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
碧波萬頃的雲夢湖上,點綴着幾隻小船,那是漁夫的漁船,偶爾上面還會載着幾名採蓮女。她們悠悠的從荷葉深處探出頭,哼着不知名的小調。
曲調彷彿湖上的籠煙四散開來,令人盪舟心許,心嚮往之。
悠遠的曲調順着兩岸綿延的山脈一直傳到很遠很遠,遠處隱約跳動着一個黑點,隨着黑點越來越來近,一個龐然大物從漁夫的小船旁駛過。原來是一艘商船。朱漆雕樑,帆漲風盛,偌大的商船上高高的懸掛一面旗幟。湖水激盪,大風飛揚,遙遙可見桅杆上那一輪鮮明的顏色。
輕輕晃動的船艙裡,几案明淨,裊裊上升的檀香向四周散發着獨有的香氣。
幽闕坐在桌後,手指輕叩案面,神情漠漠道:“燕殺,這是在九幽派的密室找到的。”
燕殺向前拿起桌上的一疊書信,不等看完,他濃密的眉毛就皺在一起,良久才擡頭道:“門主,這是?”眼神裡掩飾不住的驚訝。
幽闕依舊輕叩案面,冷哼一聲道:“你猜的沒錯!九幽派要已與泠音宮暗中勾結在一起,他們目的就是要漁翁得利好趁機滅掉我冥焰!”嘴角不禁一勾,深邃的眼中閃動着冷酷的光芒。
咚咚咚!門外突然想起一陣敲門聲,隨後魎牧道人走進來,對幽闕道:“門主!”
幽闕略點點頭道:“嗯,道長準備的怎麼樣!”
魎牧道人恭敬道:“啓稟門主,岳陽城裡眼下一片平靜,城內分堂也已收到指令,他們已經做好準備迎接門主了!”
幽闕點點頭,銀白麪具遮住他大部分面容,墨如深淵的眸子裡波瀾不驚,環視四周才道:“火烺呢?”
“火烺,你說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咳咳!”月靈虛弱的躺在牀上,渾身難受的看着火烺。
此刻的火烺早已摘下面具,露出下面清俊的面容。雖然看上去不算俊朗不凡,跟景德玉鳴比還低一個檔次,但是月靈覺得火烺長的一點也不差。
火烺柔聲安慰道:“是你要我摘下面具,說只要我摘下你的病就好一大半,現在怎麼又說些泄氣話。”
記得月靈初上船的時候,到處亂蹦,那會兒自己也辦完事回來,她就拉着自己不停說在南疆的趣聞趣事,一點也不知道累。折騰了半日,終於覺得身子不舒服,不到一盞茶功夫小臉就變得蒼白如紙。大家原以爲是中了毒,豈料等叫魎牧道人瞧瞧後,只說兩個字——暈船!這話一出在場人無不眼光復雜的看着月靈,羞得月靈用被服死死遮住臉,連續幾日都不敢見人。
其實這也比能怪她,十幾年來他們跟着幽闕四處奔走,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又豈會在意一個暈船。可月靈不同!
“唉……”火烺幽幽一嘆,若不是……又豈會遭如此之罪。
月靈卻沒有在意火烺的若有所失,有氣無力道:“誰叫你們天天帶着個鬼面具嚇人!”呼!夜裡走黑路別被鬼嚇死,先被你們嚇死!
火烺見月靈嘟囔着嘴,嘴角噙笑道:“好了,道長說你只是暈船,休息幾天就好了。”
“那……我們還要在這船上呆幾天啊!”月靈隨口問道。
“應該還有幾天……”火狼淡淡應答道。
“還有幾天!”月靈一聲大吼,差點沒從牀上跳起。
天啊!殺了我算了,沒人知道月靈此刻有多難受。再呆在船上,不如立馬叫她跳船算了。嗚嗚!
月靈突然響起那日大家的眼神,那是鄙夷到骨子裡蔑視,她的心沒來由一陣痛,那是被遺棄的失落感。
不過,好在還有火烺這個好人安慰自己,不像那個死斷冥,一上船就不見蹤影,就連自己生病也不來看看自己。哼!
月靈扭頭問道:“火烺?斷冥呢?怎麼我生病也不見他來看看我!”
火烺回道:“門主有令,不讓太多人打攪你!”
打攪我?月靈在心中叫囂,那是軟禁我還差不多!
哼!不就是那日她偷偷和斷冥說一句:如果他要逃,記得帶上我。結果,不知怎的這話就傳到幽闕耳朵裡,害的月靈好一頓責罰。
真是冤枉啊!這該死的幽闕怎麼說變臉就變臉!唔!整天和這個反覆無常的傢伙在一起,我小命遲早要葬送在他手裡。這冥焰怕是不能呆了!
一陣敲門聲突然想起,月靈忙擡頭,只見幽闕冷着張臉靜靜看着自己和火烺。
嗚嗚嗚!我再也不說壞話了!月靈在心底哭道:怎麼說什麼就來什麼!我今個怎麼這麼倒黴!
火烺見是幽闕,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上前拱手道:“門主!”
幽闕眼見火烺摘下面具雙眸半眯,寒光傾瀉,卻不做言語,良久才道:“火烺,你先出去!”
“這……”火烺餘光瞄瞄月靈,略顯遲疑,而後道:“是!”默默離開。
轉眼狹小的船艙裡只剩月靈和幽闕兩人,月靈從牀上爬起弓着身子一臉畏懼的看着幽闕。
“額…那個…門主你來有什麼事嗎?”
“……”
“額…門主,月靈知道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說錯話了…我發誓!我生是冥焰的人,死是冥焰的鬼!”額,好惡毒啊!算了!爲了小命忍了!
“……”
“門主,我已經這麼發誓了,你就大人有大量繞過我吧……”
“……”
就在月靈以爲那是暴風雨的前奏時,幽闕突然道:“你還有氣力說這麼多話,看來你病的並不嚴重。”
“什麼?”
幽闕不顧月靈驚訝的表情,轉身推開門,頭也不回道:“再過幾天就靠岸了,你好好休息。”
***
躺了兩天,月靈實在是躺夠了,自從兩天前幽闕來看過自己後就再也沒人來看自己,連火烺也被擋在門外。這下,她實在是受夠了,天生好動的她怎會這麼乖乖的呆在牀上,所以,她決定偷偷溜出去!
“啊,真舒服!”月靈偷偷溜到甲板上,看着明媚的陽光,碧波萬頃的湖水,那綠的都快要迷了人的眼。
突然眼見兩名鬼麪人向這邊走來,月靈急忙向旁邊躲去,開玩笑!自己是偷溜出來的,要是被人抓到,指不定有什麼責罰呢!
想着,月靈打開艙門跑到船底,見前面一個模糊的聲音,立馬高興喊道:“斷冥!斷冥!”
“月靈?”斷冥見是原本更該在牀上靜養的月靈卻跑到這裡,心下一愕。
月靈跑過來狠狠敲了斷冥頭,道:“人小鬼大!跟你說多少遍了,要叫我姐姐!”
斷冥淡淡掃了一眼月靈心道:就你!你還見不得比我大多少呢!
月靈見斷冥似帶不屑,心中微怒,飽以老拳威脅道:“哎!叫你喊我姐姐聽到沒有!”
斷冥哪裡受得了這番威逼利誘,忙抱頭投降道:“別打了!我知道了!我喊就是姐…姐姐……”
見斷冥示弱,月靈這才放下魔爪,笑眯眯道:“乖乖!這纔可愛嘛!”
忽然想到什麼,月靈倏地叉腰道:“我問你!我生病這幾天你幹嘛不來看我!”
斷冥見月靈一副興師問罪模樣,心中只覺好笑。每次去看她她都在牀上呼呼大睡,那又醒來的意思。便諷刺道:“誰叫我沒去,只是每次去都是某人在呼呼大睡,不想醒來,叫我也沒有辦法啊!”
月靈原本見斷冥有些嘲諷意味,想再飽以老拳,不過轉念想想自己那會好像的確是在牀上睡了好幾天。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擺手道:“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次就算了。”
月靈望望四周,問道:“對了,你在這裡幹嘛?”
斷冥指指後面,頗爲無奈道:“你沒看見嗎?我在餵馬。”
“哦?”
月靈有些好奇,擡腳便向後面走去。原來這船底是倉庫和馬廄。一走進馬廄,那些馬兒見生人來,有些慌亂,四隻蹄子不停亂動,揚起的稻草惹得另一邊在吃飼料的黑色駿馬不滿的扭過頭,對月靈這個罪魁禍首重重嗤一聲。
“死馬,跟你主人一樣!”她一眼便認出這匹黑色駿馬是幽闕的坐騎,名叫贔風。是匹不可多得的神駿,只是脾氣和他主人一樣臭。
心中不由對它好感全無。
正要向裡面走時,倏地船身一陣搖晃,接着傳來一聲沉悶的碰撞聲。
“這是怎麼了?”月靈忙問。
“也許…是船靠岸了吧!”斷冥猜測道。
靠岸!月靈頓時眼前一亮,拉起斷冥手就向甲板衝去。
等跑上甲板,手搭在欄杆上,卻不禁被眼前的景像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