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102章 心魔

天魔殿, 是供奉天魔尊的殿堂,特別是位於非魔城的天魔殿內供有天魔尊及歷代魔帝的金身。魔族用虔誠賦予天魔尊無上的力量,而天魔尊則無私地守護着整個魔界的子民, 這是魔界特有的信仰。

小樂知道天魔殿的來歷, 亦對這些逝去的王者心懷敬重, 於是屏息一步一步緩緩地向大殿走去。雲遙曾經說過, 自己的父親爲母親續命卻雙雙消失在天魔殿內, 師父也曾經說過,一切的真相皆在此處,所以, 這扇門的後面有什麼、會發生什麼,無不讓小樂滿心雀躍。

整個天魔殿內彷彿都沒有人, 四周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透着幾分蹊蹺。小樂習慣性地四處張望, 然後又擡頭看了看天,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不知何時已是烏雲密佈, 天上的陰霾與地上的燈火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越發地襯托出環境的古怪。

偌大的一座天魔殿,竟然沒有守衛與僕人,這種事情怎麼想怎麼不可能,而唯一的解釋就是:請君入甕。也許是因爲少年無畏, 所以小樂並不害怕, 走到硃紅色的大門前, 毫不猶豫地推了推。

門未動, 小樂再推, 這次加了二成魔氣,門開了一個窄窄的縫隙, 待用到七成力之時,門終於被完全推開。小樂卻是心下凜然,能打開這扇門的人都不是尋常人,汐顏千尋絕對是勁敵。

門扉打開映入小樂眼簾的是一個空曠的大廳,廳內燈火通明並無其他擺設,正前方和左右兩側各有一條漆黑的通道,每條通道之前都有一根未被點燃的紅蠟燭,小樂知道這是一種陣術正等待着進入的人引動。

要走哪一條?小樂屏息閉目以冥識探索了一番,決定從最左邊開始。想到這裡,身體一轉,走入最左側的通道。

‘噗——’地一聲,蠟燭在小樂走過的時候驟燃,跳躍的火苗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恣意地舞蹈着。事到如今,是考驗還是陰謀,小樂已經不在乎了,只要能找到真相,只要能找到任何關於父母的消息,或者關於伊楚的消息,再危險的地方也值得一探。

陰暗的通道彷彿沒有盡頭,小樂走了許久也找不到出口,不由得罵道:“靠!一條道跑到黑,這建築設計太沒創意了。”回頭看去,蠟燭的火光彷彿還在不遠處,小樂心中一動,這是幻境。

指間凝氣一記橫掃千軍,幻境瞬間破碎露出一扇門,半掩的門內似乎散發出一絲熟悉的氣息,小樂驚覺:有人!

折騰了這麼久,終於有人了,也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又緊張起來,小樂手下暗藏劍氣緩緩地推開了那扇門,光明乍現的瞬間,小樂卻愣了。

搖曳的宮燈、四溢的香火,與初入此地時所見到的大廳構造完全一致,唯一不同的是眼前多了一尊天魔像與一個供臺,但是這些都不是吸引小樂注意力的原因,而是供臺前站着一人。

那人一身黑色的長衫背對着小樂負手而立,紅色的長髮在宮燈的照耀下顯得嫵媚而妖邪,小樂先是一驚,然而越打量越發地驚喜。那人的氣質,竟然越看越像乾爹無塵。

“乾爹?”小樂輕輕地喚了聲。

那人聞聲緩緩地轉過身來,小樂屏息地看着,這一刻格外希望眼前之人就是乾爹。四目相接,當銀瞳對上那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碧眼,一人微笑,一人喜悅。

“乾爹,真的是你?!”小樂展顏一笑,毫無戒備地撲了過去。

“不孝子,怎麼現在纔來,我都快無聊死了。”無塵一臉寵溺地揉了揉他的頭髮。

“乾爹你怎麼會在魔界?”

“你不在家,家裡安靜得多了,我和蓮也無聊所以過來旅遊參觀。”無塵眨了眨眼睛,那笑容一如既往的邪魅。

旅遊參觀……小樂嘴角一抽,自己在這裡出生入死他卻跑來休年假,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啊……

“那怎麼會跑進天魔殿?”小樂繼續追問。

無塵聳肩,“蓮說你一定會來這裡,況且這裡比較安靜不會有人打擾。”

小樂再一次感慨老天爺不公平,誇張地嘆了口氣問道:“義父去哪裡了?”

未等無塵回答,身後傳來一人輕笑:“我在這裡。”

小樂回頭望去,見紅蓮一身白衣優雅從容地走來,於是大喜着撲過去,“義父!”

“看樣子你最近過得不錯。”紅蓮溫柔地抱了抱他。

能在這裡遇到無塵與紅蓮,讓小樂驚喜萬分,邊向兩人說了了此行的目的,邊詢問了天魔殿內的陣術。而小樂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我的老爸老媽是不是在天魔殿內?”

“這……”紅蓮猶豫了片刻,“有些事情,如果不是你自己親自發掘就沒有意義。”

小樂對於這樣的回答似乎早就想到了,只是聽紅蓮親口說出時還是不免有些失望,抓了抓頭髮,堅定道:“既然這樣,我今天一定要找到真相!”

無塵拍了拍他的肩,道:“好樣的,我和蓮無論任何時候都會支持你。”

閒話說完,小樂算了算,自己已經浪費太多時間,於是與無塵紅蓮一起向天魔殿更深處走去。三人再次進入通道,世界又頓時變成一片漆黑,彷彿看不到盡頭的長廊只有三人的腳步聲傳得很遠很遠。

‘哧——’無塵燃起一束妖氣,明亮的火光照亮了眼前方寸之地,也帶來一絲安全感。

前方是無盡的黑暗,身邊是乾爹與義父無微不至的保護,這樣的感覺,就好像一家三口在夜色中趕路回家。走着走着,小樂忽地想起小時候的事情,曾經,也有過這樣的夜晚。那一年,自己迷失在野外,哭了很久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後來□□爹和義父找到,兩人拉着他的手在夜色中緩緩地走着,沒有責罵也沒有安慰,而是微笑着鼓勵。那時的心情,就如現在一般,幸福而滿足。

恍惚間,小樂彷彿又回到了幼年時代,乾爹與義父的手又大又溫暖,握住他小小的手,給予勇氣和力量。

或許是因爲從小到大對這兩人的崇拜與景仰超過了一切,在小樂的心中,父母的存在感反而不及這兩人,他們是小樂最親密的親人,也是小樂年少時無限仰慕的人。所以當身處危機之時只要見到這兩人,小樂就會不由自主地投入了全部的信任。

是的,全部的信任。

那時,他曾經想着,如果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完,該多好……

小樂猛然間驚覺,莫名地打了一個激靈。記憶中,乾爹的無名指上有一枚戒指,每次握住他的手,自己都會習慣性地摩挲着,而記憶中,那枚戒指,是帶在左手的。此時,小樂的左手握着乾爹的右手,右手握着義父的左手,習慣性地摩挲了幾下,寒意漸起。

懷疑在腦海中瞬間閃現,未及小樂深思,身側的紅蓮已然殺氣驟現,轟然一掌打向小樂的胸口,小樂一驚,護身屏障張開,終於有驚無險。

然而一切變化還是來得太快,遲疑的片刻,一柄薄如蟬翼的長劍自虛空中出現,無塵的劍氣凌厲無敵藉着紅蓮的掌風,力劈華山,瞬間將小樂護身屏擊碎,小樂也被劍氣逼得後退數丈,倒在地上時已然嘔血重傷。

這一劍不是劈在身上,而是割在小樂心上。刻骨噬心的痛,讓小樂渾身痙攣,幾乎痛得昏死過去。強忍着又嘔出一口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心中卻是多了幾分清明。眼前紅髮碧瞳的男人一如記憶中的樣子,長劍指地一副天地間唯我獨尊的強大,這樣的乾爹,曾經是小樂心目中最完美的強者,即使此時此刻,也無人可比。

“咳——哈哈哈哈哈——狠,夠狠!”小樂嘲弄地大笑,“竟然敢利用乾爹的樣子來騙我,而且還複製得一模一樣,哈……”

此時此刻,小樂早已無力去思考眼前的兩人到底是誰,心裡雖然清醒,眼前卻開始模糊,五感明顯有些遲鈍,若不馬上離開,只怕這次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錯了,你這個不孝子,”‘無塵’妖異地笑着,“我就是你的乾爹啊。”語閉劍鋒又起。

小樂咬着牙站起來,冷冷地哼了一聲,天魔冥焰瞬間怒燒漫天,“你可以用任何人的身份來殺我,但是,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僞裝成我最親的人,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爲今日之事贖罪!”

怒喝一聲,劍氣與劍刃相交,在無盡的黑暗中劃出炫彩的光華,小樂卻心知不能久戰,藉着那人劍氣的衝擊力,順勢凌空而起,快速消失在黑暗中。

“你逃不掉的,傻孩子……”‘無塵’舔噬着長劍上的鮮血,邪魅地笑了起來。

迷宮,到處都是迷宮,沒有出口,只有繞來繞去數不清的長廊。鮮血彷彿流成了血河,在小樂的身後蔓延到無盡的黑暗中,小樂的視線開始模糊,已經完全分辨不清方向了,腳也似乎失去了直覺,只是在靠着慣性一步一步地走着,慌不擇路。

“靠!今天不會真的要掛在這裡吧……”小樂用僅存的力量止住血,靠在長廊的牆邊喘息着,遠遠地,聽見腳步聲傳來,夾雜着‘無塵’與‘紅蓮’溫柔的呼喚。

他要來了……很快……小樂苦笑了下,努力想讓自己渾沌的頭腦開始思考。不期然地,一縷簫音飄進不太靈光的耳朵裡,小樂渾身一震。

那簫音彷彿有一種魔力,讓小樂漸漸地恢復了體力,一直處於懵懂狀態的頭腦也開始清醒,原本痛得麻木的胸口也不再那麼痛苦,小樂深深地吸了口氣,循着簫音而去。

按照簫聲的指引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眼前忽地明亮起來,原來是天魔殿的殿前長廊,依舊是宮燈照得亮如白晝,依舊是空無一人,除了空中飄蕩的簫聲,一切與小樂進入時沒有任何差別。回頭看去,紅燭已滅,殿內空蕩蕩的,哪裡有乾爹和義父的影子,小樂胸中氣血翻涌,又嘔出一口鮮血,於是不敢久留,快速離去。

遠遠的,天魔殿外有一人負手而立,見有人負傷逃脫,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心魔幻境,越是強者所受到的反噬越厲害,迷惘的孩子,終究會迷失在心魔之中。只是……你不該插手啊……”

這簫聲,似乎,有些熟悉……小樂思忖間,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座偏僻宮殿,殿內燭光搖曳,將吹簫之人的影子映在窗戶上若隱若現。小樂知道這是妃子們住的地方,莫非,宮中還有嵐帝的其他妃子?

正胡思亂想着,簫聲驟停,小樂壓抑的傷勢終於突然爆發,眼前一黑,一頭栽下了殿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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