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息嶺
高麗多山,王俁此時佔據的地盤被馬息嶺、阿虎飛嶺、大峰山三大山脈所包圍,各地關隘加派兵馬人手駐防,烽火臺修建的到處都是,加上山上取之不盡的岩石、滾木,使得極難攻破。
馬息嶺下,數萬梁山兵馬在山口駐紮,看着遠處的崇山峻嶺,姜德不由感嘆道“古人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這裡雖然沒有川蜀之險,卻也是險要非常,吾等要想破此山,恐怕損失不小啊。”
許貫忠拿着地圖走上來說道“主公,這王俁已經吃過我們水師的虧,在長平、豫州等臨海城池都日日排查,海上更是用漁船建立起一道預警網,我軍如想從水路進攻,恐怕不容易了。”
姜德不禁懷念起後世的戰艦,那堅船利炮下,什麼城牆都是白搭。
“王俁有多少兵力,這樣四處佈防,結果只會是處處無防吧?”姜德對着地圖劃了一個大圈,這三座山脈加上臨海的幾座大城,最少有十幾個需要屯兵部署的地方。
“自然是不夠的。”許貫忠讓兩個軍士把地圖攤開說道“主公請看,王俁因爲突然撤退,主力沒有太大損失,還有十餘萬軍,加上後來的強徵兵,約有二十萬,在三大山脈的各個關隘之中,屯放了近十萬,在海邊屯放了近五萬,在他治所和州屯放了五萬,這三大山脈的十萬軍看起來多,但分攤下來,各個山脈就不過三四萬兵力,我們面前的這個關隘,不過兩萬多兵。
但這裡易守難攻,這兩萬多軍也讓我軍難以寸進,而且只要我軍在此處發起進攻,王俁手下其他軍隊必然是源源不斷的到此增援,這些軍隊要進攻恐怕不行,但要防守卻還是派的上用場的。”
“軍隊都是打出來的,攻城戰最耗戰力...敵軍守將是誰?”姜德問道。
“尹彥旼!也就是尹瓘之子,尹彥頤之弟。”許貫忠回道。
“哦?他的哥哥應該是被冤殺的吧,他難道對王俁沒有怨氣?是否可從中做些文章?”姜德想智取了。
“必然是有的。”許貫忠笑道。
“是否可以利用呢?”姜德眯着眼睛問道“我們開京城中是否有此人的好友,如能說得此人來,我軍可就省下力氣了。”
許貫忠回道“在下也是這樣想的,他的好友不是他人,就是那趙匡。”
“我記得此人,此人現在在何處,什麼官職?”姜德問道。
“此人就在軍中,現爲高麗軍副師長。”
“可有怨言?”姜德又問。
“此人將四王子送給了我軍,那王俁怎麼樣也容不下他,不會有事。”許貫忠知道姜德在擔心什麼,笑着說道。
“好,讓他過來,我和他談談,如果真的可以,就派他去見尹彥旼。”
被姜德召喚,趙匡沒一會就急急忙忙跑來了,他臉上有點紅,可見被姜德召見還是很興奮的。
“趙將軍,此次出征感覺如何,我等能在此處站穩腳跟,你功勞不小,近日倒是和你倒是有些生疏了。”姜德揮了揮手,示意他靠近一點,趙匡見姜德這樣的態度,反而有些扭捏起來。
“統帥事情繁忙,卻還能記得小將,倒是讓小將好生感動呢。”
看着扭捏作態的這個大漢,姜德嘴角抽搐,簡直想吐出來了。
“趙將軍...請飲茶。”姜德揮揮手讓他喝茶閉嘴,然後自己也平息了一下心情,才說道“趙將軍,聽聞你和尹彥旼很熟?”
“哐當”趙匡茶杯都快嚇掉了,急忙否認道“沒有,統帥莫要聽他人言語,我和這些反賊不共戴天,絕對不會有任何往來!”
許貫忠看不下去了,這小子藏起四王子的機靈勁都去哪裡了?說道“趙將軍莫要慌,尹彥旼乃忠良之後,統帥對其也是極爲敬仰,故而希望你能去一趟馬息嶺,說那尹彥旼前來歸降,如能說來,你便是此戰首功!”
“首功?”趙匡眼睛有些發亮了。
“如有首功,想來副字去掉衆人是不會不心服的。”姜德許諾到。
趙匡搓了搓手,又爲難的說道“那尹彥旼家世代忠良,恐怕會一心死戰到底,好得個身後美名啊,末將非不想去,只是怕壞事。”
“無事,此事就是不成也會記你一個功勞。”姜德安慰的說道。
趙匡這才站起來拍着胸口道“既然如此,末將就去走一回。”
等趙匡走出大帳,姜德問道“幾位覺得趙匡去,可能成功?”
旁邊的花雕搖搖頭道“此人粗魯不堪,恐怕做不成什麼大事。”
許貫忠卻笑道“學生卻是另外一種看法,此人是大智若愚,主公想想,如真的是個莽夫,會想到藏起四王子嗎?”
姜德點點頭道“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馬息嶺
馬息嶺綿延百里,僅有的幾條道路都被建成了關隘,這些道路中最好走的,也是王俁軍兵力最集中的地方便是鎮冥關。
鎮冥關內,尹彥旼正在調兵遣將,關下數萬梁山軍給了他巨大的壓力,他手裡的兩萬多人,最多隻有不到五千人是合格的戰兵,其他的不過是上了城牆都打哆嗦的農夫罷了。
“報!將軍,有一人自稱是將軍的故人,特來拜訪!”
尹彥旼擡頭疑惑的說道“故人?這個時候會有什麼故人?他叫什麼?什麼模樣?”
那軍士回道“是個壯漢,他拿着這個東西,說將軍看到必然會見他。”
說着,軍士遞上一物,尹彥旼一看,頓時喊道“居然是此人!此人還有臉面來見本將,給我押...給我請上來!”
那軍士應了一聲退下,尹彥旼再道“來人,給我支起一口鍋來,裡面倒滿熱油,再叫一百刀斧手帳前聽令!”
沒一會兒,鍋架起來了,人也到了門外,尹彥旼眯着眼睛一看,果然是他想到的那人。
趙匡笑嘻嘻的進來說道“尹將軍,好久未見,可想殺我老趙了。”
“大膽!你這廝居然還敢來見我,來人,給我把他架起來丟到鍋裡炸了!”尹彥旼怒聲喝道。
旁邊軍士齊喝一聲,就要上來抓人,趙匡急忙躲開,吼道“姓尹的,我好心好意來找你,你不給我口漿子喝也就算了,這是什麼意思?”
“你我兩軍對陣,你來此不過是做說客的,不殺你又殺誰!”
“啊呸!”趙匡呸了一聲道“這說客說客,來者是客,你不讓我說話,怎麼知道我就是說客,再說了,如果你不是心中有鬼,爲何不敢讓我說一說?”
尹彥旼斜眼看了看四周,說道“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來!”說着,尹彥旼便讓他進大帳,而上百的刀斧手則是戰立兩旁,好像隨時都會下手殺人一樣。
趙匡笑了一下,滿不在乎的走了進去,坐下拿過茶水自己倒了起來,喝了一口說道“尹老五,咱們都兄弟,你也知道我老趙是個粗人,不會弄什麼圈子,我就問你一句話,尹老四的仇你還想不想報了?”
尹彥旼一聽到他哥哥,兩眼頓時紅了起來,他大口喘了一下氣,然後說道“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死爲不忠,我哥哥盡忠而死,死得其所,我有何仇要報?”
“啊呸!”趙匡站了起來說道“我說尹老五,我還以爲你是條漢子,沒想到老子英雄兒混蛋,龍生的兒子會打洞,你老子何等英雄,你幾個哥哥也不是孬種,怎麼到了你這裡,就這麼沒出息呢?
還什麼君要臣死,臣不死爲不忠,誰是君?就那王俁,你難道就沒聽過子曰,君臣之道,恩義爲報?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那王俁對你們尹家到底如何,你心裡應該是最清楚的了。”
說着,趙匡走上前一步道“你老子尹文敬臥薪嚐膽,開拓九城,結果呢?卻被那王俁罷官削封,讓他含恨而終。
這要是說爲了堵住那些悠悠之口也就罷了,你那四哥又有何罪過?卻被砍下首級,掛於旗杆之上,他王俁還又念一點情面嗎?”
尹彥旼歪着頭,盯着地,瞪着眼睛,手緊緊的捏着椅子的扶手,牙齒咬的嘎嘎作響,他何嘗又不氣,又不恨呢。
“你的家人現在都在西京,都在那女真人的手裡,那些女真人是什麼樣的,你也知道,要想救出他們,你能靠誰?靠王俁?昔日他掌握整個高麗的時候都不是女真的對手,何況現在他不過苟延殘喘在三山之間,而女真卻崛起到攻破了遼國東京,你覺得靠王俁能行嗎?”
趙匡對着天拱拱手說道“我家統帥,你也和他交過手,那是真正的天人下凡,別說你了,就是女真人在我家統帥面前,也只能退避三舍,要想對付女真人,只有靠我家統帥纔有可能。”
說着,趙匡再道“將軍請看看吧,自我家統帥佔據開京後,各地百姓的日子是好過了還是難過了,爲百姓計,爲天下計,在下希望將軍率軍投靠我家將軍,如尹老五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就把我趙匡的腦袋砍下來,送給王俁好了,也讓天底下人看看,到底誰讓他們過不上好日子的。”
尹彥旼本就不是個意志堅強的人,看到趙匡這樣,反而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他連道“趙將軍何必如此呢...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大王自從進了和州後,性情大變,對周圍的人非打即罵,看誰都想是要反叛,又害怕衆人反叛,今日責罰,明日賞賜,只是...我家世代效忠高麗,我不能玷污了列祖列宗的一世清名啊。”
趙匡聽到這話,知道尹彥旼已經心動了,否則何必拿出祖宗說事呢。
“將軍,這並非是污名啊,而是美名啊,想昔日開關給漢高祖的秦將,何人說他們不忠呢?”
尹彥旼皺着眉頭,明顯是在做最後的思想鬥爭。
趙匡又嘆了口氣道“老五你要是堅持要打也可以,但日後想起爲此戰死去的數萬乃至數十萬人性命時,你可別後悔!”
趙匡一邊向外走一邊說道“別說兄弟沒有提醒你,我家統帥此戰帶了上百門的大炮,什麼是大炮你應該也知道了吧,好了,話已至此,兄弟我告辭了。”
趙匡一邊走,一邊注意後面的動靜,終於,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了那句讓他等了半天的話。
“趙將軍且慢...此時還要從長計議....”
趙匡急忙回頭,看到臉色有些後悔的尹彥旼,知道不能讓他把剛剛的話吃回去,便道“我知道你軍中必定有王俁派來的監軍,要想成事,必要先殺了這些人。”
尹彥旼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點頭道“好,那就先委屈一下趙將軍,我就對他們說來了說客,誆騙他們到此,再殺了他們祭旗!”
山下的姜德坐在大帳中等了一日,沒有等來任何消息,對許貫忠嘆道“許先生,看來此戰必須要打了,你說我等如何出兵?”
許貫忠安慰道“用兵之道,本就是以正合以奇勝,主公莫要過於在意,此戰我看還是要從鎮冥關下手..”
“報!!山上有異動!”一個軍士衝進來報道,姜德唰的一聲起身問道“什麼異動?”
“有一隻兵馬正在下山。”
姜德想了想,說道“傳令後廚,準備吃食酒水,再傳令衆軍出陣!”
“吃食...統帥,是吃了再打嗎?”牛皋拍着肚皮問道。
“打?我看打不起來了,出去看看!”姜德哈哈笑着走了出去,許貫忠、花雕、牛皋等人紛紛跟上。
寨門打開,三軍盡出,陣列軍前,旌旗招展。
姜德看到果然有一隻人馬從馬息嶺下來,一騎飛奔在前,姜德拿着望遠鏡看了看笑道“好,馬息嶺破了!”
衆人一聽,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各個喜笑顏開,沒一會兒,就看到對面大軍越來越近,飛奔在前的那將來到跟前,翻身下馬說道“罪將尹彥旼,素聞姜公仁德,感於胸懷,王俁無德,逼死我父,殺死我兄,遺我全族於異族之手,罪將願投奔明公,願明公收留!”
姜德嘩啦一聲下馬,牛皋和花雕急忙也下馬護衛,姜德扶起尹彥旼說道“將軍此來,如久旱逢甘霖啊,我已設下酒宴,快快入內飲酒。”說着,牽着尹彥旼的手就往裡走,走了一步,又回頭道“趙將軍何在?”
趙匡竄了出來說道“末將在!”
“此宴,你爲右手次位,僅在尹將軍之下!”
“多謝統帥!”趙匡興奮的說道,左文右武,這代表着姜德記了他大功了,怎能讓他不興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