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老太太終於離開,茹鳳長出了一口氣,把燈吹滅,躺下身子。估計旬老太太一定還在門口偷聽,茹鳳恨得咬牙切齒。
想着旬老太太歪邪不正的話語,無羞無理的舉動,聽着身邊旬葉呼呼的喘着粗氣聲,茹鳳心如死灰,屈辱的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她真的後悔當初不該答應旬家的親事,如今生米已經做成熟飯,想反悔是不可能了,那樣做就是自己的奶奶也不會答應。
那個時代自由戀愛還是奢談,特別是鄉下,靠的都是父母之命,即使是曾經入道觀修行的茹鳳也不能例外,女人的命呀,就是這樣的無助!
夜已經很深了,旬葉實在堅持不下去,就迷迷糊糊地地睡去。喝了那麼多的水,旬葉可能被尿憋得實在難以忍受,來回翻身蹬被子。
還沒等茹鳳去叫醒他,憋了大半夜的尿便噴涌而出,旬葉竟然尿炕了!茹鳳連忙點上燈,旬葉茫然不知所措的也坐了起來,一臉懵懂的不知發生了什麼?
這個可惡的旬老太太又闖了進來,一邊罵着旬葉沒用,一邊命令茹鳳快點起來收拾,說男人不管做錯了什麼,女人都得忍受,這就是三從四德。
這一夜都沒有咋睡,茹鳳索性起來穿衣服,準備去廚竈做飯,給旬家一家人準備早上吃的早餐。
旬老太太見茹鳳出門做飯,又跑了進來。她一邊詢問旬葉,一邊仔細的查看他們睡過的被褥,臉上現出了越來越難看的表情。
吃罷早飯,茹鳳請求回到前院去伺候奶奶和弟弟,旬老太太狠狠的瞪着茹鳳,咬牙切齒的想說什麼,但終於沒有說出口。
倒是英子媽說,既然答應了,就回去吧,鳳奶奶她們確實需要照顧,老讓小滿在哪也不是個長事,旬老太太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茹鳳如釋重負般的回到了前院,看到奶奶和弟弟都好,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臉上也出現了逃脫牢籠般的喜悅。
儘管昨天一夜沒咋睡,但她決心把過去的屈辱埋在心底,挺起胸來過眼下的日子,不能給奶奶增加心裡壓力。
除了按時給奶奶和弟弟做飯、煎藥、伺候她們起居以外,茹鳳還忙活着把做豆腐用的傢什收拾利落,她要振作活下去。
到外面檢查了小毛驢的傷情恢復情況,親自牽着它轉一轉,試一試,回屋告訴奶奶說,從明天開始,豆腐坊照常開張。
一直不停歇的忙到下午,有些該拾掇的活還沒有幹利落,正需要人手幫忙的時候,旬葉突然來了,還帶着她們倆的被褥,小臉憋得通紅,氣喘吁吁。
“你怎麼來了?拿着被褥幹什麼?”
“咱們是夫妻,不能分開。我來了就不走了,幫助你幹活,伺候鳳奶奶和占強。”
“像個小大人似的,你能幹什麼?再說你旬奶奶能讓你來嗎?自己的閨女想找倒插門的都找不到,還能讓孫子倒插門?”
“當着我媽媽的面,跟我奶奶大吵了一通,把她都氣哭了。可我媽媽同意我過來,說剛成親的兩口子不能分開,就讓我搬過來住。
奶奶雖然不同意,我就哭鬧,逼着她也不說啥了。你以爲你丈夫啥也不是哪,急眼了她們都不敢惹我!”
“把你說的像個男子漢似的,你奶奶不打你嗎?你看昨天晚上把你嚇得,都尿褲子了。”
“別亂說,那是喝水喝得太多了,實在憋不住,以後不準再說!”
“好,好,我不說。我是怕你奶奶再來找你,打你怎麼辦?她可是陰晴不定,不知道啥時候再抽邪風。”
“她當着別人的面不敢把我咋樣,怕我揭她的短。就是背後沒人的時候敢打我,但我也不怕,只要大聲喊,她就沒轍。”
“快把被褥放到炕上去吧,正好幫我忙活忙活,咱們明天開張做豆腐。”
晚上睡覺的時候,鳳奶奶說她跟占強睡北炕,讓茹鳳跟旬葉住南炕,都成親了,再不好分開住。
茹鳳想了好長時間,最終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只是在南炕掛了一幅幔帳了事,四個人就這樣分南炕、北炕的住了下來。
第二天早晨起得很早,磨豆子、做豆腐。旬葉雖然沒有茹鳳起得那麼早,但也比平時早起了很多,幫着茹鳳忙活。
豆腐做好以後,旬葉也要跟着一起去買,茹鳳沒有同意,說讓他在家照顧奶奶和占強吃早飯,她一個人去就行。
日子就這樣步入了正軌,又和和氣氣的過了起來,雖說依然很辛苦,但是四個人的心情還是很舒暢。
特別是旬老太太也沒再來搗亂,心也就放下了,平和卻又不乏溫暖的小日子漸漸又充滿了生氣,勞碌而又舒心的過下去。
可好景不長,僅僅十幾天以後,本就風雨飄搖的茹鳳一家,又迎來了更大的災難,這一次可是在劫難逃。
就在荀家爲秋收大忙的時候,英子媽的前夫帶着十幾個警察狗子,突然闖進了旬家,給這個家庭掀起了滔天巨浪。
英子媽的這個前夫姓葉,是旬葉的親爹,要不然旬葉怎麼起了這麼個名字?那是旬姓和葉姓的結合。
本來大英子不同意給旬葉起這樣的名字,她對自己的前夫早已恨之入骨,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瓜葛。
可旬老太太堅持要起這樣的名字,說不管咋樣他爹姓葉,起這樣的名字也是有個念想,看來她對大英子的前夫還有些掛念,儘管他做事傷天害理。
大英子當然不同意,可這個家一直都是旬老太太做主,大英子也拗不過媽媽,只能聽之任之,旬葉也就起了個這樣的名字。
說起這個前夫,他也正是茹鳳的最大仇家,就是那個饅頭嶺鬍子的二當家,‘三鬼’之首的鬼剃頭。
這鬼剃頭就是大英子的前任丈夫,在登局子之前是荀家的長工,後來又娶了旬家的大女兒大英子,成爲旬家的倒插門女婿。
說起這個原因,旬家還有一段極不光彩的歷史。
大約在十五年前,旬老太太那時候還不是個老太太,是個正當年的中年婦女,年紀還不到四十歲,風韻猶存。
說起來也巧,旬老太太的爹媽也是沒有兒子,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從小嬌生慣養,想幹啥就幹啥,養成了許多壞毛病。
到了要出嫁的年紀,也是很難找婆家,就跟當地一個誠實忠厚的莊稼人成親了,當然是倒插門。
因爲旬家當時就有房子有地,也是個富戶,爲了繼承家業,那個忠厚誠實的漢子,就入贅當了養老女婿。改姓旬,承擔起了家業。
當然,憑他忠誠厚道的性格,家裡的大事小情還是旬家姑娘說了算,他也只是個不花錢的長工。
兩人成親沒幾年,這個家庭的老頭、老太太就相繼過世。臨死前就見到過大英子,連小滿都沒有見到過,是帶着想要男孩子的遺願去世的。
父母都死後,旬家姑娘更是無所顧忌,接過了家中的所有權利,對丈夫更是吹鬍子瞪眼。就是對大英子也是非打即罵,胡攪蠻纏的性格暴露無遺。
這個姑娘不但好吃懶做,耀武揚威,而且還有些不正經過日子,不時地梳洗打扮,走東家串西家看紙牌娛樂,活得很滋潤,人送外號‘旬大美人’。
旬大美人看紙牌不玩太大的,他也怕輸錢,女人嘛,都有些小心眼,看紙牌也只是個找樂子,排遣空虛寂寞。
也就是她在玩牌的時候,意外結識了‘鬼剃頭’。當然,他那個時候還不叫鬼剃頭,而是叫葉詩文,聽起來是一個不錯的名字。
但葉詩文這個人,跟他的名字不一樣,實際上是個肚子裡沒有多少墨水,還會些武功,滿肚子壞水的二流子。
之所以起名叫葉詩文,是因爲他是個滿人,還是滿人中很有勢力的家族,即葉赫家族。因此改漢姓葉,起名葉詩文。
其實葉赫家族跟愛新覺羅家族是有世仇的,並且淵源很深,雖然登上皇位的愛新覺羅氏常娶葉赫女人爲妻爲妃。
但這個世仇,在葉赫家族的男人中,還是根深蒂固的,葉詩文也不例外,他改漢姓漢名就是要隱忍復仇,希望有朝一日報仇雪恨!
看起來胸有大志,但行動起來卻不走正道,隨遇而安,漸漸的變成了二流子,過起了小混混一般的生活。
這可能是他覺得沒有啥好機會,跑進漢人堆裡又不被待見,所以也就以混日子爲主,又加之從小養成的好吃懶做的壞毛病,也只能當二流子混飯吃,以打發時日。
正是脾氣相投,愛好相同,旬大美人跟葉詩文一見如故,很快就混到了一起。經常合夥出去玩牌,甚至出老千騙些小錢。
旬大美人之所以看上了葉詩文,主要是因爲他有些牌技,能教些自己歪門邪道的玩牌手藝,以保證玩牌時不輸錢。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葉詩文沒家沒業沒牽掛,自己想啥時候找他都可以,一起吃喝玩樂,自由自在,活得很滋潤。
而葉詩文看中旬大美人的是,她還算有些風流,自己也不用搭啥,相反的還能從她手裡要些小錢花花,何樂而不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