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此時正在和方翰討論塗山的戰事,塗山的失守讓他們都很緊張,正在討論派誰去防衛塗山方向可能的進攻時,一陣嘈雜聲傳來。
“出什麼事情了?”方翰對外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大帥,杜壆叛亂,官軍殺過來了!”有衛兵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說道。
“什麼?”段二嚇得癱倒在椅子上,杜壆的叛變讓他的信心一下全沒了,他彷彿已經看到自己一家人被押往汴京處斬的場景。
方翰眼珠轉了幾圈,然後說道“大帥,宋軍此次必定是自從西門來,我軍可從南門退出,前往莫耶山,那莫耶山還有李懹的一萬兵馬,再傳令鍾離兵馬南移,當可聚攏三四萬兵馬,尚有一戰之力!”
段二有些不甘心的說道“可否能將宋軍打出去?”
方翰搖搖頭道“我軍大部是新兵,城池一破,軍心必然大亂,想依靠他們擊敗梁山兵馬,如同做夢一般。大帥,快下令吧。”
段二捂着臉哭道“大王派我鎮守濠州,我連一月都未堅持到,還有什麼面目去見大王啊。”
說歸這樣說,逃跑歸逃跑,段二深諳有命在纔有一切的真理,梁山軍還沒有殺到城中心,他已經帶着近衛從南門離開了濠州城。
等姜德進入濠州的時候,公孫勝傳來消息,鍾離城的守軍不戰而逃,此時公孫勝已經拿下了鍾離城。
——莫耶山
李懹一臉無語的看着段二、方翰幾人,劉敏跺着腳,轉着圈問道“怎麼會這樣?濠州、鍾離兩城數萬兵馬啊,我們這要如何和大王交代!”
段二啊的叫了起來,所有人驚恐的看向他,他起身說道“此戰之敗,都怪那叛逆杜壆,沒想到這廝平日忠厚,卻是人面獸心,降了宋軍,謀我城池,如今大王南征,唯有在此堅守,等大王回師纔有勝機。”
李懹嘆道“數萬兵馬,如今還有多少?”
劉敏看向段二說道“我軍退出城池雖然慌亂,卻也是徐徐而退,尚有一萬三千餘人。”
段二臉黑的說道“濠州城破,一片慌亂,只有不到八千。”
李懹道“加上我這裡的一萬,也就是三萬兵馬,也罷,尚可一戰,只是此戰何人爲帥?”說着,李懹對自己的幾員部將道“總得找一個能打勝仗的人來統帥大軍吧,畢竟兄弟們也都是爹生娘養的。”
李懹是李助的侄子,李助則是一手扶持王慶的軍師,因此李懹一直看不起依靠裙帶關係上位的段二等人。
李懹手下也有猛將,袁朗,滕戡,馬勥,馬勁四人都各有手段,尤其是李助因爲擔憂自己這個侄兒的安全,安排了兩千鐵甲軍在他賬下,這三千鐵甲軍都是穿着宋軍步人甲的精銳,軍士都頂深盔,披鐵鎧,只露着一雙眼睛,手持長槍大刀,最爲強悍,這樣的軍士,即使是王慶自己身邊,也不過還有三四千人。
“怎麼?李將軍想當大帥了?”方翰哼道“段大帥是大王親封的濠州大帥,你想造反不成?”
“我們現在難道不是造反嗎?”李懹翻了個白眼道“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兄弟白白戰死,何況這裡不是濠州,是莫邪山,莫邪山的主帥是我李懹,這也是大王欽點的,你有何異議?”
方翰氣的鬍子都翹起來了,段二揮手道“好了!”
段二丟了濠州,本就羞愧,也沒臉和李懹爭奪主帥的位置,便道“此戰就以李將軍爲主,我也想看看李將軍到底有金劍先生的幾分功力。”
李懹笑道“那就請段將軍放心了,如今濠州被宋軍所佔,他們一定會在濠州修整兩日,我軍要趁這個時間,多修營寨,準備堅守。
方軍師,請你辛苦一趟,前往廬州告知大王此處戰況,派別人,我也不放心啊。”
“你!”方翰氣的差點要拔刀相向了,這不是明擺是在排擠他麼。
段二攔住他道“此時正是用人之計,這樣的事情,派一個小卒就可以了,何必派軍師前往呢。”
李懹也只是想噁心段二一下,笑了一下道“罷了,不敢就算了,今日我也乏了,請各位將軍各回本部,修整士氣,然後隨我一同迎戰宋軍。”
——濠州
姜德坐在上位,兩個穿着硃色官府的文官坐在下面,一人端着茶說道“就像我說的,請平陰侯將軍士在兩個時辰內調出濠州城,此處自有其他軍士接防。”
“李大人,兩個時辰?我的軍士辛苦數日,連口水都喝不上你就要趕我們走?是否過分了一些?”姜德淡淡的笑道。
“過分?不,我們這是爲了平陰侯你才如此做的,俗話說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濠州乃大城,城中諸多財物,如再讓軍士待在城中,恐怕就要有不忍言之事發生了。
到時候少不得有言官上奏天聽,那時候,侯爺恐怕自己都會脫不了干係啊。”被稱爲李大人的文官笑嘻嘻的說道,眼神中充滿了戲謔。
“怎麼?李大人看到我的軍士中有掠奪財務,強搶民女的了?”姜德繼續笑道“李大人滿腹經綸,恐怕應該還知道一句話,叫做官過如剃吧,這濠州城數萬反賊是怎麼來的?李大人當過父母官,應該是最爲清楚吧。”
“大膽!”另外一人站起來怒道“你不過是一武夫,焉敢如此?”
“姜信之,你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擅自收降叛軍,等我等上書天聽,看你如何自處!”
姜德慢慢站了起來,笑着說道“那我就回梁山啊...”
兩個文官表情頓時一呆。
“給你們臉了,你們還真的把自己當做人物了,來人!”
姜德是真的發火了,要不是面前這樣的官員太多,後來的武將地位哪裡會低下到那種地步,後世漢土幾次沉淪,這些腐儒甩不掉鍋。
“給我將這兩個狂徒送回到揚州,濠州我不要,但也不許這樣的人來接收!”
“遵命!”
“平陰侯,你大膽!你大膽!!”
隨着被拖出去的嚎叫聲,姜德不屑的呸了一聲,公孫勝走上前說道“侯爺,宿州方向出現一隻兵馬,應該是準備接收濠州的。”
姜德道“派杜壆率一萬兵馬攔住他們,杜壆不是不願意和故人相對麼,就讓他去北邊好了。
濠州城現在還不能給他們,我們要在這裡種下種子,這裡在未來會對我們很重要。”
公孫勝問道“如果官軍強攻呢?”
姜德笑道“不會的,你想想,童貫等人打的是驅虎吞狼的主意,在我們滅了王慶之前,官軍都不會動我們,如果宿州軍敢強攻,就給我狠狠的打回去,告訴杜壆,如果他輸了,這投降的兩三萬人的命就保不住了。”
說完,姜德看向桌上的地圖說道“工作隊到了嗎?”
公孫勝指向地圖說道“最多還有兩個時辰就到。”
“工作隊到了之後,立刻將其散到下面去,每個隊伍派一百軍士保護,王慶把這裡的鄉紳基本殺了個遍,現在這裡就是一塊白地,一定要搶在朝廷之前,建立我們的農村合作社,我們有三萬降軍,要充分利用好這些人的本土優勢。”
公孫勝拜道“請侯爺放心,貧道明白事情之重。”
姜德並不是準備打幾仗就結束了,本着利益最大化的想法,姜德是要在這裡建立屬於自己的基層政權。
其實從古自今,農村絕對大多數時間都是權力真空狀態,王權不下鄉不是說說而已的,朱元璋被後來的文人黑的那麼慘,除了殺貪官污吏多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朱元璋是第一個在全國範圍內編造魚鱗冊的皇帝,魚鱗冊是將田地山塘依次排列、丘段連綴地繪製在一起,因其形似魚鱗而被稱爲“魚鱗圖冊”,這是第一次王權下鄉,各地的土地第一次被中央徹底掌握,在這之後進一步的王權下鄉,就要等到紅色政權了。
姜德此時的工作組要做的,一邊是利用濠州鄉村權力真空的時間,以不願意從軍的降軍爲骨幹,建立起農村合作社,一邊是登記編造魚鱗冊,在古代,誰有魚鱗冊,誰就有了一半的基層政權。
很多人無法理解爲什麼魚鱗冊這樣的重要,這樣說,政權在當地的表現主要在三方面,一個是人事權,一個是財權,一個是武裝權,人事權不用說,財權則是要收的上來稅,還能運走,而如何收稅,古代可沒有後世的發票或者申報軟件,都是依靠稅吏一戶一戶的去收的,這些人應該交多少,就是以魚鱗冊爲準的,如果一個政權沒有這樣的魚鱗冊,他在當地將一文錢都收不上來,這也是爲什麼秦漢交替之時,蕭何進入咸陽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秦丞相、御史府所藏的律令、圖書了。
當日,從梁山趕來的上千有基層合作社經驗的工作隊趕到了,姜德第一時間將其派遣到濠州各地,看着不斷增加的領土面積,姜德有一種老鼠進入米缸的感覺。
約莫過了八九日,先是北邊的消息傳來,在被杜壆用長矛連傷五人後,宿州的廂軍認清楚了自己到底是什麼戰力的現實,以來的三倍速度回到了宿州。
再接着是汴京的消息,趙佶很大方的誇獎了姜德...姜信之一頓,並且賞賜了不少金銀..紙面上的,接着趙佶讓姜德快快出兵平定王慶,至於被姜德趕出去的兩人,那是連提都沒提。
其實姜德很懷疑這到底是不是趙佶的意思,按照他對汴京這羣混蛋的瞭解,這百分之九十是幾個奸臣互相商量的結果,趙佶也許到現在連王慶到底在哪裡都還沒搞清楚。
而工作隊的工作也極爲順利,在刀槍的加持下,濠州鄉村所有人都對工作隊笑臉相迎,一萬多本地降兵重新編制到了各地的合作社內,姜德讓公孫勝繼續做登記造冊工作,自己則帶着大軍開往了莫邪山。
——莫邪山
莫邪山下,兩隻大軍對圓,朱武對姜德點頭示意,姜德對左右道“何人前往叫陣?”
一人出列道“末將願往!”說罷,催馬上前,大聲喊道“叛國逆賊,吾乃梁山韓伯龍,何人敢和我一戰?”
王慶軍中衝出一將,大聲應道“下山虎滕戡在此,拿命來!”
韓伯龍打起精神,舉着兵刃就刺,滕戡用的是一杆虎眼竹節鋼鞭,力大無比,一個照明,韓伯龍居然覺得虎口發麻,知道不好,卻也只能拼命硬撐,過了七八招,已經慢慢落了下風。
武松在後面看到,對姜德道“侯爺,伯龍不是對手,恐怕要欒將軍才能取勝。”
欒廷玉催馬上前,挺槍就刺,嘴中喊道“伯龍少歇,待我一戰。”
王慶軍中又一將衝出,生得赤面黃須,頭頂熟銅盔,身穿團花繡羅袍,烏油對嵌鎧甲,騎一匹捲毛烏騅,赤臉黃鬚,九尺長短身材,手掿兩個水磨鍊鋼撾,擋住欒廷玉道“賊將休要車輪戰,來來來,和我一戰!”
二人對着廝殺,不過三四回合,王慶軍又衝出二人,齊聲喊道“馬勁、馬勥在此,何人敢戰?”
穆弘、穆春二人對視一眼,一同殺出道“穆弘、穆春來了,賊將休跑!”四人互相對砍了起來,穆弘對着馬勁,馬勥殺向穆春。
這下八人對陣,殺的是你來我往,看的衆人是心驚肉跳,先是穆春被馬勥砍中一刀,要不是戰甲堅實,非得命喪當場不可,馬勥還想追,被龐萬春一箭射退,馬勥哈哈大笑道“梁山賊人只會暗箭傷人,兄弟們,撤了!”說完,帶着四人一同退回本陣。
姜德等四人退回,先讓穆春下去包紮休息,然後氣道“沒想到濠州都被拿下,此處卻傷了我軍銳氣。”
朱武道“我軍勝在兵強馬壯,當鬥兵取勝。”
姜德點頭稱是,朱武則開始揮舞令旗,各將自回本陣,準備以軍陣取勝。
對面的李懹看到,笑道“賊軍也想和我鬥兵,也罷,傳令各軍,聽我號令!”
在李懹左邊的是段二,方翰看着李懹傳來的軍令,罵道“這小兒還真把自己當做大帥了。”段二則眯眼道“先看他是否能勝,如也敗了,有他好看!”
兩軍徐徐而動,一場大戰即將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