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經歷一個案子的時候,毛小龍都覺得這是前所未有的棘手,但是,當一切都想通的時候,卻又開朗無比。毛小龍撩了撩衣袖,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換過新衣服了,自己身上這件衣服還是跟石見月宮中的下人要來的,自從墜崖之後,他總是不想再回到自己以前的那個身份,尊貴是沒錯,卻無時無刻不被人覬覦,若是他能夠重活一次,即使不是龍家的九少爺,只是一個普通人,是不是活得反而不會那麼沉重。
路過麪館的時候,毛小龍看見李寒又拎着一個大大的食盒等在那裡買面,便遠遠地看了幾眼。
那食盒似乎很重,不知道李寒這樣一個纖纖女子是如何將它常常拎來拎去的。
待李寒走了之後,毛小龍攔住即將進去的小二問道:“小哥,剛纔那姑娘買的是什麼面?我看她常來,看來你們店裡的東西很不錯吧?”
小二一聽這話就樂了,似乎已經認不出來他就是前幾天在店中找出斷手的年輕人,於是來了勁說:“我家的面是非常地道啊,人人都是知道的,臊子面、菠菜面、褲帶面您想嚐嚐哪樣?”
毛小龍邪邪一笑,依舊在上次坐過的地方做了下來道:“嚐嚐那位姑娘剛纔買的那種。”
小二麻利地給毛小龍倒了一碗水,昂脖應道:“好嘞,您稍等!”便奔回了後廚。
不出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的油潑面便端了上來,雪白的麪條上點綴着幾根碧綠的青菜,一股被熱油澆出的濃香撲鼻而來,鮮紅的辣椒讓人頓覺倍有食慾,毛小龍抓過筷子忍不住想,石見月一定會喜歡這個味道。
看着毛小龍大口大口吃麪的樣子,小二忍不住笑道:“客官,這面味道可好?”
毛小龍點點頭,含糊不清地說:“非常好!”
小二得意洋洋道:“那可不是?剛纔那姑娘每隔兩三天都會來買,每次一買就是五大碗!”
“五大碗?”毛小龍一愣,她一個人吃的了麼?
毛小龍幾筷子便將碗裡的面扒拉到嘴裡,擡頭對小二說:“再來一碗,我要帶走!”
毛小龍將那碗麪帶回醫館送給花如媚,一邊看着她吃,一邊問道:“剛纔忘記問你,那個馬蹄印追蹤的怎麼樣了?”
花如媚將嘴裡的面嚥下去,還輕輕地抹去了嘴角的油,瞪了毛小龍一眼:“我知道你着急,連飯都不讓人吃完,那我告訴你,那個馬蹄印一直到了我發現宋志的地方還是有的,只不過,我看他受傷過重,就先把他給救回來了。”
“你沒有追下去?”
“廢話,我要是追下去,宋志不一定還活着了。”
毛小龍笑道:“好好,是我太着急了,那你吃完了之後,我們再去看看吧!”
花如媚沒理他,埋頭吃了起來。
兩人趕到宋志出事的地方時,馬蹄印已經模糊了許多,而且同時,地上還有一排腳印。
毛小龍俯下身去看了半天,下了結論道:“是個男人。”又看了看花如媚道:“比你高,比我矮!”
花如媚瞪了他一眼:“還有呢?”
“還有就是,這鞋的底子有些軟,所以腳印不那麼實。”
毛小龍看完之後,站起身子道:“我們再去看看馬蹄印!”
於是兩人又沿着馬蹄印離開的方向繼續追過去,誰料,跟着馬蹄印一直到了一片居民區,這裡,不久前毛小龍纔來過,正是李寒居住的區域。
奇怪的是馬蹄印沿着大街小巷繞了一圈之後,竟
然找不出最終點在哪裡,只能看得出彷彿是繞着街道轉圈。
花如媚咬咬嘴脣道:“一家一家地找,我就不信了,還找不出來一匹馬!”
毛小龍半天沒出聲,他在想,這兇手是不是已經意識到了有人在找他,故意製造出混亂的馬蹄印來混淆視聽?
花如媚不耐煩地拍了毛小龍一下:“還不快找?”
毛小龍點點頭道:“找!”
兩人沿着馬蹄踏過的地方一路追查,繞了幾個圈之後,發現這些蹄印已經分不清楚哪些是最初的,哪些是後來踩出的了。
花如媚氣惱地叉着腰,隨意地擺了擺纖腰道:“這是什麼道理,難不成這馬兜着圈子跑,跑着跑着竟上了天不成?”
毛小龍蹙着眉盯着地上凌亂的馬蹄半晌,忽然開口道:“你說,要是這馬繞着街道跑了幾圈,然後進了其中一家人的大門,然後此人再把自己門前打掃乾淨,那豈不是就只剩下街道上的蹄印,再無馬蹄踏入別處的痕跡了麼?”
花如媚眼角一揚道:“果然好辦法!”
毛小龍點頭道:“若是沒猜錯,咱們將那男人送到醫館之後,兇手只來得及在大街上奔跑幾圈,然後掃去了自家門前的痕跡,用來混淆視聽,避免咱們找出他的住處。”
花如媚眼波一轉:“那不就是說,其實,兇手真的就住在這附近?”
毛小龍的嘴角斜斜向上挑起,又露出了一臉的痞子相:“怕是我們離這答案越來越近了!”
花如媚看着他大起大落的表情,不禁一愣道:“你說什麼?”
毛小龍邪氣一笑道,對花如媚說:“我還需要知道一件事,差不多就能找到兇手了。”
花如媚半信半疑:“什麼事?”
毛小龍腳步忽然急了起來:“我要去找一個人!”說着回頭看了花如媚一眼道:“而你,要去找另外一個人!”
毛小龍去找的人是王三兒。
王三兒這時候已經起了牀,在院子裡支了一張躺椅,手邊還放着茶水點心,悠閒自得地哼着小曲閉目養神。
毛小龍一個輕躍便到了王三兒身邊,邪氣笑道:“嘿!夠自在的啊!”
這話把王三兒嚇得差點從躺椅上跌下來——他怎麼也不明白,爲什麼這個男人會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進了自己的院子。
毛小龍抱歉地按住了王三兒的肩膀道:“其實我就是來問你一件事情,很簡單,但是你必須要如實回答我!”
王三兒明顯地感到了從這年輕人手上隱隱傳到自己肩上的力量,怕不是個能得罪的主兒。
王三兒挺直了身體道:“你想問什麼?”
“你有沒有見過兩個女子?兩個……不是很體面的女子。”毛小龍想了想補充道:“她們應該是逃難的……”
王三兒搖搖頭道:“要是真有這樣形單影隻的姑娘,恐怕我早就下手了!”
毛小龍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你再想一想!”
王三兒吃痛,但又不敢叫出聲來,於是,他真的就仔細又想了想。終於擡起頭來:“我好像有點明白了,你想找的是看上去狼狽不堪的那種女子嗎?”
毛小龍苦笑道:“反正不風光。”
王三兒想了半天道:“這樣的女子我是見過兩個!”
毛小龍眼光一亮:“哦?什麼時候?在哪裡?”
王三兒想了想道:“怕是一個多月以前,在城北見到了,那兩個姑娘身上穿得
破爛不看,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是女人,跟普通的乞丐沒什麼兩樣。”
“那你看到她們的時候,她們在做什麼?”
“我注意到那是女子之後,便想上前詢問,結果,旁裡卻出來了一個人蹲下去問話,跟那兩人說了幾句之後就一起走了。”
“那個人是什麼人?”
“不知道,我一看他們說了幾句話就走了,原想着也許他們是認識的,便也走了。”
毛小龍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下問道:“帶那兩個女子走的人,是什麼樣的?男人還是女人?”
王三兒搖搖頭道:“看不出來男女,只穿着一件白衣裳,還蒙着臉。”說着王三兒打量了一下毛小龍,補充道:“比你矮一些,看起來有些瘦。”
毛小龍點點頭,鬆開了握着王三兒肩膀的手,又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今天多謝你了!”說着要走。
王三兒小心翼翼地追問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毛小龍沒回頭,便向問外走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毛小龍趕到醫館的時候,花如媚後腳也跟了進來,看到毛小龍,便舒心一笑道:“晚上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了!”
毛小龍點點頭道:“那麼,真相便不遠了!”
傍晚時分,毛小龍和花如媚坐在臨街的一家飯館中,注視着對面的客棧。
這是一家檔次一般的客棧,一般路過長安做些小買賣的人會投宿在這裡,價格不高,住宿條件尚可。
約莫吃過晚飯的時間,一個精壯的漢子便從客棧裡邁出腳來。
這漢子年約三十左右,穿着紫紅色的長袍,看打扮像是平常之極的買賣人。
他踏出客棧大門之後,四處張望了一下,便沿着大路,一路向南走去。
花如媚拍拍毛小龍,毛小龍會意,於是,兩人待他走出了一條街,便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漢子疾走一步,拐了個彎,便到了一處令冒險了與花如媚無比熟悉的地方——老屋。
依舊是那片待拆除的老屋,天色逐漸擦黑,安靜的四野一眼望去讓人頓覺毛骨悚然,偶然飛過的幾隻老鴉發出“呱呱”的怪叫,微風吹着樹葉的沙沙聲,更加給這樣荒涼的地方添上一抹詭異。
漢子左顧右盼了半天,忽然黑暗中傳來了低低一聲人語:“你來了?”
漢子精神一振,忙點頭應聲道:“我來了!”
這時,西南方的一處院落的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白色的影子向他招了招手。
漢子吞了一下口水,左右看了看,長吸一口氣,邁開步子向那扇虛掩着的門走去。
毛小龍與花如媚不遠不近地跟着,待漢子進了門,二人展開身形,悄然無聲地躍到院牆之上。
當中的一間房中,忽然亮起了微弱的燭光,細微的聲音響起。
花如媚小聲道:“我們要不要進去?”
毛小龍剛要回答,便聽見嘩啦一聲,像是桌椅倒地。
毛小龍一推花如媚,身子便騰空而起,直撲向有人的房間。
花如媚接着毛小龍的推力,閃身便掠到了老屋後門,果然有一匹老馬拴在樹上。花如媚挑眉一笑,穩穩地攥住了繮繩。
屋中,紫衣漢子兩手拎着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一人正欲從窗戶跳出,卻被毛小龍死死按住。
毛小龍坐在窗櫺上,一隻腳踩着那人已經探出去的上半身,一隻手按着他的後頸,壞壞笑道:“別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