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蛋的每一句話都如同石頭一樣重重地壓在古雨濛的心上,令古雨濛喘不過氣來,對於一個人的死亡古雨濛,所受過的“人固有一死”的教育讓她在畏懼死亡的同時也看透了所謂的死亡只不過是到另外一個世界重新來過。然而當她知道一個大活人即將死去的時候,她的心裡依然有許多無法言語的難過。
幽蘭要出局這句話是丫蛋今天晚上所說的話裡面重點中的重點。丫蛋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也充分考慮到了宿主的情感世界能否接受,在字字斟酌的同時也把語氣調整到了最委婉的境地,然而,丫蛋還是發現古雨濛的心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種變化和她剛來到這個異世界時的心情完全不同,這是一種茫然,特別的空洞,找不到可以讓她心情恢復的良方。此時,丫蛋也在思考是不是換一個方式再和古雨濛重新說一次。
“其實,你如果真的考慮得太多的話就沒有必要了,人總是有一死的不是嗎,再說了,我說的話也不一定全部都是正確的,有的時候我也是會犯錯誤的不是嗎,你忘了上一次美團忽然把那柄鋼刀兌換出來扔到了你的前面了?你在聽我說話嗎?”丫蛋試圖讓古雨濛重新迴歸以前的狀態,但是古雨濛似乎走神了,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
“喂,你有在聽嗎?”
古雨濛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到該有什麼樣的方式來解決目前所遇到的問題,這一次,美團是不能再用了,就算是用也不可能讓幽蘭的病好轉。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不同的運行法則,古雨濛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居然和自己息息相關。
回想起丫蛋的話,古雨濛覺得自己算是幸運的了,雖然經歷了那麼多,至少目前還沒有碰到過所謂的被美團拋棄。
幽蘭,我該如何去救你,才能讓你再一次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可是,救了你,我該怎麼辦,如果能救你的話,那你能離開元昊讓元昊和我在一起嗎?不可能的對不對,既然你不可能放棄,那我爲什麼要去救你?
古雨濛心裡的矛盾讓她自己都非常糾結。
“喂,你到底在沒在聽我說話?”丫蛋急道,“現在問題很嚴重,你別裝不知道好不好?”
古雨濛說道:“我沒有裝不知道,丫蛋,你說幽蘭是被拋棄的,那麼美團所選擇的那個人,其實已經快死了是不是?”
“是。”
“那麼,如果我們讓幽蘭假死呢?”
丫蛋陷入了沉思。
……
元昊的憤怒令古雨濛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值得,然而在細想之後又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狠心拋棄掉幽蘭不管不問。至少在目前來說她和幽蘭之間還是有點感情的,在這異世界裡唯一能處在情敵位置上依然還對自己有所關心的人,恐怕也只有幽蘭了。
救還是不救,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古雨濛在準備着應該準備的一切,所有的問題都集中在了美團上。但她現在要做的,是去看一看幽蘭。她有許多話要對幽蘭說,如果這一次相救失敗了,至少她在幽蘭死後不會有所愧疚。
人都是自私的,古雨濛首先想的依然是自己。
雁歸王府的氣氛變得黯然,管事的人在忙碌的時候都避開了夫人生病這個話題,所有原本由夫人定奪的事情在交到了元昊的身邊時,大家都儘量把事情做好,免得讓元昊爲難。下人們都知道將軍是北齊的英雄,打敗了大周,讓北齊人在蒹葭湖這片土地上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將軍戎馬半生,卻在日常生活中比較棘手,很多在下人們看來很正常的問題到了元昊哪裡就成了攔路虎。
說起來,這些問題的根本原因是夫人病了,雖然現在夫人已經醒了過來,但是下人們都知道那天劉太醫來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表情不容樂觀。若是能有相救的希望,劉太醫自然不會吝嗇,該出手的時候是要出手的,因爲元昊還沒有子嗣,夫人若是死了,對北齊並沒有好處。
下人們在希望夫人好轉的同時也希望如今的香王妃能來看看夫人,整個雁歸王府裡的人都期盼着香妃娘娘能再一次施展奇蹟。
作爲超出官員品階等級,已經位列王侯世襲罔替的元昊,把心思都放在了幽蘭的身上。酒未足,人卻醉了,在蠟燭下因爲醉酒而紅着臉的元昊卻是沒有想到天麻的副總用居然如此之大。若是當初就知道天麻的副作用居然如此歹毒,元昊說什麼也不會讓古雨濛去尋找什麼天麻。
元昊錯誤理解劉太醫的話,把所有的罪責都歸在了古雨濛的身上。其實他真的冤枉了古雨濛了,然而關心則亂,元昊越是在乎,越是發現自己對古雨濛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
古雨濛來的時候元昊已經醉得差不多了,她在中廳等候的時候,管家稟報了元昊,元昊搖搖晃晃地向中廳走去。
幾名侍女想要扶着將軍,卻是被他推開了。
幹什麼?扶着本王?本王沒醉。
在這北齊,能把本王喝醉的人,還沒有出現!本王千杯不醉,走開,統統走開!
侍女們發現心情不好的將軍在喝醉了酒之後的脾氣果真不好,她們又不敢離開,只好遠遠地跟着。
幽蘭啊,你什麼時候能好轉。現在本王對她已經沒有信心了,本來還不知道該如何向你開口,離開你是錯的,不離開你也是錯的,你讓本王該如何是好?
侍女們感受到了元昊憂傷的氣息,竟然不自覺地流下了淚來。男人多情到時候總是會讓女人切身地感受到那種博愛,在陶醉的同時也在爲將軍惋惜。
北齊第一大將軍,北齊鎮國公,北齊第一位異姓王元昊,卻是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即將失去自己的愛人。而這時候,傳言和將軍有着私情的香王妃娘娘呢,她現在在哪裡?
元昊很難過,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疏遠幽蘭,卻是沒有想到最後陪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卻還是她。
他搖搖晃晃地走進了中廳。
中廳裡坐着一個人,華服加身,金冠在頭,一頭秀髮垂自腰際,身上散發出來的蘭香,令元昊忽然清醒了一些。她很像幽蘭,尤其是她身上的蘭花香,不濃不淡,遠遠地聞着便有一股氣人心扉的感覺,他陶醉了,忽然笑了笑,走上前暖暖地說道:“你好了麼?”
古雨濛見元昊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似乎他把自己當成了另外一個人。他喝醉酒的樣子着實讓人心疼,搖搖晃晃幾乎要倒在地上的他讓古雨濛的母愛瞬間氾濫,加上曾經擁有的感情令古雨濛一下子邊抱住了他。
“誰讓你喝那麼多酒的?”
“哦,心裡太難過了,喝了,也就喝了,但是我沒有醉,只是一人飲酒,彷彿是少了幾分瀟灑。”
“我陪你。”
古雨濛沒有讓下人們去取酒,而是讓人把門關了。
房間裡只剩下二人的氣氛變得有些凝固,彷彿攪不動的乳膠。一瓶瓶不知道名字的白酒擺在元昊面前的時候,元昊笑了笑:“不醉不休。”
“好,不醉不休。”
元昊本就已經醉了的神經在古雨濛那些烈酒的麻醉下開始變得遲鈍,他的眼睛因爲疲勞而充滿了血絲,嘴裡噴着酒氣,說話也開始大舌頭了。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好女人,她呢,她古雨濛也是好女人,只是讓……讓我在你們二人之間做選擇,當然……我都想要,只是……我的心裡,依然忘不了她。她是一個很有特點的女人,在北齊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坦蕩且有情有義的女子,她雖然是南周人……你也不錯,只是這一次,她弄來的天麻讓你受委屈了……”
元昊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他竟然沒有看出來面前坐着的,就是古雨濛。
他真的醉了。
“我想和她遠走高飛,但是我又放不下你,我送給她的匕首她卻讓何權給我送了回來,當時我看到匕首的時候心裡好難過,她這是想和我一刀兩斷嗎?不,我不會讓她得逞的,我又把匕首還給了她!哈哈,我做得對嗎,你會生氣嗎?”元昊又往自己的嘴裡倒了一杯酒,酒精在他的胃裡翻滾,讓他說話的時候更加不去思考了,“壽王謀反了,大周和北齊之間也和平了,這時候……我忽然發覺,是該在你們之間做個了結了……”
古雨濛不知道元昊所說的了結是如何的,但是她在聽到元昊說的這些話的時候,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心裡憋着的這些事情,他要是不說出來,又有誰能懂?
元昊是一個在女人面前不懂如何表達自己感情的男人,許多時候他都是把事情埋在心裡,不說,只是去做,做得對了,也就對了,做得錯了那便是錯了。
今晚的話,讓古雨濛才發現被一個人默默的愛着是何等的幸福,委屈算什麼?如果能天天聽到如此情話,就算是讓她天天受委屈,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