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十天之後,許嫩櫻的墳前。林飄雲一身戎裝,將一個骨灰罈放下。撒酒祭拜:“薛,這次我一定要用風千動鮮血慰你在天之靈。然後再讓你和櫻相伴地下!”

還沒怎麼休整好的大軍,再次出發,只是目標變成了北方的雪域。這一路林飄雲卻待在馬車裡,很少見人。蘭亦玄等人憂心忡忡的看着馬車,幾次要開口勸他,都被擋回來。是啊,連蕊月也拉不住他,還有誰能阻止他復仇心切的行動?

“兩位將軍,陛下請你們到車裡去說話。”

蘭亦玄和江曲盛對視一下,答應着下了馬,來到林飄雲乘的車上。林飄雲氣色比前幾天好了許多,仍是一臉肅穆。他面前的小几上擺着一張地圖,上面繪的正是雪域的地形。待到蘭江二人坐下,他才說:“這次徵雪域,跟百越情況不同。雪域地廣人稀,氣候寒冷。以我們的兵力不可能全面開戰,更不能打持久戰。所以,只能速戰速決。”他指着地圖說:“你們看,雪域的十三城,可以包含在以涼穹爲圓心的一個扇型當中,他們都有通往涼穹的道路。也就是說,掌握了涼穹,就可以此爲據點,波及整個雪域。”見他二人都點頭同意,繼續指着地圖說:“再看涼穹,這城南邊半包圍在索侖雪山中,北邊面向棲鳳雪原。因此,我們這次攻打的重點就放在索侖雪山。”

蘭亦玄點頭說:“不錯,但是索侖雪山防守也一定很嚴密,我們這次帶的物資並不多啊。”

江曲盛也說:“還有,爲什麼我們要帶那麼多原木呢?那些東西太過沉重,實在是行軍的很大負擔。”

林飄雲微微一笑:“從天齊到雪域之間的平原上,已經有很多村莊,可以隨時供給物資需求。至於木材麼,進了雪域你們就明白它的用處了。”

“報——”

林飄雲一掀簾子:“什麼事?”

“前面的村莊都已經搬空了,一個人也沒有,東西也沒留下!”

幾個人聞言臉色都是一變。

“再去探!”

“是!”

放下簾子,林飄雲眉頭微皺:“看來風千動已經有了準備。”

蘭亦玄說:“那我們是不是還照原計劃做?”

林飄雲思忖片刻說:“計劃不變,不過我們要加快行動。這幾年涼穹儲備豐富,攻下城後就不用擔心物資。還有,我派人聯絡了蘇堅,他也答應出兵協助我們攻打涼穹。”

“蘇堅?”

“不錯。蘇堅這幾年跟我們一直有往來,他也在朔漠練成一支部隊。論吃苦耐勞,比咱們的人還厲害些,所以特意請他幫忙。”

江曲盛忽然發現那地圖上有一片灰色地帶,奇怪的問:“這是什麼地方?”

林飄雲看了一眼說:“那是落凰山,雪域的聖地。只有王室的人才能進去,雪芝就是產自那裡。”

江曲盛吃驚的說:“落凰山有這麼大?那不是比涼穹還要大許多?”

林飄雲說:“那裡的確是很古怪的地方,只知道是被一片陡峭的懸崖包圍,更詳細的資料就沒法探到了,雪域當地人也對那裡不怎麼了解。”

“那還是有未知數了?”

“打仗哪有百分之百把握的?”

進入雪域地界後,天氣逐漸寒冷,地面上出現了積雪和冰層。林飄雲吩咐士兵們把原木捆成木排,人在上面,套馬拉着跑,像是個簡易的雪橇。開始幾天還不太順溜,隨着積雪漸厚,這種辦法已經比正常的行軍速度快了許多。衆人都佩服林飄雲聰明獨到,他卻笑笑說:“木材的用處可不止這些呢。”

快到涼穹時,遇到蘇堅率領的部隊,兩軍匯合,逼近索侖山。

“天齊和雪域一向友好往來,雪域王還娶了您的好友薛慕雲,爲什麼這次您要大動干戈?”蘇堅裝做不解的樣子問。

林飄雲目光一閃,殺機頓生:“就是因爲薛!這幾次我派人去雪域探望他,都被風千動阻止。我擔心他出事,就找人把他偷偷帶回來,沒想到半路又風千動劫走。半個多月之前,竟送回了他的屍體!”

“啊!”蘇堅假做驚訝:“風千動居然這樣歹毒?”又不懷好意的說:“他這是公然挑釁您啊!”

“所以這次我立誓要血洗涼穹,爲薛報仇!”

蘇堅被他的殺氣所攝,半天說不出話來。

兩軍來到索侖山下,通往涼穹的道路果然被封鎖了。索侖山的南坡是最陡峭的一面,根本無法攀登,眼下只有打通東西兩側任意一邊的道路,才能攻山。然而在這個問題上,林飄雲和蘇堅卻無法達成共識。

林飄雲認爲,東邊大路平坦,雖然繞到涼穹有些遠,但是可以正面做戰。雪域人又要守城又要守山,分出來的人馬不會太多。蘇堅卻覺得,西邊小路雖然險要,但是把守的人更少,只要闖過去就很快能到涼穹城前,東邊繞道太遠,一路都可能遭伏擊。最後無法同意一見,兩軍便分頭行動,約好誰先打下涼穹,一切財物都歸他所有,但是風千動歸林飄雲。

接連三天,蘇堅開始強攻西邊。那裡山勢險要,雪域軍從高處投擲大石、冰塊等物,朔漠軍寸步難行,紛紛敗退。蘇堅又急又氣,自己也受了傷。眼看一塊肥肉在前,卻吞不下去,想要放棄又不捨得。林飄雲兵分兩路,一路由蘭亦玄帶領攻打東邊,他吩咐:“只可試探,不要硬拼。”另一路由他帶領,駐守南坡。

第四天傍晚,蘭亦玄派人回來送信說,雙方勢均力敵,想要拿下很不容易。林飄雲回信說,要不斷騷擾,但不要正面交鋒。

江曲盛奇怪的問:“爲什麼我們不協助亦玄一起攻打?在這裡等久了一方面糧草不夠,一方面雪域的援軍會趕來。到時候情況會很不利。”

林飄雲笑笑說:“不會太久的,明天我們就行動。”

“汪副將求見!”

“讓他進來。”

汪達英是林飄雲剛提拔起來不久的新人,他年紀不大,功夫卻不錯,爲人老練穩重,很快就受到重用。現在他雖然是個副將,但是林飄雲卻對他跟江、蘭二人一樣對待。

只見他快步走進來說:“陛下,軍營裡有些不安穩。”

“哦?”林飄雲眉毛一挑:“有什麼事?”

“這次我們帶的棉衣不夠,有些士兵凍傷了,所以出言抱怨。”

林飄雲思索一陣說:“你們將領有多餘的衣物都拿出來分給傷兵,我的也一樣。”

江曲盛打斷他說:“飄雲!你不……”

林飄雲止住他繼續說:“挑一些傷的厲害的,跟我去西邊探望朔漠軍。”

汪達英也糊塗了:“要傷的厲害的?”

林飄雲“嗯”了一聲:“回來有重賞。”

汪達英領命而去,江曲聖說:“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啊?”

林飄雲笑着說:“不用忙,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你帶人去挖雪塊團成雪球堆在這山腳,越多越好。”

朔漠軍的營地裡,滿是缺胳膊少腿的殘兵,□□聲,咒罵聲不絕於耳。見到林飄雲來,蘇堅抱着受傷的胳膊愁眉苦臉的迎出來。

“他媽的,沒想到姓風的這麼狠。哎喲,飄雲,你那邊怎麼樣?”

林飄雲神色凝重的搖搖頭:“對手很強大,看來這次我估算的不夠準。”

蘇堅心裡罵了他幾百句,嘴上還無奈的說:“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林飄雲憤憤的說:“這次我一定要拿下涼穹!不過,我們帶的物資不夠,你看我的士兵都凍傷了,不知道你這裡能不能——”

“啊?”蘇堅一聽,趕緊搖頭:“我們也不夠,你看我這傷殘這麼嚴重,哪有多的物資分給你?”

林飄雲嘆了口氣:“那好吧,我走了。”

回到營地,江曲聖已經帶人堆了不少雪球在山下。探子回報說:“朔漠軍悄悄退走了!”

江曲盛疑惑的看着林飄雲,不知道他究竟去做了什麼。林飄雲胸有成竹,一面吩咐人送信蘭亦玄加大騷擾力度,一面傳令下去,今晚開始攻山。打了勝仗自然衣食無虞,打了敗仗就跟朔漠軍一個樣。去過朔漠營地的人把那些傷兵慘相傳開,士兵們全都打起精神,準備全力以赴打贏這場仗。

天色剛暗,東邊隱隱傳來撕殺聲。林飄雲說:“是時候了!”一聲令下,分配好任務的士兵行動起來。數十口大鍋支起來,架上火燒,堆好的雪塊投進去,不多會就融成水,漸漸沸騰。另一邊,幾組士兵輪流在山腳挖橫槽,把木排放進去。滾水一澆,很快就凍住。踩在這一層上,再繼續挖下一層。竟然搭起一條通往山頂的“天梯”。

江曲盛擔心的說:“不會引起雪崩嗎?”

林飄雲看着那熱火朝天的場面,微笑着說:“這雖然是南坡,也凍的很結實。要是那麼容易雪崩,這條路就不會是交通要道了。”江曲盛這才放下心來。

那“天梯”越到高處越難開鑿,過了半山腰,已經很難再鑿出能放開木排的槽了,林飄雲吩咐他們把原木捆上繩索,凍在裡面,再扯着繩索往上爬。每隔半米高左右的地方就鑿出幾個小槽,作爲落腳點。

天色未明,這條突破索侖山天險的梯子已經搭成。

雪域軍顯然沒料到天齊軍會從南坡攻上,而他們防禦的陣營主要是面對北坡的,一時間亂了陣腳。林飄雲和江曲盛已經率先殺入主陣,一劍一槍橫掃過處,所向披靡。忽然大帳一掀,寒光爆閃,叮叮叮一串兵器撞擊聲疾響而過,他二人向後一躍,分開站定。

風千動一襲黑衣,站在那裡。手中長劍還在顫動不止,人卻穩如磐石。相較於林飄雲的殺氣畢露,他如同一口古井,氣息孕於內裡,波瀾不驚。只是那雙紫眸中瑩光微露,泛着幽深的旋渦。狂風呼嘯,他的長髮飛揚起來,衣衫卻緊緊吸附在身上。那一刻,周圍的撕殺聲都遠去了,天地間彷彿只剩他一個人。

林飄雲和江曲盛對視一下,心頭都沉重起來,他們都知道,眼前這人是個相當強大的對手,隨即也興奮起來。剛纔一交手,就察覺到風千動內力勝過他們一籌,硬拼並非上策。他們是多年朋友,彼此合作的已十分熟練。

林飄雲大喝一聲,正面搶攻上去,江曲盛□□一顫,光影交錯,將風千動退路全都封死。風千動身子絲毫未動,長劍一搭一拖,將林飄雲的劍勢引到江曲盛處,順勢大力一擊。江曲盛□□巨震,幾乎脫手,林飄雲招式一變,力道撤回,反手再刺風千動胸腹要害。風千動卻向江曲盛方向避去,左臂夾住他刺過來的□□,折身一甩,噹的一聲,林飄雲的劍刺到槍桿上。

這時汪達英已經率領第二批人衝上來,眼看林、江連手還未壓制住風千動,當即抽刀猛撲過來。他的刀法是以剛猛見長,一劈一磕都有開山裂石之力。風千動不能再以巧勁化解,招式也變的凝重。在三人夾擊之下,他已經處在劣勢,頃刻間險象環生。再次格開汪達英的刀,江、林二人的槍劍同時刺到,左掌一翻,抓住□□,刺落心口那一劍卻無法再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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