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大哥的時候,羊獻容終究還是重重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吃食,“大哥,我知道劉曜對我是極好的,若是當年我進宮之前能夠遇到他,如今也許我們羊家也只是在隱藏在某地躲避這亂世。但你也知道,雖然是兜兜轉轉這麼多年,我和他……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我想到的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咱們羊家最聰明的孩子,但你能不能暫時放下這些,讓大哥來替你承擔,你就安安心心做將軍夫人呢?”羊獻永心裡又是一陣難過,“三妹妹,你……莫要想太多了。”
還有許多話,羊獻永說不出口。他何嘗不知道三妹妹之所以最終從泰安郡又返回了洛陽,最終又跟着劉聰劉曜來到了平陽,就是怕有人因她的身份而去侵擾泰安郡的家人們。
羊家一族還有那麼多的人,若是因爲她而遭到了不測或是滅族,她也承擔不起。
但真的是勸她繼續歸隱麼?
已經不能了。
可是,她這個大晉皇后變成了大漢的將軍夫人,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罵她不知廉恥,背信棄義……那些難聽的話,他也是聽到過的。
“大哥,就這樣吧。”羊獻容還是笑了出來,“其實我現在也想的挺開的,只要我活着開心就好了,何必在乎那麼多呢?再說了,你們都在我的身邊,我也放心的。”
“那劉曜呢?”
“其實,我很喜歡他,只是或許,就是因爲經歷了這麼多之後……給我一些時間緩一緩,最近也實在太亂了。”羊獻容攏了攏衣衫,冬季都要過去了,春天也正在慢慢繼續力量,滋長生芽。
他們運送的是糧草,雖然不算多,但也足夠幾千人吃上幾頓飽飯的。袁蹇碩張衡他們都換上了黑色的鎧甲軍裝,看起來也極爲神氣。不過,羊獻永還是有自己的小小堅持,不肯換上大漢的軍服,只是用了羊家自己的黑色。
袁蹇碩他們早已經劃歸爲羊家人,他們也更加無所謂,還笑着對羊獻永和羊獻容說道:“這輩子可就吃定羊家了!”
其實,袁蹇碩和張衡他們也是歷經波折,將大晉最後的一批財寶藏到了司馬衷的太陽陵中後,才化整爲零,悄悄去了泰安郡。
毛鴻茂和毛鴻賓兄弟帶了一些之前司馬衷的太監宮女守在了太陽陵周邊,怕有人盜墓。因此沒有去泰安郡,但他們也傳話說,等到太平一些了,大家再商量接下來如何是好。
只要都活着,就有希望。
羊獻容也管不了許多,現在能管好自己,不給大家添麻煩就很好了。因此路途顛簸,羊獻容覺得頭暈眼花,還一直在嘔吐。嚇得羊獻永都在問要不要讓她回平陽了。
“不能回去。”羊獻容站在官道上,叉着腰喘着氣,“歇一下,喝口水就好了。”
幸而現在都是大漢的領地,一切都很安全。
“這還有十多天的路呢。”羊獻永趕緊給她遞過了水囊,“你這也沒吃什麼,怎麼還吐了呢。”
“沒事沒事。”羊獻容喝了水之後,已經感覺好了很多。她看到袁蹇碩和張衡也命令車隊停了下來,他們二人又策馬轉了回來看她。
“女郎這是暈馬車吧?”袁蹇碩一臉黝黑,不過和這身黑色鎧甲倒是極爲相稱,顯得很是英挺。
“無事的。”羊獻容擺了擺手,“你們莫要管我,先帶着糧草走吧。我是怕萬一要是下雨雪之類的,不僅路上難走,怕是糧草也會被打溼,那就真的不好了。”
“是的,袁侍衛,你們先走。我和三妹妹隨後就到。”羊獻永也如此吩咐。
袁蹇碩和張衡立刻調轉馬頭,招呼上馬隊,疾馳而去。
算起來,羊獻容也不過是比袁蹇碩晚了三天,但等她和羊獻永靠近晉陽城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有很多晉陽的百姓都在往出跑,拖家帶口,很是慌張。
一打聽才知道,果然是猗盧派遣兒子日利孫、賓六須及將軍衛雄、姬澹等率衆數萬攻晉陽,劉琨收集散兵千餘爲嚮導,猗盧率衆六萬率先攻打到汾東,劉曜已經帶着人馬去迎敵了。
所以,袁蹇碩他們送糧草進了晉陽,也沒看到劉曜,只是看到了留守的賀赤帶着人正在加固晉陽城牆,並且將城中大部分百姓放走了。
賀赤看到了袁蹇碩張衡以及糧草自然是極爲高興的,可目前這個狀況下,他也焦慮得不成了,因爲劉曜只有三萬人馬去迎敵,明顯人數上就不佔優勢,怕是要吃大虧了。
他們把糧草卸下之後,也只能是幫着賀赤維持一下晉陽的秩序,然後等待後續的消息。
羊家這兩兄妹急急忙忙進城的時候,劉曜已經失聯五天。賀赤都要崩潰了,說什麼也要出去找找。
“你可知大將軍在何處?”羊獻永扯住了賀赤,“這找過去豈不是送死!”
“大將軍帶着人去了汾東,若是兩軍交戰,應當也是在永固村附近,那邊也是個古戰場,當年始皇帝與韓國大戰時就在那裡。”賀赤急急地鋪展開了地形圖,“之前大將軍也說過的,若是可以,就把敵軍的主力吸引到永固村的將軍嶺之下,他是在這裡埋伏了不少人,打算是要火攻的。”
衆人圍了過來都在看這份簡陋的地形圖,琢磨着劉曜現在面臨的狀況。
“敵軍主帥是誰?”羊獻永問道。
“賓六須,猗盧的二兒子。這人善於使詐,極爲狡猾。”賀赤攥了拳頭,“過了將軍嶺,就能抵達汾水,咱們在這裡安排了接應。但前提是,必須翻越將軍嶺。”
“爲何要到汾水這裡?”羊獻容問道。
“渡過汾水,就是劉越的軍隊。我們兩邊約定的,他暫時不出兵,若我們這邊敗了,他必然要出兵支援。所以,若是我們敗了,逃的路線也是要度過汾水去到他那邊。”賀赤說得着急,滿頭都是汗,“大將軍也說過,萬一有事情,切忌不要戀戰,哪怕是棄了晉陽也是可以的。”
“那我們這些糧草豈不是白擺放好了麼?”張衡不樂意了,“那可不成。”
賀赤也是哭笑不得,“張侍衛,這個,也由不得我們了。”
“可否聯絡劉越,讓他即刻出兵呢?”羊獻永看着地形圖,忽然說道,“奇襲,纔有效果。更何況,若真是劉曜出了事情,我們這樣殺過去,說不準也能夠爲他撕開一道口子,讓他能夠從將軍嶺突圍的。”
“可我手裡沒有軍符,調不動大軍啊。”賀赤更是扁了嘴,“劉越也不認識我。”
“沒關係,他認識我,我去。”羊獻永挺了挺脊背,但表情略微尷尬,“當年我們曾在洛陽打過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