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唐元擡頭看着天,說道:“也是啊,陳穎這幾天有事沒事就找我,是夠煩的!你和譚玉正蜜裡調油呢,我說的這些你完全不懂。”李澤風腳步放緩,凝神思考。卻聽唐元繼續道:“你說我們倆兒要是分了,你怎麼看?”
李澤風道:“理解歸理解,但還是想踹死你!陳穎,多好的人啊!告訴你啊,掂量好了。不光我,譚玉要是知道了,想想後果吧?”
唐元沉默了半晌,方說道:“奇了怪了,我怎麼會怕你們家那口子呢,沒來由啊!這事我一直就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管了,反正譚玉欺負我,我就找你算賬。”
李澤風笑道:“給我滾犢子去!剛纔的事,你還沒說完呢?”
唐元道:“我記性不太好,如果肚子舒服了,興許能想得起來!”
李澤風道:“瞧你那點出息,說吧。”唐元道:“中午飯你請!”李澤風也是沒轍,就點點頭。
“關於張鐵雄嗎,坊間議論說他有兩硬兩軟,嘴硬耳軟,下硬上軟!”
“說具體點。”
“就是嘴硬,耳朵根子軟;對下屬強硬,對上司綿軟。”
“有意思!概括得還挺精闢!曾培呢?”
“遠看是他,近看是他,仔細一看,不知是不是他。”
“倒是沒聽見關於他的緋聞軼事!老郝呢?”
“一顆紅心,兩手準備;一根老槍,兩個分場;一把骨頭,兩袖清風!”
“鞏一凡呢?”
“那老幫菜,估計下辦輩子的歸宿就是圈兒裡了!”
李澤風道:“還得上點湯料啊,這樣才更有味兒!”
正說着話,李澤風看見陳穎和劉玉玲走過來,打了聲招呼,對陳穎笑道:“你可是我的救星,湯圓兒就交給你了。”說完,沒等陳穎說話,撒腿就跑進了食堂。陳穎心中暗樂,他越來越有意思了,那時節的他,也許就是個天真又認死理的小屁孩兒,咳,自己當時那麼大的人了,也真是的!
“孫子,你丫挺兒等着!” 唐元大聲罵着,眼瞅着李澤風快要撞倒一個人身上,忍不住大笑起來。“你丫挺兒自找的,活該!”
李澤風情知要撞到人,趕緊收力側過身,堪堪地避過,沒看來人就先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四十左右,中等身材,稍微有點泄頂,雙目有神,正是副廠長曾培。
李澤風認出後,略顯尷尬道:“曾廠長,實在對不起,讓您擔心了,您沒事吧?”曾培淡淡笑道:“沒事,去吧!走路留點神!”李澤風忙道:“嗯,我記住了!那我先走了,曾廠長再見!”
看着李澤風遠去的身影,曾培開始若有所思起來。最近一段時間,他一直在關注這個年輕人,任紹賢的關門弟子。
任紹賢,讓榮光廠一般人等仰視的存在,他的徒弟能差到哪去!但在目前,他不相信:李澤風能在短時間內從外貿公司拿到訂單,也不相信在廠裡最缺錢的時候,他能收回欠款以解燃眉之急。先看看吧,這個年輕人身上確實有朝氣,手裡應該也有點兒活兒。
榮光廠正值微妙關頭,張鐵雄在玩權,玩權的人可能會被權玩弄;郝德明在玩命,玩命的人興許會搭上性命;鞏一凡在玩人,玩人的人遲早會被人玩。自己似乎身處局外在玩遊戲,玩遊戲應該還好吧!
心念至此,曾培搖搖頭,心情有些複雜,執掌榮光的都是些什麼人啊!如果張鐵雄滾蛋或玩完,自己將是廠長的不二人選,這是盡人皆知的事!可還有兩年呢,他才退休。底線是不增加變數,如果提前上位,自然是最好的。看來, 自己也該活動活動了,至少也要刷一波存在感。問題來了,要從哪裡入手呢,還需要斟酌一番。
新的困惑產生了:就算自己的願望達成,接手的究竟是什麼?燙手的山芋,還是已經被蛀空的虛殼。曾培清楚廠裡的近況,用內憂外患形容一點不過。他學過管理,深知這種體制下,如果沒有外力作用,工廠的前途似乎只有一個,破產!果真如此,這些年的隱忍還有什麼意義,錢沒撈上,官是有名無實,與其如此,還不如在局裡當自己的處長呢!
開弓沒有回頭箭,必須抓住機會,趕緊動作。要行動,就要有人,可自己棋盤上的子力,既不多,實力也不夠,任何一個潛在的對手,自己要戰而勝之,均非易事。何況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那麼,誰會是棋盤上的生力軍呢?
相對於鞏一凡的貪財好色,曾培幾乎沒有不良嗜好,他最喜歡打遊戲,喜歡在遊戲中擊敗對手,闖關登頂。同時,最希冀將這種狀態演繹到現實中來。他一直單身,人到中年,身居高位,經歷過愛情的甜蜜,也承受過了離婚的失落與無奈。人總是要向前看的,可以不急於開始新的一段感情,但是該找還是要找的。他的擇偶標準也不復雜:年輕、漂亮、志趣相同。
他所在的餐桌空無一人,連帶着周遭都是安靜的,而相隔不是很近的一桌則是異常熱鬧。
“嘿,我說,後半個月可指望你了!”唐元依然沒有放過李澤風,摟着他的肩膀,討好道。李澤風正要回話,譚玉先笑眯眯地開口了:“唐元啊,有個問題,我一直很困惑:李澤風到底是你什麼人啊?他是這輩子該你的,還是上輩子欠你的?沒錢了,該找誰要找誰要去。”停頓一下,又道:“小靈兒模擬考了年級第一,她說讓你請我們吃飯,你這當哥的,當時一口答應的好好的,怎麼都到這會兒了,說過的話,還作數嗎?要不然你說個準日子,我們也好有個盼頭啊。”
唐元急速地瞥了一眼譚玉,再次貼近李澤風,就道:“大哥大哥,你們家那位大姑奶奶的言語,就跟甩刀子似的,我實在是招架不住啊,啪啪啪啪地來回打臉,這臉被扇得生疼生疼的。大哥大哥,先該着行嗎?你好歹也替我想想啊,陳穎就像地主老財對待長工那樣待我,找她要錢就好比在鐵公雞上拔毛,有難度,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