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先睡吧,我失陪一會兒。”北幽凜雖然不知道她爲何睏倦,但還是替她掖好被角,確定把她嚴嚴實實的包裹住了,才轉身。
沒想到這時毀已經邁步從屏風後轉了出來,似乎對他的磨磨蹭蹭有些不耐煩。
北幽凜不着痕跡的擋住了銀連的睡顏,雖然她只給他們一個背影,但私心裡也不想讓除自己以外的人看到,哪怕是好兄弟。
毀走到這裡,屋子裡多出一道人的氣息,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真是沒想到,凜這個修煉狂,竟然也有這麼一天。就像是以前的他,從來都不敢想自己是否會愛上一個人。
當然,他的高傲,不屑於將它說出口。
“什麼好酒,能讓尊上也有了品嚐的心思?”北幽凜冷淡淡的一笑。
“空竹釀。”
睡在被窩裡的銀連氣息一顫,饞蟲差點被勾了出來。
好久沒喝了……這是她最愛的酒,可遇而不可求。
北幽凜時刻注意着銀連的方向,一旦有動靜,立馬就明瞭。
他的眼中有了真切的笑意,原來蓮兒喜歡空竹釀……勢必要向尊上討要一柄空竹過來。
毀淡淡的向冰晶牀上看了一眼,只看到半個腦袋的背影,眼中疑惑一閃而過。
這個女人似乎一直不太正常,明明隱藏了實力卻在冥燭樓做歌姬,遇到刺客的時候明明可以藉機向凜求助,卻選擇裝死,現在聽到了空竹釀,明明心動了,卻沒見她動一下身子,面相牆壁看上去是安睡着,其實心裡打什麼主意,根本不知道。
而且她的睡姿也有些奇怪……
歌姬頭上的裝飾繁多,釵子步搖碎鑽和箔片,她一個也沒取下來,就像是慌慌張張的睡下一樣。
心中一動,擡手,一道細微的玄氣直掀被角。
銀連死死閉着眼睛,雖然感受到了那樣凜冽的玄氣的威脅,但還是一動不動,被子裡的手死死攥着被角。
毀向來行事乖張,我行我素,出手快如閃電,那道玄氣對銀連構不成威脅,他的目的只是想看清楚她的身影而已。
銀連知道,所以僵着不動。
“尊上何必爲難一個女子。”時刻注意銀連的北幽凜卻動了,在反應過來的片刻,便截斷了毀的試探,冷下臉來。
“這個女人行事可疑。”
“那也不會對尊上構成任何威脅。”意思就是說,不要多管閒事。
“難得你也會和我嗆聲。”毀慢慢把手放下,最後看了銀連一眼,甩袖道,“不管是誰,只要做事,就一定有一個目的。”
北幽凜不語。
“這女人三番五次的躲避本尊,按理說,若是因爲害怕的話,她怎麼可能睡得着。”
一道如鷹隼般的目光牢牢的鎖定住銀連,她的背後升起了一絲絲寒意,只是目光而已,竟然有如此的壓迫力。
他的目光,只有在遇到在意的事情的時候,纔會像刀子一般的銳利。
她已經惹得他的注意了。
“天色正美,我想念空竹釀想念得緊,尊上還是莫要多耽誤了。”北幽凜似乎是感覺到銀連的不安,腳步挪了挪,“尊上,請。”
毀的腳步轉向了屏風,銀連提着的心還沒放下,突然,他冷冷一笑,單手成爪,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一扭身子,猛地抓向了冰晶牀上“安睡”的人。
三番五次的試探已經讓北幽凜面上不快,見他突生奇招,北幽凜也較了真,飛身截住他的手。
銀連死死閉着眼睛,看不到室內的場景,只是隱隱從空氣中傳來的細微波動,那樣凌厲的破空聲和衣袖之間的摩擦聲,還有光線的突然變化,察覺出這場戰鬥的恐怖。
他們兩個都默契的沒有使用玄氣,可光用招式,竟然也能夠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銀連內心有些不知所措,尋常人要是遇到這麼大的動靜,是頭豬都要被吵醒了吧?她再是裝睡,估計也裝不下去了。
但除了裝睡,還能怎麼辦?
銀連攥緊了被子,默默的翻了個身,用一半的被子遮住了臉,把臉蛋埋在了枕頭與被子之間的空隙。
而就在翻身的時候,她狠狠的在枕頭上蹭了蹭,把髮髻蹭得散架了,烏黑的髮絲披散開來,在翻動的時候,順勢遮住了另一半的臉頰。
“尊上,你逾矩了。”北幽凜見打擾到銀連睡覺,灰色的瞳仁裡有着戰意,“不如到室外再戰!”
毀的眼光淡淡掃了過去,銀連雖然面對着他們的方向,但是整個人依然是被遮住,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
“本尊做事一向不容得他人質疑。”
他不想用實力壓人,只是這個女人實在奇怪,就像一個帶解開的謎團,引着他去探究。
如果沒有得到真相,就像是一隻貓爪子在心裡撓,癢得很。
“尊上無非就是想要見蓮兒一面。”北幽凜薄脣抿成一線,終於退了一步,“蓮兒害怕尊上的威勢,還請尊上不要相逼,待她想見之時,自然會露出容貌。”
“但若本尊執意要見呢?”
毀的話語頓時轉變爲徹骨的森寒,殺意隨着他的話語傾瀉而出,不是對着銀連,他的目標竟然變成了北幽凜。
他運足八成力道,隔空拍擊一掌,正是一擊必殺的慣用招的起手式。
什麼都能造假,唯獨殺意是真實的。北幽凜猝不及防,再張開防護罩時,已經來不及了。
毀的掌風來勢洶洶,根本無人能擋。
“凜——”
銀連想也沒想,把什麼都拋在了腦後,身上的玄氣迸發出來,旋身而起,順勢抽出了本命之劍,身形如電,迅速如光。
她只知道一件事,北幽凜和她說過,如果兩人真的打起來,敗的人——只可能是凜!
毀剛纔的殺意不假,她也熟悉毀的招式,那是下了十足的功力,勢必要殺死凜的打算!
北幽凜只覺得眼前一片雪白閃過,似乎是散發着凌厲氣勢的雪刃,而鼻尖傳來一股淡淡的幽香,正是他所熟悉的那種。
蓮兒的髮香……
擡眼,銀連雙手將劍豎起,劍尖朝下,寬刃就像一堵堅實的牆壁,擋在身前,黑色瀑布般的髮絲輕舞着,是他從未見過的,動人心魄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