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王的家宴是在寶相樓內舉行的,壽王妃幼悟把燕尾閣的廚子請到了家裡來,專門爲這一次家宴服務。廚子是北齊最好的廚子,做的飯菜,自然也是北齊最好的,只是,古雨濛卻是不喜歡這種公開的場合,還不如窩在驚鴻殿裡繼續嗑瓜子喝茶和琴兒聊天。
昨天晚上蕭海璃走了之後,古雨濛又賞賜了琴兒一雙金鐲,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圖案。琴兒歡喜得不得了,這是她入宮以來第一次得到那麼多的賞賜,說起來這些賞賜也足夠她過完這下半輩子了,只是她覺得跟着娘娘,或許還有更大的前程。
賞賜完了琴兒,古雨濛便是睡不着了。對於先前和蕭海璃的談話,古雨濛總是覺得蕭海璃是在“調戲”自己,他似乎知道自己並沒有來月喜。
古雨濛嘆了口氣,真不知道這種關在金絲籠裡面的日子,何時纔會結束。她想起了三月,倒是羨慕現在的三月,陪伴着如意郎君,照應着何家的幾份家業,當個當家大奶奶,日子過得比古雨濛還要愜意。
去三月家純粹是散心,反正也睡不着,倒不如在晚上的時候到處走走吧,如果能趕不上宵禁,那就最好了……
何公公在宮中忙碌了一天之後便是回家來享受天倫之樂,三月在二十天前爲何安逸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這可把何權何公公高興得合不攏嘴,每次回到家中都會讓瑜兒把小孫子抱過來親暱親暱。說來也怪,這小孫子除了放在三月的懷裡不哭不鬧,別人抱了便會苦惱,除了何權之外。
這可把何權高興得不得了。
何家大門敞開,淨水潑街,迎接着古雨濛,然而古雨濛卻是吩咐着讓何公公趕緊關了大門,別讓人看見她來了,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何權自然所謂的麻煩是什麼,人言可畏,他和娘娘走得近了,倒是讓他在宮中辦事的時候不太方便。現在,內務處還歸何權管,有的時候他會自然地偏向於驚鴻殿,今年的煤就要上來了,原來因爲十六部叛亂而導致煤炭不夠用的窘境已經過去,幾百輛馬車拉來的煤成堆地堆在內務處後的院子裡,驚鴻殿要用煤,不用寫條子,直接派人來用馬車來裝就是了。
何權爲古雨濛倒了一杯小太監想方設法搞到的武夷山大紅袍,本來是孝敬給他喝的,他今晚一點兒都不吝嗇地拿了出來,爲古雨濛泡着茶,聽着古雨濛說着在大周的一些事情。
“說起來,娘娘這一次去大周,也是挺兇險的,算了,以後就不要回去了,若是想到民間走走,就到老何家裡來,有吃有喝,不用花錢!”
古雨濛說道:“要是真的可以那麼隨意就好了,今日不同往日,我還是以前的我,但是北齊卻不再是以前的北齊了,你和我之間的關係越處越融洽,但是有的人卻是多了一個心眼,這讓人很頭疼。”
何公公頗有感觸,古雨濛還是大周公主的時候,很多人就知道何權和落梅居的關係挺好,有些事情總是偏袒落梅居,後來落梅居變成了幽香閣,幽香閣又改成了驚鴻殿……有些人就開始疏遠何公公,但也有人接近何公公,不管是接近討好,還是疏遠,都是人情世故,都很煩人。
何權很能理解古雨濛現在的心情,他能來自己家裡,也是看着他家比較安靜吧。
“去看看我的小孫子?我兒媳婦三月還在坐月子,倒是沒有出來給你請安,娘娘別生氣啊。”何權笑着說,其實他知道古雨濛並不在乎這些。
何權爲他的小孫子取名叫何旭,象徵着昔日東昇,象徵着生命力,這是何權對孫子的期望,不求富貴,但求生命不息。
小傢伙長得很可愛,因爲剛剛出生還不足一個月,粉.嫩粉.嫩的,讓古雨濛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捏一捏。
“三月,你現在可算是何家的功臣了,生兒育女之後,可要照顧好自己哦。”古雨濛讓琴兒爲三月拿來了燕窩等補品,又拿來了一件秀着鸞圖案的小襁褓,放在三月的枕邊,“這是我送給你的,倒是不貴,以後,希望它能爲小寶寶驅寒避暖。”
三月感激道:“公主,哦不,娘娘,奴婢感激不盡。”
古雨濛笑道:“不用感激了,我現在倒是羨慕你呢,被何安逸寵得上了天了吧,在家裡享受着王后一樣的待遇,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三月微微一笑,古雨濛說得倒是真的。
和三月聊了幾句之後,古雨濛便出了屋子,好讓三月好好休息,並且她們說話很容易吵到小寶寶。出了屋子來到中廳,何安逸,何權以及何蓮兒都出來了,何權的兩位老婆也出來了,他們站在古雨濛的面前,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感激她。
何權說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謝娘娘,這樣吧,我瞧得出來娘娘心情不太好,不如,喝幾杯?”
酒過三巡。
古雨濛並沒有醉,但心裡卻是醉了。
何公公怕古雨濛喝多了,所以讓她喝的只是那種很淡的米酒。
“娘娘,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或者說有什麼不好辦的事?交給我去辦吧。”何權猜想着古雨濛夜訪何府的目的,想必是有一些心事和爲難的事不好處理,纔來的。
古雨濛手中捏着酒杯,回味着米酒的香味,喃喃地說道:“倒是有一件事要勞煩公公跑一趟。”
“什麼事?娘娘儘管開口。”
古雨濛拿出一柄刀來,放在了桌子上,這可把何權嚇了一跳:“娘娘,你這是?”
古雨濛苦澀地一笑:“這柄匕首,是元昊將軍送給我的……”
“哦……”何權若有所思,“那,那娘娘想讓我做些什麼?”
古雨濛看着靜靜躺在桌子上的匕首,低聲說道:“都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可是不能朝朝暮暮,又何必在一起?倒不如還給他吧……”
“好。”何權猶豫了一下,拿過匕首塞在了袖子裡。
古雨濛看着那柄被何權收起來的匕首,心忽然變得很痛。何權看在眼裡,又把匕首拿了出來:“要不,娘娘你再想想?”
何權聽聞一些關於古雨濛和元昊之間的事,但卻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這些傳言都是從昔日雁歸關將士們的口中傳出來的,無風不起浪,想必也是有一部分是真的。何權不關心傳出這些話的人到底是誰,他關心的是娘娘和元昊之間,真的可能嗎?
在聽到他說到“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句話時,便知道了答案。
他讓古雨濛想一想,其實是讓古雨濛考慮一下他和元昊的事情,到底還有沒有轉機。若是有,那就繼續,若是沒有,倒不如把這匕首還給人家吧。
古雨濛沒有去接匕首,而是說道:“不想了,不過……”
何權收回匕首的動作又停了下來:“這樣吧,匕首先放在娘娘這邊,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那就派人去內務處找我就是了。”
古雨濛又是苦澀的笑了笑:“不用了,我就是想讓你爲我帶一句話。”
“什麼話?”
古雨濛說:“告訴他,若是還有可能,就把匕首還給我,若是沒有可能了,就讓他把匕首收下吧。”
“知道了。”何權這一次真的把匕首收了起來,想了想,他又問,“要是,見不到他呢?”
古雨濛一愣。
是啊,若是他不見呢?現在的元昊已不是當年的元昊了,他現在是朝廷重臣,北齊鎮國公,手中有十萬鎮北軍,和當初的胡漢三的地位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的他更應該注意和古雨濛之間關係所帶來的影響。
“不管如何,我全力以赴,就算是闖,也要闖進去見到鎮國公,喝酒!”
瑜兒服侍完三月睡下,便又開始來服侍古雨濛。
古雨濛一直和何權喝酒喝到了三更,天快亮了,才睡下……
她很累。
……
古雨濛在赴壽王家宴的時候魂不守舍,昨天夜裡真的讓她趕上了宵禁,她就在何權的家裡住了一晚。其實北齊已經沒有宵禁了,但是人們已經習慣於在那個時間回家睡覺的日子,反倒是在沒有宵禁的時候讓街道上變得空無一人。
壽王府門庭若市,蕭家整個家族幾乎都來了,就連蕭籽和蕭鶥也出現在了宴會當中。
看來一向低調的壽王這一回打算復出了。
按着管家季權的安排坐了下來之後,詫異地發現在自己的旁邊,忽然坐下來了一個人:元昊。
古雨濛不知道壽王如此安排是何用意,但在看到萱王妃微笑着的面容時,便知道萱王妃似乎也在撮合着二人,這倒是讓蕭海璃看得有些彆扭,但是她卻沒有說出來。
和將軍同坐一桌完全不符合規矩,又在蕭家家宴當中出現了一位“外姓人”元昊,更讓古雨濛覺得這一次家宴似乎並不是什麼家宴,而是一次朝廷重臣的派對。
宴會上共來了一百多人,有朝中的鎮國公,也有像蕭籽這樣的閒人。
蕭海璃先道了賀詞,古雨濛這才從賀詞當中聽出,原來壽王已經被蕭海璃提攜爲護國公了。
正當壽王發表“升職感言”的時候,元昊忽然把匕首塞到了古雨濛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