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上官諾,是靖國皇室的長公主,我的父皇是靖國最年輕的皇帝,我的母妃是我父皇最寵愛的妃子,至死都未曾登上皇后寶座,但是她執掌封印,形同副後,隆寵多年。
我有個哥哥,叫上官清晏,他雖然不是我母妃所生,但是卻對母妃十分孝順,對我也很疼愛,我有時候覺得他是與我一母同胞的哥哥,因爲他對我的好連那些親兄妹都比不上。
清晏哥哥十五歲那年被封爲太子,文才武略,衆人都說他日後必定會成爲和他父皇一樣英偉的皇帝,只是別人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的神情卻始終平靜如常,我母妃說清晏哥哥的心智早就超越了一個十五歲的的少年,他日後將會爲何我們母女的倚仗。
我其實並不喜歡這個宮殿,總覺得這個外表看起來奢華的宮殿內裡實際上是冰冷冰冷的,每個人表面恭順謙卑,可是他們心裡的想法誰都猜不透。我的母妃曾經告訴我,不要用眼睛去看,而要用心去感受,那些善意殷勤的表情之下,到底藏着的是真誠還是虛僞。
所以我厭惡這樣的生活,每天活在虛假的面具中,因爲我是長公主而對我諂媚奉承的人,在我遭遇困難時是不會對我伸出援手的,這是我在很久很久以後才明白的道理,我活在一個每天都需要分辨真假的世界裡,很辛苦,很疲倦,卻無從逃脫。
也許在別人的眼裡,我是一個端莊高貴的長公主,我看得出那些官家小姐時而對我流露出的羨慕,是的,她們確實羨慕我,我父皇對我十分寵愛,母后和哥哥都把我捧在手心裡,我應該是整個後宮最幸福的孩子了。
可是,我不快樂。
尤其是當我看到和我一起長大的墨梓晴,她的臉上永遠掛着燦爛的笑容,彷彿任何事情都能不能讓她煩惱的時候,我狠狠地從心底裡妒忌她。
因爲在我心裡,她纔是最幸福的。
她的母親是靖國的奇女子,每個提到她的人都會晃神很久,連父皇偶爾提到顏姑姑時也會有些許的失神,她很少來宮裡,從梓晴五歲以後她就經常離開京城去別的地方,她和母妃明明差不多年紀,但是她看起來比母妃年輕許多,當母妃的鬢間出現白絲時她的容貌卻和我記憶裡的顏姑姑沒有區別。
她的父親是靖國的大將軍王,是我父皇最倚重的大臣,也是唯一的異姓王爺,權傾朝野。凡是提到他的人都會面露神往,彷彿將他當做神祗一般的信仰,後來清晏哥哥告訴我,他是靖國的戰神,所向披靡,戰無不勝。但是最讓人稱道的是,這麼一個出色的男人,他竟然只有一個妻子,並且相濡以沫,執手一生,我母妃曾經對我說,一輩子若能尋到一個願意對自己一心一意的夫君,那便是最大的幸福。
梓晴像一團火,奔放而熱情,所有和她在一起的人都能感染到她的快樂
,她天不怕地怕,善良而又正義,喜歡打抱不平,看不慣一切的不公平,經常惹禍上身,但是卻永遠無憂無慮。
這樣的快活,卻讓我越來越討厭她,我不懂她爲什麼能活得這麼瀟灑自在,彷彿天地間沒有什麼事能難倒她,她的勇敢堅韌連我這個金枝玉葉都無法媲美。
還有。。。她的美,讓人驚豔的美,奪目而璀璨,和我有幾分相似,但是在她面前,我就好像是野花,而她纔是最美的玫瑰。我一直不懂爲什麼我們的容貌會這麼相像,甚至還自尋煩惱地想着會不會她根本就是我的妹妹,會不會是顏姑姑和我父皇的私生女,可是所有的謎團,在我踏進父皇寢宮深處的一個小樓,便明瞭了。
二樓掛着一幅畫,只一眼便被奪了呼吸,這樣的美,素淨而傾城,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微微一怔,我想起來了,這是我母妃,可是走近再看卻又不像了,眉宇間彷彿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而我母妃的美是含蓄優雅的,就像是隱在樹下的陰影。
後來父皇走了進來,看到我只是包容地笑了笑,將我抱到他的膝上,他已經很久沒有抱我了,他告訴了我一個故事,一個關於他年輕時候做過的一件錯事,一件讓他註定追悔一生的事,而那個人,便是畫中的女子,顏貴妃。
我看着父皇用從未有過的神情看着畫中的女子,那般深情款款,那般專注而溫柔,那是連我母妃都從未得到過的眼神,我突然心底一痛,不知道是爲我父皇悲哀,還是爲我母妃悲哀,還是爲了這畫中的女子悲哀。
後來我去問了母妃才知道原來當年的顏貴妃就是如今的顏姑姑,他們之間發生了太多事,多得讓這兩個曾經相愛的人分道揚鑣,甚至反目成仇,而我的母妃從前便是顏姑姑的人,因爲顏姑姑給了母妃希望和機會,所以母妃即使知道父皇的心裡只有顏姑姑,依然癡情地守在他的身邊。
母妃對我說,人的一生中會喜歡很多人,但是深愛的,卻永遠只有一個。若是無法成爲他深愛的那個人,那麼就能成爲他最喜歡的那個人。所以我始終無法真正喜歡顏姑姑和梓晴,即使他們對我都很好,毫無芥蒂地好,我對着他們的微笑裡卻始終有一層防備。
而她的另一個兒子,墨梓軒,卻是個讓人看過一眼就無法忘記的人,這個貴公子的身上有太多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迷人,他和清晏哥哥一樣是文武全才,七歲那年離開了京城,再回來時已經是個十五歲的英俊少年了,我始終不懂爲什麼顏姑姑竟然忍心讓他的兒子離開,一走便是八年。
我從來不叫梓軒哥哥,潛意識裡總是把他和清晏哥哥區別開,一個是我的哥哥,而另一個。。。卻是一個可以喜歡的少年,只是這個少年太過清冷,連笑容都靜地沒有溫度,他的眸子很漂亮,只看我一眼,便能讓我沉醉。
他不像那些公子哥們一看到我就蜂擁而來,看着我的目光淡淡的,疏遠而漠然,我想他大概看得懂我對他妹妹和母親的冷漠,所以纔會對我這樣冷淡,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他對着梓晴微笑,寵溺地揉着她的額頭時,我又發瘋似的嫉妒起來。
我以爲他是討厭我的,一直到我被人擄走的那一天,他騎着雪花驄,冷峻的臉上佈滿了殺氣,將我抱在懷裡,壓着我的腦袋不讓我看到血腥,我的耳邊只有呼嘯的風,和那些刺客的慘叫聲,然後便是他輕輕的一句,‘別怕,我在。’
那日之後我夜夜不得眠,總是做噩夢,他便會偷偷溜進宮來陪我說話,告訴我宮外的世界,等我睡着了才離開皇宮,我想,他應該是喜歡我的吧,可是他什麼都不說,我也只好什麼都不問。
十八歲那年,他成了最年輕的狀元郎,入朝爲官,父皇給他歷練的第一件事就是平定北邊的難民,他連夜離開,甚至來不及跟我道別,我站在宮牆上看了很久,都沒有看到他的背影,那一夜,我失眠了。
後來北國的皇子來了,說要娶我成爲北國的太子妃,我當衆拒絕了,我看不懂父皇皺緊的眉頭,但是我知道我不願意像母妃一樣,縱然是最尊貴的嬪妃,卻也要每日期盼着夫君的到來,整夜整夜的寂寞蒼涼,這樣的未來,不是我所期許的。
父皇將我軟禁在寢宮,我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侍女只是告訴我父皇很生氣,也許是因爲我當中落了他的面子,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父皇生氣的原因是因爲他們上一代的事,不過至少在那個時候我倔強地不願意將就這樣的未來。
我做了自己長這麼大以來最危險的事,我化裝成宮女,準備連夜逃出宮去,我不能這樣糊里糊塗地把自己嫁了,我不甘心,我要去北邊問一問梓軒,他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可是我卻沒想到,我的逃宮居然驚動了侍衛,他們以爲我是刺客,團團將我圍住,那時候我完全顧不了那麼多,只想着若是被抓到大概就真的再也逃不出去了,我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侍衛越來越多,那些人大概是怕我真的逃了,竟然動起了弓箭手。
白羽箭穿透風聲直直地射過來,我嚇壞了,身子僵硬地完全動不了,我甚至抿緊了脣閉上了眼睛,我以爲我死定了。卻,聽到了耳邊低低的笑聲,而後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白羽箭劃過了他的手臂,而我,安然無恙。
那一夜,他終於對我也露出了寵溺而無奈的笑,伸手揉了揉我額前的碎髮,語氣裡帶着幾分嬌慣,‘真是那你沒辦法’,他的手依舊在流血,他毫不在意,我卻心疼地將脣都咬破了。
然後,他吻了我,輕柔的摩挲,淡淡的幽香,溫暖而美好,我保證,那一夜的夜色,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