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昌齡是一個髮鬚都有些發白的文官,他低着頭,走到蔡京的面前,拜道“見過太師。”
蔡京看着他,想了想,然後說道“孟昌齡,你可是在工部爲官?”
孟昌齡點頭道“多虧了太師記得。”
蔡京笑道“我這幾日有些忙,到今日小兒才告訴我你尋我有事,聽說是大河的事情,說說吧。”
孟昌齡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奏摺說道“請太師過目,
蔡京拿過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回憶黃河的情況。
黃河,乃華夏文明的母親河,但這位母親的脾氣一直不太好,從共工治水、大禹治水開始,華夏民族和黃河的較量已經過去了幾千年,一直到漢代明帝時期的王景,花費百億國財,修建千里大堤,保住了黃河八百年的太平,但到了宋代,因爲泥沙的不斷堆積,黃河決口越發頻繁,甚至還慢慢開始改道,時值宋遼簽訂檀淵之盟,遼國的還沒被驅散,一個叫李垂的士人寫了一篇文章,認爲黃河河道會持續北移,最後會流入遼朝境內,契丹人便可順流而下,黃河天塹不能再護衛開封京城。
一開始人們對這樣的觀點還是有點半信半疑的,但接着,景祐元年、慶曆八年,黃河兩次改道,向北翻了個身,的確就是稍微翻了個身子,也就幾裡吧,但這樣的趨勢使得全國都人心惶惶,於是全國上下都言治河,而治河的核心思想便是讓黃河不再北移,先是想引黃河改道六塔河東流,結果六塔河決堤直接衝廢半個河北,河北最重要的軍事重鎮定州,仁宗年間兵額十萬,六塔之役放完大水,神宗重造兵籍後只有兵額兩三萬了。
仁宗的治河宣告失敗,神宗上位,王安石變法,決定繼續把黃河改回舊道,結果使得黃河奪淮入海,大灌四十五座郡縣,光良田就被淹沒了超過三十萬頃,使得黃河下游水系徹底崩壞,這一次的大洪水,差點把在徐州的蘇軾都給淹死了,更是給後世的人留下來了超級大難題,便是治理黃泛區
神宗的變法治河也宣告失敗了,哲宗上位,這一次,他決定要收拾他父親留給他的爛攤子,要讓黃河流回故道,可是黃河故道的河牀已經很高了,這一次引流,又造成了大決口,而之前提過的定州,在徽宗即位的時候的兵籍,只剩下不到萬人。其餘的,全部餵了魚蝦。
到了徽宗時期,黃河依舊是時不時的決口,河北山東等地深受其害,而北宋朝廷每年在治河上要花費的錢財也數以百萬計。就是因爲有這些故事,蔡京看到孟昌齡要說黃河,便高度緊張了起來。
看完孟昌齡的摺子,蔡京舒了口氣,原來孟昌齡並不是要全面的治河,而是要選一段引流,然後在河上修建浮橋,當然,這樣做雖然沒有全面治河花費那麼大,依舊不可小視,蔡京問道“大河建橋,千古未聞,你先說說,爲何如此做,有什麼好處,要多少人工,多少錢糧。”
孟昌齡拱手說道“太師請容我詳稟,我選的位置乃是安利軍附近的大伾山,大河自大伾之東而來,直大伾山西而止,數裡方回南,東轉而過,復折北而東,則又直至大伾山之東,地形水勢,迫束相直,如我等可以將大伾大山及東北二小山打穿,使得大河分爲兩股而過,再合爲一股,如此,以此三山爲樑柱,此浮橋可與國同休,且比選址他處省費數十百倍,如有此橋,河北負擔必當大減,太師深明經世濟國之法,想來明白,至於花費,大概需要十萬民夫,兩百萬貫錢方可造成。”
蔡京眯眼拍案說道“好,這件事你再細細琢磨一二,過幾日上朝,便先跑出來給衆人聽聽,此事若是做成了,我大宋便是自開天闢地第一個在大河上造成永久浮橋的國度,官家必然欣喜,但我醜話先說到前頭,這事情萬一你辦砸了,白耗錢糧,呵呵,沙門島的風景,據說好的很呢!”
孟昌齡喜道“多謝太師成全,請太師放心,下官以全家性命擔保,此舉必將功成!”
蔡京點點頭,讓孟昌齡離開,蔡絛等他離開後說道“爹爹,此事真的可行嗎?在大河上造橋,千古未聞啊。”
蔡京撫須說道“不管可不可行,這樣千古未有的事情,官家必定會感興趣,而且真的做成了,卻也是造福一方百姓啊。”
過了幾日,讓無數人盼望的大比的日子到來了,姜德看着和後世高考差不多場景的考場,摸了摸鼻子,沒想到到了這個時代,居然還會走上這一遭。
“小郎君,一切小心。”李師師帶着面紗,幫姜德整理了一下衣服,姜德笑道“放心吧,許先生這幾日可是幫我好生溫習了一遍。”
宜封奴道“就是,姐姐,你別擔心,我們的德兒弟弟可是個才子呢,你看他拿出來的那些本子,哪個不是被衆人推崇。”
李師師搖搖頭說道“這科舉之事,哪裡有人敢保證的呀。”
“開始入場!!”幾個衙役大聲的叫着,考生們開始拿着憑證開始入場,由於此時還沒有照相技術,所以專門有幾個識認官在認人,他們的手中有之前就拿到的考生信息,上面有考生的姓名、年齡、籍貫、相貌等信息,而相貌往往是從皮膚顏色、鬍鬚、眼睛大小等等來形容,每年都會有幾個因爲鬍子變長、皮膚變黑而被抓出來,怕他們是捉刀的而不許這些人考試,這使得這些舉子每次大比前都要小心的保持自己的身材外貌,防止不讓考。值得一提的是,在宋代,還沒有槍手這個說法,而是叫捉刀人,其源由來自於曹操昔日找人假扮自己,而他在旁邊捉刀的故事。
姜德被叫了名字後,走了進去,進去第一件事便是搜身,這個時候就不得不佩服一些人的用心了,姜德居然看到有人被查出在食盒中藏了一個火柴盒大小的書,上面居然是一本春秋,姜德都想不出到底是怎麼印上去的,只能說能人太多了。其實這是姜德有些大驚小怪,等到了清朝,還出現了一個火柴盒大小的書上印了《易經》、《尚書》、《詩經》、《禮記》、《春秋左傳》五種儒家經書的全部內容及儒學大師的詳盡註釋,後世發現時想仿製,卻發現不動用高科技的前提下,根本沒人做的到,其技術已經徹底失傳。
考生入座,說是座位,其實都是獨立的小隔間,互相有磚瓦相隔,除非你真的是長頸鹿,否則絕對看不到旁邊的試卷,等試題發下來的時候,姜德差點興奮的想捂嘴笑,還真的是那些題目,姜德咳嗽了一下,回憶了一下自己背了幾天的文章,立刻下起筆來。
姜德在認真答題,卻沒注意到幾個熟人正在巡視。
“姜小郎,啊呀呀,看着寫的速度,可見是成竹在胸啊,太師家中果然是無等閒之輩。”
“呵呵,老夫可沒指教他,這裡就拜託諸位了,老夫便去面見官家,說此處科舉一切正常。”蔡京笑着撫了撫須,他來此卻是爲了賺點座師的名號,特地向趙佶請示巡示的,畢竟沒有下面這些官員擡着,他的政令再好,也出不來汴梁城啊。
——半月後
“中了!中了!!”李忠風一路往上衝,周圍不知情的人紛紛問道“這是怎麼了?中了什麼了?”
“我怎麼知道,中風了吧?”
房間裡,正在和許貫忠下棋的姜德,剛剛準備下一子,就聽到一聲從遠到近的吼聲,還沒聽清說什麼,一個人從窗戶鑽了進來,對姜德笑道“小郎君,你中了!”話音未落,房門就被撞開,李忠興奮的說道“小郎君,中了!”
時遷笑道“可惜,你慢了一步。”說着,眼巴巴的看着姜德,許貫忠對姜德拱手拜道“恭喜主公,主公啊,按照道理,可是要給份彩錢的。”
姜德手一揮,變出一把金葉子塞到時遷的手裡,又變出一把銀葉子放到李忠的手裡,他也不管積分多少了,心中欣喜,這來到宋代中個科舉,也算是沒白走這一遭了,對許貫忠謝道“多謝許先生教誨,殿試纔算順利度過,你不知道,那個時候趙佶不斷在我身邊走動,搞得我差點就記不住那些經文了。”
許貫忠笑道“趙佶對主公敬重,也是好事,對了,是何名次?狀元是何人啊?”
時遷剛想說,被李忠攔住道“跳蚤,總得我說一個吧!”時遷揮揮手,表示不爭了,李忠道“是二甲第五十一,狀元是江寧人秦檜,據說他寫的一手好字,官家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秦檜?他居然真的和野史記載的那樣成狀元了?姜德正想着,又聽到門外人來,人還未到,先是一股香風,李師師和宜封奴二人一同入內,對姜德笑道“恭喜小郎君,賀喜小郎君,金榜題名了。”
李忠抓了抓腦袋問道“二位小娘爲何知道的如此快?”
宜封奴白了李忠一眼說道“你滿東京的叫喚,還有誰不知道啊。”
“說的是啊,李忠兄弟叫的連我們夫妻兩在瓊樓外就聽到了。”又是一人聲,進來一個大漢,姜德一看來人,起身說道“見過師兄,嫂嫂。”
林沖拱拱手道“師弟果然好才學啊,等師父知道了,一定會開心極了。”
姜德點頭道“說的在理,時遷,立刻幫我把消息傳回內黃,也讓大家高興一下。”
“好嘞!”時遷應了一聲。
又一人進來說道“是得快點傳回去,姜兄,恭喜恭喜啊。”來人卻是李綱。
姜德搖搖頭說道“平日裡也不見得有這麼多人,今日卻是都來了,得,李忠,去通知高廚娘,準備酒菜,今夜我們好好吃上一頓。”
李忠笑着應了一聲,李綱拉着姜德問道“這下可好了,日後我們同殿爲臣,必可輔助官家,治出一個清平世界。”
姜德連忙搖手道“別別別,伯紀兄,你知道我性格的,我可不想天天那麼大清早的去上什麼早朝。”
李綱彷彿早有心理準備,嘆道“我早就猜到了你會如此,你這懶散性格啊...哎,我是真的希望有你相助啊,太師雖然容我,但我越發覺得我在朝堂之上做不出什麼事來,歸根到底,我一人的聲音太弱了。”
姜德問道“怎麼?出什麼事了嗎?”
李綱點點頭說道“工部的孟昌齡上本,要治河修橋。”
姜德皺眉道“這不是好事嗎?怎麼?太師不許?”
李綱跺腳道“好什麼啊,姜兄,你知道這事要多少錢嗎?太師準備大發民工三十萬啊,而且大河不是那麼好引的,我朝自開國起,大河兩年一決,我擔心這一次又會造成新的大決啊。”
姜德想了想說道“此事我也不清楚,倒是不好隨意下判斷,不過依我看,伯紀兄你要是真的擔心此事,不如去實地的看一看,否則說不出個道理,官家如何會依你?”
李綱聽着姜德的話,點頭說道“姜兄和我想的一樣,罷了,不說這些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們先去喝酒!”
姜德笑道“就是嘛,這些煩心事先放一邊,我們喝酒去,師師姑娘,今日可否勞煩你演奏一曲?”
李師師看了一眼宜封奴說道“也罷,今日就當你這個東家檢查我二人工作吧,對了,我和燕青還練了一首曲子,今日剛好讓諸位聽聽,看看是否有要調整的地方。”
李綱搖頭嘆道“李師師的大作,我等哪裡敢提什麼意見啊,今日倒是佔了姜兄的光了。”
當夜,滿堂皆歡。
——深夜
“三十萬的民夫,太師也是好大的雄心啊。”許貫忠有些微醉的對姜德說道。
“是啊,修建黃河浮橋,也不知道最後會方便了何人。”姜德在酒桌上聽李綱詳細說了一下,便想起來這浮橋的故事,又道“過幾日瓊林宴後,必要對本次舉子分派職位,太師已經派人來問了,你說我們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