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寢殿裡,錦蘊卻把玩着這株據說“大有來頭”的東海珍珠,動作好似在玩弄小時候玩過的琉璃球,看不出喜悅,也看不出珍惜。
只因在錦蘊眼裡,這些所謂的“珍寶”都是無用的東西,再名貴也只是個死物,既不能讓她給她勢力,也不能幫她保命。
“將這東西放進櫃子裡吧。”錦蘊將東西扔在翠煙手裡,淡淡道。
“小主不戴上看看嘛?”翠煙對錦蘊的反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是呀,奴婢還在想着讓您明日戴着它該配什麼衣服好呢,畢竟明天是嬪妃們一起去息寧宮請安的日子。”紅箋也上來搭話。
錦蘊自然明白紅箋心裡的那點兒小九九,她不過是想讓明妃看看,更加覺得生氣罷了。
無奈的搖搖頭。
到底還是孩子,總喜歡這種表面上的爭鬥逞強和勝利。
“小主,皇上特意讓人來送給你,你若是一次都不戴未免也太上他的心了吧。”紅箋甚至還拿起皇上說事兒了。
錦蘊無奈,想着本來明妃等人就恨自己入骨了,也不差這麼幾分,於是索性就隨她去了。
於是第二天,錦蘊穿了一件湖水藍收腰曳地魚尾裙,脖子上戴着白潤的東珠,頭上梳的是倭墮髻,插了幾隻流蘇簪子,整體打扮簡潔大方,又與錦蘊本身的寧靜氣質相呼應,顯得十分優雅出挑。
所以當錦蘊坐在衆人面前的時候,絕對當得起“遺世獨立”這四個字。而明妃也確實不負重望的,臉上掛不住了。
“玥美人今日倒是格外的嬌豔動人呢。”太后淡淡道。
“戴了那麼大顆珍珠,能不動人嗎?”明妃遞了個白眼,語氣陰陽怪氣的。
錦蘊的臉上倒是沒什麼表情,太后卻有些不滿,責怪明妃太過沉不住氣。
而辰妃,怎麼會放過這樣一個大好的嘲諷明妃的機會呢?
“本宮從前倒是還真沒體會,現在確實覺得,皇上真是忒有有眼光了,真是知道這好東西就得配這美人。要不然啊,就是浪費。”辰妃字裡行間都按有所指,腔調也奇奇怪怪的,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但是都沒有點破,卻都用帕子掩着脣忍不住暗暗嘲笑。
明妃想要的珍珠,甚至都動用太后的嘴了,最後都沒有得到,被莫無殤送給了錦蘊。那依照着辰妃的話,就是莫無殤覺得明妃根本配不上,照着錦蘊差遠了呢。
宮裡的人就是有一點,雖然自己得不到,心裡也很難受着,可是若是能借此諷刺自己的敵人,那也便不覺得有什麼了。
而這些,其實都是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明妃自然是氣憤的不行,卻無奈辰妃嘴刁得很,又不提名不提姓的,讓她根本沒有立場反駁回去,要不然一開口,就相當於默認了辰妃的說法了。
“皇帝的眼光自然是好的,但是你們自己的眼睛也不能差了,你們要時刻看着皇帝的臉,看好他的心思,爲他排憂解難,這要比費盡心思爭奇鬥豔要強得多。”太后萬分威儀的開口道。
此話一出,瞬間下面都異口同聲道,“謹遵太后教誨。”
而錦蘊雖然低着頭,貌若恭敬無比,卻意思也沒有漏掉,太后在看向自己時那樣陰冷而憎惡的目光。
“小主怎麼了,怎麼從從息寧宮回來之後就愣神了呢?”翠煙疑惑着,隨口問向旁邊的紅箋。
紅箋自然搖頭,她可沒有那麼擅長察言觀色。
“莫不是在向皇上吧。”紅箋隨口一說。
“興許是。”翠煙也覺得,在這宮裡頭能讓錦蘊費神的,應當只有莫無殤這一個人啊。
而她們不知道,錦蘊在想着根本就不是莫無殤,對於錦蘊來說嗎,莫無殤是個非常好對付的,玩弄於鼓掌之中根本就不費事不費腦袋,而她現在在傷腦筋的,是明妃。
今日在息寧宮裡,她看着明妃和辰妃的相互嘲諷,看着明妃臉上的神情,總覺得很奇怪,但是哪裡很奇怪又說不出來。
而此時的畫宣居,則是上下一片靜悄悄地。明妃坐在窗邊,什麼也沒有做,她臉上的神情既不是暴躁也不是生氣,看起來平淡如水。
這實在讓人無法將她和在息寧宮裡暴跳如雷的女子聯繫在一起。
而錦蘊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其實是因爲錦蘊一直在仔細觀察着明妃,發現明妃雖然神情很煩躁氣悶,但是眼裡卻總有着一抹氣定神閒。
也就是說,她的囂張跋扈沉不住氣……是裝出來的。
“院子裡的是誰?”突然,明妃開口發問道。
卉珍順着明妃視線望過去,發現正是不日前內務府送來的那個侍女,於是她回答道,“回娘娘的話,這個侍女叫雲苓,原本是內務府送來的大丫頭,不過因爲你已經提拔上來人了,所以頂替的位置只是個清掃院子的婢女。”
明妃這纔想起來,好像確實有這麼回事來着,而且在這之前雪妃還來送過一個女子。
於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涼薄的笑容,她的眼神中閃爍着某些難以名狀的情緒。而在一旁看着明妃的卉珍,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時候,忽然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她覺得,最近自己家主子真是太奇怪了。
今年御花園的牡丹開得早,且顏色比之往年都要嬌豔美麗。欽天監報告說,這應當是國家興旺盛世太平的好徵兆,於是莫無殤一高興,讓後宮的妃子全部都到御花園賞景,美其名曰是舉辦的牡丹節。
這倒是個新鮮的。而且這也是莫無殤在這一年裡頭一次在整個後宮舉辦活動,於是所有的人都開始挖空心思的想讓自己在所偶人中脫穎而出,被莫無殤瞧上,畢竟在去年,莫無殤一直專寵着錦蘊,也偶爾去看一看那些妃位以上的人,而剩下的那些名分還低的人卻連瞧上莫無殤一眼都無比艱難。
所以她們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呃……其實準確的說,這些暗暗使勁兒的人裡面應當不包括錦蘊。
並且莫說挖空心思的與人比美,現在錦蘊連去都不想去。因爲她現在正在爲一些事情苦惱着,萬分頭疼。
當然,讓她苦惱的事情依舊是明妃。
今晨錦蘊無意中聽到紅箋說,畫宣居又有一個侍女被送到了慎行司,這都已經是這個月裡的第六個了。
當時錦蘊只是隨口一問,“哦?都是些什麼侍女?”
紅箋思索了一下自己得到的情報,然後掰着手指給錦蘊數道,“有伺候茶水的,有清掃院子的,有守夜的,有……”
“倒也齊全。”錦蘊笑道。
而紅箋則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明妃這脾氣啊真是越來越暴了,這內務府剛給她送去的人,就被她又給弄走了,還有雪妃前陣子給送去的,都在這中間呢。”
“什麼?”錦蘊聽到這裡,臉上立刻變了顏色。紅箋有些莫名其妙,被錦蘊的反應嚇了一跳,“小主您怎麼了?”
錦蘊眉頭深鎖着,並沒有說話。
她的心裡只在回放着一句話,內務府剛給她送去的人,就被她又弄走了。
燈油如豆,間或發出“噼啪”的聲音,是這室內唯一的動靜。
錦蘊呆呆坐着,眼神都發直,不知道心思已經神遊到了哪裡。
自那日後,洛桑已經數日未來,她也沒有再去膳房,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有些畏懼,甚至有些逃避起洛桑來。
她很害怕洛桑會就此疏遠她。卻不知是因爲少了一個幫手而害怕,還是因爲什麼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