歸早。無語憑欄杆。竹聲生暮寒。”
古雨濛不自覺地背出了這首菩薩蠻,她改掉了其中幾個字,雖與此情此景不甚相符,但也道出了個種愁緒。愁愁愁,愁上心頭,萬般皆憂。
“好一句‘高樓目斷南來翼,下餐依舊無消息’,這位妹妹,你這是餓了麼?”
一聲略帶磁性的聲音自古雨濛背後響起,嚇得她連忙轉身,卻見是一位翩翩玉公子,眉清目秀,脣紅齒白,一雙眼炯炯有神。他手中卻是拿着一把戒尺,正站在古雨濛的身後不遠處。
古雨濛暗驚:此人是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當即,古雨濛驚訝道:“你是何人,爲何突然在此?”
“我?”翩翩玉公子笑了笑,道,“別人都叫我九哥,因爲我在家中排行老九,不知道妹妹芳名?”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古雨濛警覺地起身,看到此人的髮鬢竟然沒有辮子,頓時驚道,“你,你不是北齊人?”
“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是北齊人了呀,你別怕我呀!我又不吃人!”這位九哥笑道,“我在這裡已經很多天了,天天看你在這裡做飯,一揮手,便是幾萬份吃食,雁歸關內的北齊將士都快餓死了,現在都讓你救活了吧?”
“你,你是細作?!”古雨濛大驚,正要拿出響箭,卻見對方並無惡意,要是想殺自己,方纔就動手了,根本沒有必要再多廢話,當即,她又放下了響箭,“九哥,你看見我變魔術了?”
“沒有啊,你就是一揮手,我一眨眼,然後那麼多吃的就出現了。我可沒看見你說的什麼‘魔術’。”九哥笑道,“我是南周人,你呢,你是北齊人?”
“我是北齊人。”古雨濛還是警惕地說,“你一個南周人怎麼到北齊這裡來了?”
九哥把玩着手中的戒尺:“哦,我也不知道,我是跟着五哥來的,反正我就是覺得這裡好玩,我就來了,對了,你剛纔說我是什麼,我是細作?哈哈,我還沒有淪落到當細作的份上。”
古雨濛自己也是南周人,雖然對南周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南周兩個字還是在她的記憶裡出現過很多次。眼前這位南周公子好像真的沒有惡意,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看他的穿着打扮,根本不像是穿山越嶺的着裝,倒像是來這裡渡假的,因此古雨濛判斷,對方不僅僅只有他一個人。
看來,圍困雁歸關的南周兵,多多少少和他有一定的關係。
“妹妹,我都告訴你叫什麼名字了,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九哥玩着手中的戒尺,有些着急地問。
古雨濛看見他手中的戒尺,卻是和平日裡的戒尺不同,平日裡的戒尺來自於私塾先生,每當學生不聽話的時候,先生就會拿出戒尺懲罰學生。那是一種普通的竹板尺,而九哥手中所拿的,卻是玉質,並且上面還雕着一條似龍非龍,似鳳非鳳的圖案。
古雨濛在腦海裡極力地搜索南周宮廷裡是否有這樣的戒尺,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出來,看來還是得回去問一問餘音繞樑二人了。
古雨濛的記憶裡只有自己在宮廷裡的一處小樓裡生活,平日裡只有那麼幾位守衛,就連教書先生都是幾日來一次,若不是古雨濛聰明,恐怕連字都學不會。
狹窄的生活空間讓她絲毫沒有公主的覺悟,卻是覺得自己在南周的日子過得太過單調了。不過,幸好有餘音及繞樑二位侍女侍奉左右,才讓古雨濛的公主生活沒有那麼無聊。
她是失寵的公主,只是頂着公主的頭銜而已。她沒有在自己的記憶當中搜索到南周這位文質彬彬的將領,更沒有見過那個奇怪的戒尺。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一定是雨濛公主吧?”九哥語出驚人,他居然猜到了。
古雨濛心中一驚:“你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了,因爲我是……”
九哥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身後另外一個人叫道:“老九!你跑這裡來幹什麼?”
此聲一落,古雨濛便看到在老九的身後,又出現了幾位穿着南周服飾的人,而剛纔說話的那位,卻是自己記憶之中存在的人:五皇子!
古雨濛清晰地記得自己出嫁的那一天,五皇子和鍾離觀月送自己出了應天。她甚至記得五皇子對自己說的話:“永遠不要忘記,你是南周的公主,而不是北齊的王妃!”
五皇子!
五皇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古雨濛眼神一轉,便看到在五皇子的身側,站着四位身形彪悍的武士,那是五皇子身邊不離左右的侍衛,看他們手中南周特有的長劍,便也知曉。
古雨濛與五皇子四目相對,卻如時空倒轉,又回到了古雨濛出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