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是不是財迷心竅?

黃絲蟻和大頭蠅跟我小兒子小貓的小學同學,他們平時很要好。黃絲蟻和大頭蠅在學校讀書的時候還經常到我家裡玩。他們一到夏天就爬到我的荔枝樹上摘果實,小貓也時常帶他們到稻田裡捕蛇捉蛤玩泥人,我還經常把一些番薯和蓮藕煮給他們充飢。我記得他們當時都十分勤快。他們一到來就會幫我挑水砍柴,打掃院子。他們時常在我家裡過夜,在我家裡讀書寫字,把我的家當作他們自己的家那樣。

我以前總是把黃絲蟻叫小蟻,把大頭蠅叫小蠅,他們習慣稱呼我做茶花阿姨。可是自從他們小學畢業離開學校後,他們就很少再回到村子裡,當然就再也沒有到過我家裡。有時候我在城裡撞見他們時,他們也沒有跟我招呼,好像我們已經成了陌生人一樣。據他們村上的人說,他們一離開學校後就在城裡混,不是放幫人收高利貸,就是嫖嫖賭賭,聽說他們還吃***。有一個村民還說,那兩個小子上個月在城裡打傷了一個男子,還搶走一個婦女的錢包,又把一個老人的手砍斷掉。

當然這些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不清楚,我也不想弄清楚,因爲現在的是是非非實在是太多了。但是當時,當我聽到花斑豹說黃絲蟻和大頭蠅就是劫匪時,着實感到不可想象。如果真是這兩個小子綁架花斑豹的話,可見他們的確變了,變成黃龍所說的魔鬼撒旦了。不過我當即轉念又想,花斑豹平時也是狼狗一般的心腸,他們這樣折騰一下花斑豹畢竟也是一件痛快的事啊。想罷,我發覺我好像也發瘋了。天啊,我怎麼能夠替綁匪說起這種不仁不義的話來?

“他們還回來幹什麼?”我想弄清楚花斑豹講的到底是不是事實,接着問他。

“他們搶了我的工程款,又到我辦公室裡拿存摺去了。我有一個保險箱在辦公室裡,那裡塞滿了現金,他們肯定還要逼我講出保險箱的密碼來的。話不定,他們正在路上了。”花斑豹扭着身子說,“他們恐怕就要到了,你還是把我身上的繩子脫掉再說吧?”

“到來更好,我正要找他們。”黃龍將最後顆果實扔到嘴裡,將腳下那根斷了半截的竹提起來,“這樣的魔鬼撒旦不消滅掉我還是一個萬能神麼?”

“你瘋了嗎?”花斑豹盯着黃龍的臉嚷道。“他們有刀、有槍、還殺人不眨眼,你是打不過他們的!你還是把我的繩索解掉一起逃命吧?”

“你嚷嚷什麼?”黃龍把竹槓啪地一聲打到了一塊石頭上。“掃除魔鬼撒旦本來就是我的職責,不然我練神功幹什麼?我還是萬能神嗎?我豈不是笑掉別人的牙齒?你叫我逃跑——難道你想毀掉萬能神的名聲?你想叫我做縮頭縮烏龜不成?你真是一個連豬狗不如的熊包。我纔不會上你的當哪。”

黃龍說完轉過身子,他說他要到洞外看一看那兩個魔鬼撒旦到來沒有。我跟在他後面。我們剛走到那個巨大的石灰石前面,花斑豹必然是以爲我們撂下他不管了,於是嘟嘟地又哭又喊:

“求求你們,把我的繩子解開吧?”

“等我殺了這兩個魔鬼撒旦再說!”黃龍繼續走。

“我又去幫你們呀。”花斑豹說。

“你這個草包,剛纔還叫我們逃命,現在居然說要幫我去對付魔鬼撒旦?鬼信你麼?你這傢伙平日裡只懂得欺負農民工,你說的簡直是屁話!”黃龍罵道。

但是走到外洞時我卻一時心軟了,我於是對黃龍說,我們不如把花斑豹放走吧,免得他遭黃絲蟻和大頭蠅殺死掉——花斑豹畢竟是一條人命啊!然而黃龍馬上對我說,如果這時候放走花斑豹,那兩個魔鬼撒旦收到風聲不會再來了。如果他們半路走回去,豈不是叫我空歡喜一場?不成,絕對不成。花斑豹現在是誘餌,我要用他去引誘這兩個魔鬼撒旦到來。我拗不過黃龍,想了想就閉口不言了。花斑豹感到失望了,他突然在我們身後狂叫不止——我搞不清這個傷痕累累的人怎麼會叫得出那麼響亮的聲音來。

“我家裡有很多舊衣服,到時我全部送給你們——你放我走吧!”

黃龍似乎沒有聽見花斑豹說話,他只顧往前走。我心想你這花斑豹居然當我們是乞丐,於是我走得更快,走到了黃龍的前面去。

“我把我家裡那隻瑞士表給你們吧?那是我身上的一快肉啊!——夠你們吃三年了,快把我的手腳解掉吧!”花斑豹的狂叫又在我的耳邊響起。

黃龍卻不稀罕這名貴的東西,更不管他身上的那團肥肉。但是我忽地有點心動了,我想轉身回去,但是黃龍卻一把將我扯住。“茶花婆,你是不是財迷心竅?”他喝道。

“我把城裡裝修得最豪華的那套房讓給你們吧!——那是挖我的心挖我的肺啊?那是挖我的眼睛挖我的祖垃呀?——你們下半世也不用吃不愁吃不愁穿了!”

我們即將鑽出洞口時,花斑豹又喊出了公豬被宰殺的嚷叫聲。“我把剛買下來的兩棟別墅都送給你們吧!——那可是我的命啊?——你們下輩子都不用愁了!”

然而黃龍對手錶、套房、別墅沒有一點興趣,我知道他的腦子裡根本沒有裝這些,他的心目中只裝着魔鬼撒旦,他要把天下的魔鬼撒旦通通都消滅掉纔開心,所以花斑豹現在怎麼叫也沒有用。這時,我也看穿看透了花斑豹,我想花斑豹一定是想用這些貴重的東西來誘惑我們,待我們把他的繩子解掉,他一定就會逃之夭夭——難道他會遵守他的諾言麼?他會把他的命給我們麼?他胡弄我們,難道我們有能力跟他爭辯麼?難道我們有本事跟他論理麼?可是黃絲蟻和大頭蠅真的到來把他打死又怎麼辦啊?難道就讓這樣一條生命白白死掉嗎?這一連串問題搞得我心煩意亂。我還在痛苦地想着,黃龍拉起我沖沖忙忙地跑出洞外。那時我真是想不明白,我怎麼也會渾渾噩噩地跟着這瘋子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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