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蘊的話一說出口,立刻迎上了太后的目光。辰妃的臉色則有些發白,卻仍顯得鎮定自若。
錦蘊的目光掃過辰欣雨,發現她也是一臉肅穆之色,不禁有些奇怪。
不過,她也來不及有什麼疑慮了。莫無殤已經打開荷包,取出了裡面的東西。
東西很小,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香袋,用五色錦緞縫製而成,散發出特殊的幽香。
看到這個香包,莫無殤的臉色開始發沉。香包的味道跟辰妃所用的香料是一致的,她最喜歡鵝梨帳中香,而此香因配置不易,宮中,只有她纔有份享用。尚香局裡製作的鵝梨帳中香,全部都是供給洗梧宮的,其它宮人都沒有。
除此之外,縫製香包用的錦緞,也是今年新進貢來的雲錦。因進貢數量稀少,宮中,只有太后和幾個妃位纔有。錦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有這兩樣東西。
錦蘊看到荷包中的東西之後,竭力壓抑着自己的驚訝,眼角瞥向身邊的翠煙。縫製香包的雲錦和那個香料,都是宮中特供,翠煙是如何弄到手的?而且,還是在她被莫無殤帶走之後,到這裡來之前。
難道,這一切計劃,她一早就知道了?
卻見翠煙臉上的驚訝,不比錦蘊少。她也很奇怪,爲什麼荷包中會有這樣的東西?雖然這東西的確能給錦蘊洗冤,但這些卻不是她放進去的。
而且,翠煙眼感受到了錦蘊懷疑的目光。她眼中帶了幾分焦急,幾乎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也不清楚爲什麼會是這樣。
莫無殤盯着辰妃,面如金紙,將那個小香包甩在她臉上:“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辰妃顫抖着雙脣,直直地長跪着,卻是一言不發。
“皇上,這個荷包臣妾於一個月前已經遺失。當時臣妾的婢女曾提醒臣妾,要臣妾跟尚服局的司衣坊說一聲,萬一被人撿到,做了它途,恐怕與我不利。臣妾想着,這荷包雖說精緻,到底不是件大事,沒必要驚動那麼多人,也就沒太在意。想不到,荷包竟真是被人撿了去,可巧在今天出現了。”錦蘊適時加火,順便觀察着她們的表情。
辰妃和她的妹妹都低垂着頭,臉色慘白。太后端坐在鳳椅上,木着一張臉,眼睛似乎都快要閉上了。其它侍從都低着頭,一動不動,恨不得自己變成個木雕泥人,永遠也不要引起主子們注意纔好。
還有翠煙,緊皺着眉頭,似乎在思索荷包中的東西,爲什麼會變。她放進去的,明明不過是一對小耳環而已。那還是她趁亂在辰妃身上順手摸來的,當時也不知道有什麼用,只是情急之下,想着拿上一點對方的東西,說不定能用到。
可現在看來,荷包中的東西,遠比她弄來的那副耳墜有用。只是,她放進去的耳墜又去了哪裡?
莫無殤怒道:“辰妃,這香包是不是你的?”
辰妃額角滲出了冷汗,閉上眼睛,像是下定了決心:“回皇上,是臣妾的!請皇上恕罪。”
錦蘊一驚,差點叫出聲來。辰妃這是承認了,今天的事,都是她在搗鬼?可是,一般人面對這樣的東西,不是至少該掙扎一下麼?她怎麼只看了一眼,莫無殤都還沒追問,她就承認了?
辰欣雨看到辰妃認罪,也叩首道:“皇上恕罪!這都是臣女的錯!臣女……臣女自知死罪,心中怨恨,所以逼姐姐和臣女撒謊,誣陷玥美人。臣女一人做事,一人當,還請皇上饒恕姐姐。姐姐都是爲臣女不平,纔會犯下大錯!”
錦蘊的眉頭擰成了一團,覺得這件事越來越蹊蹺了。
按說,事情的發展,對她都是有利的。可是,這未免也太順利了。最詭異的就是,辰妃和辰欣雨爲什麼那麼快就服輸了?還有,看翠煙的表情,荷包中的東西,很可能跟她當時的設計不一樣。
是誰在背後幫她嗎?
“不平?”莫無殤揚聲一問,馬上又嫌惡地閉上了眼睛,像是再也不想看眼前之人,隨即下令,“辰妃,婦行有虧,驕縱無禮,再三出言冒犯君上,乃大不敬之罪,着禁足於洗梧宮面壁思過,褫奪協理六宮之權,非召不得外出。”
辰妃身子一軟,坐在地上,半響才恍惚地磕頭道:“謝主隆恩!”
莫無殤的目光又轉向了辰欣雨,她俯身在地上,臉上的妝也已經哭花了。想到辰欣雨日後的去向,莫無殤雖然生氣,到底沒說什麼。
只是冷漠地瞟了她一眼,就扭頭再不她。口中說出的話,讓辰欣雨也癱軟在地。
“雨兒,你所作所爲,實在有負朕和太后的期望。不過,烏哈爾參百表示,他早已屬意與你。朕封你爲正八品雨柔郡主,擇日嫁於烏哈爾參百爲王妃。”
說完,莫無殤像是忍耐到了極點,一甩手起身離開,走過錦蘊身邊時,伸手將她拉起:“隨朕回上書房。”
錦蘊幾乎是被莫無殤拖着,匆匆忙忙地向太后那邊屈膝行禮,接着就被他帶離了息寧宮。
莫無殤心裡滿是憤怒和厭惡,甚至沒向太后辭行。
錦蘊也不說話,任由莫無殤拉着她的手行走,腦中還在思索這件事的古怪之處。
“蘊兒,朕差點就要錯怪了你!”到了上書房,莫無殤一把抱住錦蘊,忽然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錦蘊聽了,卻是五味雜陳。
前世,莫無殤哪裡說過這樣的話?他今天對錦蘊的維護之心,錦蘊還是看得出來的。只是,若當初莫無殤在她被沈嫚姝污衊時,也如此堅信她的話,他們又怎麼會走到今天?
還有,鎮國公府又有什麼過錯?自己的父親,又有什麼過錯?他爲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威脅,就殺盡了鎮國公府所有人,害得她蘇氏無一後人。這一筆賬,豈是他一點溫存,就能消了的?
錦蘊小心地推開莫無殤,捂着心口道:“皇上不要說了,臣妾現在還是怪怕的。其實,這件事,臣妾的確是聽說了。不過,太后問起來,臣妾總不能以傳言當事實,也就沒有肯定。想不到,辰妃竟會恨臣妾至此。或許,是她愛妹心切吧!臣妾倒是能理解她。”
莫無殤剛想說什麼,卻聽得小樂子稟報,說烏哈爾參百有要事求見。
想到今天跟烏哈爾的談判,莫無殤心情也不太好,安慰了錦蘊幾句,就讓她回去了。
回月華宮的路上,錦蘊一言不發。翠煙和紅箋,都有些忐忑不安。特別是翠煙,她不明白爲什麼那個荷包中的東西會變。雖然事情發展跟她們預計的方向一致,但中間產生的變化,還是讓她感到不安。
到了月華宮,錦蘊坐在內殿的小桌邊,上下打量着翠煙:“那個香包,不是你放的吧?”
翠煙急忙跪下:“娘娘,奴婢肯定沒有這樣的東西。那雲錦和香料,都是在尚宮局保存好的,奴婢不可能拿到。再說,奴婢從今天事發之後,就被太后帶走了。後來,皇上將奴婢單獨帶出了息寧宮,特意問了娘娘的去向。奴婢照實說了,那個時候,奴婢已經將荷包丟了出去。”
“那你原先在荷包裡放的什麼?”錦蘊有此一問,主要還是因爲翠煙的提示。如果不是翠煙說,那個荷包是她刻意丟下的,錦蘊還想不到要讓皇上查看荷包中的內容。
“回娘娘,荷包裡,是奴婢從辰妃娘娘那裡偷來的一對耳墜。”翠煙此時也顧不得其它,將她當時的狀況,怎麼想的,以及後來發現荷包內容被調換之後的震驚,一一道明,“娘娘,奴婢也很納悶,不知道那荷包中的東西,爲什麼會變成香包。”
錦蘊揉着額頭,細細想着其中的關節。忽然,她想到了一點,那個荷包,究竟丟在了什麼地方?
“你把荷包扔在什麼地方了?”
翠煙立刻回答:“奴婢爲了讓辰妃娘娘儘快發現,就扔在她宮門附近了。只要辰妃娘娘,或者她的內侍回宮,一定會看見的。”
荷包的確是到了辰妃手上,這說明,翠煙的辦法是起了作用的。可是,在辰妃的人帶回荷包前,一定還有人接觸過這個荷包,就是此人換了荷包中裝的東西。那個香包,比翠煙裝進去的耳墜更有說服力。
“娘娘,不管怎麼說,這個調換荷包內容的人,可能是友非敵呢。”翠煙分析道。
錦蘊搖了搖頭:“不對!這事有古怪,我得好好想想。你們先下去吧!”翠煙和紅箋躬身退了下去。
而此時,息寧宮內,太后已經回內殿休息,大殿內只有辰妃和明妃兩個人。
“我已經按照你的辦法說了,皇上下旨要我禁足。明妃,你這麼處心積慮地要剝奪我的權力,難道你以爲,我倒黴了,你就能當上皇后了不成?”辰妃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可是,今天的這一切,她必須得做。
明妃嫣然一笑:“姐姐說笑了。妹妹我無德無能,哪裡敢想望皇后之位。只不過,姐姐莫要忘記了,今日的一切,都是爲了辰妹妹。爲了自家妹妹,姐姐受點委屈,應該沒什麼吧?”
辰妃使勁壓抑着抽她一耳光的衝動,冷聲道:“哼!你最好說話算數!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明妃笑得更加燦爛了,向前一步,靠近辰妃耳邊說:“姐姐不必擔心,其實,妹妹都是爲了姐姐好。只有姐姐被禁足,這件事,才能跟姐姐毫無關係,不是麼?”
辰妃心頭一震,轉頭望着明妃,卻發現她的笑容中,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心機。
明妃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了?難不成,辰欣雨的事,是她所爲?辰妃只覺得心口發緊,後背泛起一絲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