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貴妃娘娘是回答不了朕了嗎?”莫無殤看着面無血色的辰妃,心裡突然有了一絲異樣的快感。
在這宮中,他已經壓抑太久了。身爲君王,他年幼即位,曾長期受着臣子的壓制。而如今好不容易大權在握,可是殷太后又成了橫亙在他面前的另外一道阻礙。
在太后面前,他要做到孝順溫馴,逢迎討好,吵架時要算計着吵。在臣子面前,他要做到心思內斂,不苟言笑,發怒時要算計着發。
只有在辰妃面前,他可以隨便發泄隱藏的怒火,縱使他說的是錯的,又有誰來辯駁他,又有誰敢辯駁他?
“皇上,當時錦蘊隨便找來一個孩子說是皇上您的骨血,我怎麼能隨便相信?我是爲了皇家的名譽着想,所以才做出那等糊塗之事。”
莫無殤聽見辰妃這套說辭,不禁冷哼一聲:“爲了皇家名譽,你就可以設局陷害朕的骨血嗎?”
“皇上,臣妾真的是爲了大元國着想。這些年,後宮之中嬪妃沒有一個能誕育子嗣。承鳳公主的生母是卑賤的侍婢,又隱姓埋名這麼多年。換做是誰都會有臣妾這樣的顧慮,更何況皇上臨幸的侍婢還少嗎?”
洛桑不禁撐着下巴,玩味着剛纔辰妃所言,多年以來後宮之中沒有嬪妃誕育子嗣?是沒有人懷孕呢,還是即使懷了……也生不下來?
看來這莫無殤的後宮,比他想象的還要更亂啊。
下面辰妃還在面色蒼白地妄圖掩飾過去,可惜她不知道,無論她如何巧言如簧地辯解,終究只會是徒勞。
“況且就算真的是皇上您的骨血,她又怎麼在浣衣局待了那麼久都沒有人知道?臣妾真的是爲了大元國的名譽着想,不想讓那錦蘊矇騙了皇上。”
“啪!”莫無殤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發出一聲巨響,讓辰妃心驚肉跳。
“一派胡言!倘若你不知道承鳳是朕的骨血,會那麼費勁心力買通吳成安設局嗎?你明顯就是要借承鳳除去錦蘊,一來在太后面前博個美名,二來不費吹灰之力除去錦蘊。真乃是一箭雙鵰的好計策,看樣子爲了除去錦蘊,貴妃你做了不少功課啊!”
辰妃自知百口難辯,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哀哀叩首道:“皇上,臣妾人微言輕。事到如今,臣妾自知百口莫辯,承鳳的事情確是臣妾一手策劃。但是錦蘊去鎮國公府上的事情,臣妾是真的不知道。”
辰妃被雨打溼的金絲衣衫,緊緊地貼在她的玲瓏身體上,鬢髮因爲叩首而微微凌亂,原本整齊的朱釵正斜插在髮髻上,配上那嬌美的面容,當真是我見猶憐,若是換做是別的男子,早就憐香惜玉了。
可是這我見猶憐的場面,在莫無殤的眼裡,卻只有說不出的厭惡。
“還想狡辯!”莫無殤起身走到辰妃的面前,拽着她的手腕,將辰妃猛地一把拉扯起來。
“嘶!”辰妃吃痛的叫了一聲,“皇上!”
她的聲音又細又輕柔,好似秋風中飄落的細葉一般。
“哼!”莫無殤一甩手,辰妃重重的跌坐在地上,朱釵掉落在地上,蹦到了莫無殤的腳邊。
辰妃側着身子,胳膊、膝蓋的疼痛讓她直不起身子面對莫無殤,只能發出輕微的啜泣聲。
莫無殤蹲下身子,用手捏住辰妃的下巴,只見辰妃梨花帶雨,連細心抹塗的妝面都給哭花了。
莫無殤卻絲毫不爲所動:“朕再問你一遍,錦蘊到底在哪兒?”
辰妃囁嚅着:“臣妾真的不知道。”
莫無殤鬆開手,臉色陰狠,直起身子居高臨下的看着辰妃:“既然貴妃你不知道,那麼朕只能請慎刑司的嬤嬤幫朕好好問一問了。”
慎刑司?皇上竟然要把自己送進慎刑司?那可是比浣衣局更慘上千倍萬倍的地方啊!
辰妃擡起頭,不敢置信地看着莫無殤:“皇上,你說什麼?”
她連滾帶爬地拽住莫無殤龍袍衣角:“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錦蘊在哪兒。今早因爲承鳳公主的事情,臣妾就已經被太后打入天牢。直至下午才被放出,這錦蘊不知去向一事,真的與臣妾無關啊!”
莫無殤側頭看着辰妃,毫不留情的一腳將辰妃踢開。
“是嗎?朕要怎麼相信你?朕不過多瞧了錦蘊幾眼,你就這麼急不可耐的想除去。倘若朕真的寵幸了錦蘊,怕是再過不久,這錦蘊就要橫屍你洗梧宮了!”
辰妃捂着自己的胸口,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臣妾有個法子,不知道皇上可否聽臣妾一言。”
“說!”莫無殤倒要看看,事到如今,看這辰妃還能玩出什麼新花樣。
“既然錦蘊在鎮國公府內,想必定然是會遇到楚臨君,那麼問問楚將軍不就知道了。”
莫無殤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想必那吳成安沒有告訴你,楚臨君和那錦蘊失手殺了刑部尚書的侍衛,一起逃脫了。如今只有楚臨君一人回來,而那錦蘊不知所蹤。朕問過楚臨君,他說根本不認識錦蘊,也不知道錦蘊的下落。”
莫無殤的消息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辰妃瘋狂地搖着頭:“不會的,楚臨君一定是說謊,皇上可以派人去搜大將軍府。”
“你當朕是傻子嗎?就算是楚臨君私藏錦蘊,那麼他會將錦蘊藏在大將軍府內。”
辰妃無力的低下頭,再也沒有平時那般傲氣,她死死抓住皇上的衣角:“皇上!錦蘊出現在鎮國公府,臣妾是真的不知情啊!此事定與楚將軍都脫不了干係!”
“求皇上明察秋毫啊!臣妾不甘心被人陷害,臣妾不想進慎刑司啊!”
莫無殤捧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沉聲道:“誰會陷害你,錦蘊?朕?還是楚將軍?辰貴妃,你真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辰妃聽見莫無殤這話,本來還在苦苦哀求着的她,突然驀地心涼。
再過幾日便是她的生辰,她已經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已經進宮八年了。她在宮中八年,也曾受過寵愛,也曾孕育子嗣,也曾風光無限,而面前這個高高在上一臉不屑的男人,也曾對她濃情蜜意,小意討好過。
她的寵愛被別人奪走,她不怨他,只恨那些奪走了他注意力的女人們。她的子嗣意外小產,她不怨他,只把仇恨的矛頭對準了皇后蘇青翎。她的風光漸漸不再,她不怨他,只怨自己的家世不能再給他提供更大的幫助。
可如今,她深愛的男人,這個國家最高的帝王,卻說從來沒有看得起她過。她勾心鬥角排除異己,她逐漸失去善良和天真,變得心狠手辣,她爲了贏得他的寵愛和目光,做了這麼多的努力,卻原來不過是一個笑話。
她浪費了八年的時光、八年的青春、八年的幻想,在一個全然不愛她的男人身上。
“錦蘊失蹤的事情真的與臣妾無關,皇上信也好不信也罷,靜候皇上的責罰。”辰妃將那掉落的金釵拾起,眼眸低垂。
她突然想到,那個慘死的蘇青翎,死前的心情,是否如她一般呢?
不敢置信,又充滿了真心被玩弄的不甘,信任被背叛的怨毒和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