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對話,宛若雲煙,消失無蹤,誰都沒有再提起過。
清顏的身子也漸漸地好了起來,葉尹的醫術確實卓越,連馬哲宇的身體也漸漸強壯了起來,墨依依不再纏着清顏,整日帶着馬哲宇在京城各處遊玩,兩人年紀差不了多少,墨北晟也默許馬哲宇陪着妹妹,他的空餘時間太少了,這些年確實疏忽了依依。
墨王妃的事倒是擱置了,聽說陸大學士不止親自到墨府登門道歉,還在皇上的御書房門外跪了兩個時辰,效仿古人負荊請罪,最後皇上於心不忍將陸大學士請到了御書房,陸大人老淚縱痕,引咎自責,對之前的所作所爲後悔不已,皇上念其是兩朝元老,勞苦功高,並未爲難於他,而他則將私吞的錢財歸還國庫,並且向皇上辭官隱退。
誰料,皇上竟未同意他的請辭,動之以情地請他爲朝廷考慮,如今國家大定,正是用人之際,而他又身居高位,一旦卸任,一時間無人頂替,到時候又是一番混亂。陸大人思索良久,便答應皇上暫留朝堂,卻將手中幾件要事交了出來,請皇上另謀他人負責,皇上無奈之下只得同意。
這場君臣之間的以退爲進,到底誰獲利更多,大概只有他們自己心裡纔算得明白。
墨北晟並未堅持休妻,只是上奏廢妃,皇上見其態度強硬,本已應允。
然而,陸大人的意外之舉,卻讓皇上進退兩難,只能命墨北晟暫時擱置廢妃之事,墨北晟無奈答應,不過依然將墨王妃禁足在‘落日閣’,不許人探視。
五日之後是虞妃娘娘生辰,皇上命禮部準備了一場盛大的生辰宴,昭示對虞妃娘娘的寵愛。京城官員紛紛攜伴進宮,爲虞妃娘娘慶生,生辰宴擺放在皇宮最大的宴客殿,百人入殿都不覺擁擠。
墨北晟這一日攜了欣側妃和清顏一同前往,墨王妃被禁足,欣側妃理所當然便是當家主母,而清顏則是皇上特
意下旨,說是虞妃娘娘同這位顏夫人相談甚歡,想邀她前來,皇上自然不會駁了她愛妃的要求。
欣雨彤徹夜未眠,翌日一早卻是昏沉在牀,大夫說她感染了風寒,需要臥病休息幾日,方得以康復。
他望着欣雨彤燒得火紅的臉龐,心中嘆氣,他怎麼會不知她爲何會突感風寒,不過既然這是她的選擇,他也不會反對,只是爲她感到擔憂,這個生性淡然的女子,大概也只有在這件事上纔會如此執着。
只是,她的執着,最終傷害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墨北晟在前廳等着清顏,未見絲毫不耐,反而對她的姍姍來遲頗爲期待,他知道她平時極少打扮,聽說落霞爲了這次虞妃生辰可是特意爲清顏做了幾件衣服,他倒是期待她的盛裝打扮。
果不其然,清顏出現在前廳時,不止下人們驚豔不已,連他都微微失神。
她極少如此盛裝,一襲華衣裹身,胸前鉤出幾絲雲彩,裙襬疊起輕霧般的紗罩,腰間配着白色流蘇絹花,袖口繡着精緻的桐花,三千青絲用一隻蝴蝶形狀的金釵攏起,只留幾縷垂在胸前,粉黛薄施,氣質若蘭,本該是妖媚無骨入豔三分的女子,卻偏偏儀態大方,舉止優雅,極是雅意悠然,溫婉迷人。
“將軍也被妾身迷住了麼?”敢如此說話的,大概也只有清顏一人了。
墨北晟迎上前,意外地點頭承認,“被迷住了。”
這樣妖精般的女子,恐怕世上無人能對她視若無睹吧。
“將軍,知道妾身今日緣何如此打扮麼?”清顏附在墨北晟耳邊吐氣如蘭。
“爲何?”難道不是因爲今日要進宮麼?
“因爲,妾身要將軍看一看,到底是虞妃娘娘美,還是妾身美。”這一句,說的極輕,只有墨北晟才能聽得見。
“。。。”
在旁人看來,這兩人甚爲
親密,尤其是墨將軍臉上的無奈和寵溺,更是讓人驚訝。
將軍府到皇宮並不算太遠,他們的馬車停在宮門口,換了宮裡的馬車,馬伕也換成了宮裡的太監。要知道,通常進了宮門是不允駕車的,能在宮裡坐上馬車的,只有皇上的親信大臣,而墨北晟恰巧就是其一。
“將軍並不喜皇宮,對吧?”清顏舒服地靠着墨北晟,他的胸膛總是異常溫暖,比馬車上的軟墊舒服多了。
“怎麼說?”他特別喜歡聽她說話,她總能一針見血地說出他心底的話。
清顏也不急着回答,反而輕笑兩聲,“世人都說,這皇宮啊是世間最奢華的地方,殊不知這裡也是最殘酷冷漠的地方,所謂高處不勝寒啊。可是依然有人前仆後繼地努力往上爬,即使踩着旁人的屍體,也義無反顧。那麼多的阿諛奉承,卻找不到幾句真心話,將軍在這裡,甚至不如在軍營裡自在,不是麼?”
“顏兒也不喜歡這裡?”墨北晟微微詫異,這一道宮牆代表的是數不盡的榮華富貴,無數女子夢寐以求進入皇宮,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寵妃,她們要做這個世上最尊貴的女人。
懷中的女子‘撲哧’一笑,仰起臉搖頭,“將軍忘了,清顏要的一心人了?在這世上,皇宮是最沒有一心人的地方了。”
只是,她提及的一心人也讓墨北晟的表情微頓,她沒說錯,她要的一心人皇宮沒有,而墨府,同樣沒有。
彷彿恍然大悟一般,墨北晟似乎終於找到了清顏對他疏遠的原因了,她果然沒說錯,她要的,他給不起。
不過現在給不起,不代表將來給不起,不是麼?
“將軍在想什麼?”清顏見他臉色凝重,好奇問道。
“沒什麼。”他收斂情緒,對着巧笑倩兮的她搖搖頭,馬車外傳來喧嚷聲,他們的對話戛然而止,都將視線投向了簾子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