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淵的心又開始狂跳了起來,剋制不住地顫抖,辛子穆緊緊抓住她的手,“你別怕,有我在。”
“行,你兩先待着,我去會會他。”杜若二話不說就走出去,大大方方地走到軒轅昱川面前,笑道:“皇上,可還記得我?”
軒轅昱川緩緩擡頭看着她,“杜若?”
杜若笑着回答:“正是我。”
“辛子穆給了你什麼好處?”
“難道皇上就沒有想過,我爲何要處心積慮地接近你?”杜若眉眼含笑,美若流光,“爲你謀劃皇權,卜盡天下之事,助你登上皇位,卻唯獨不願以真容相待。皇上就沒有想過原因?”
她不等他回答,又自顧自語:“哦,我差點忘了,皇上可是救過我性命之人,又怎會懷疑我的忠誠呢?西城主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皇上又怎會心生疑惑呢?”
軒轅昱川緊緊盯着她,目光中隱藏着腥風血雨,“你是誰?”
杜若盈盈一笑,扯下了面紗,“皇上覺得我是誰?”絕美的五官,宛如牡丹嬌豔,美得不可方物,只需淺淺一笑便可勾人心魄。
“你到底是誰?”
“我擁有預言之能,皇上就沒有想過爲什麼?”她輕抿紅脣,睫毛輕扇,“北故國師辛斐然,便是我的父親。”
剎那間渾身散發出戾氣,眼珠子被血絲布滿,軒轅昱川眼中盡是嗜血的光芒,恨不得將眼前人剝皮抽骨,“你是辛斐然之女,竟在我眼皮子底下晃了這麼多年……”
杜若大笑了幾聲,“我能卜世事,自然能算出你的命格,我便是爲了今日,才步步爲營做了這麼多。”
軒轅昱川目光冷冽,冷笑了一聲,“你以爲這樣就能逼我就範?”
“皇上是在等百里的支援嗎?可惜啊,他太過於信任於我,這會兒,該是毒發了吧……”
“杜若!”軒轅昱川突然奮起反抗,手中凝出內力,化爲一掌,直擊她的命脈之處。
杜若從容不迫地後退,從她身後竄出兩名絕世高手,與他對掌,強大的內力折了他的筋骨,一身內力全泄,鮮血噴涌而出,他摔在地上徹底動彈不得。
“住手!”戈淵突然衝了出來,臉色蒼白地抓住杜若的衣袖,“你讓他們住手!”
“你不希望他死?”
戈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道:“我的毒還沒有解,他還不能死。”可是這個答案,連她自己也騙不過去。
“她若真希望我死,我早就死了……咳咳……豈能等到現在。”軒轅昱川猛烈地咳嗽了起來,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臉上全是血卻仍然在笑,“杜若,你處心積慮,也不過是白費心機。”
辛子穆就站在戈淵的身後,突然開口:“杜若,這事你別管。”
杜若看着他們三人,笑了笑,“行,你們的問題還是交給你們處理好了。”
軒轅昱川始終盯着辛子穆,盯得緊緊的,目中分明含着譏諷,“你這招倒是讓我措手不及,可惜是無用之功,咳咳……枉費心機。”
“你爲這皇位佈局二十年,好不容易登上皇位,如今性命卻掌握在我手裡。”
“可你敢取我性命嗎?”
辛子穆目光變得冷冽,隱藏着怒火,“大不了取你之血,製成藥丸,我便可帶着戈淵遠走高飛,我不信你還能阻止什麼!”
“你便是取盡我的血,她也活不了多少年,更何況,身中子蠱之毒,生不如死。”
“你!”辛子穆緊咬牙關,恨得心頭滴血,額頭上全是汗水,卻怎麼也急不出辦法來,“一定有辦法的,白刃不可
能沒有辦法……”
他猛然想起了什麼,慌忙從懷裡掏出第三個錦囊,是紅色的,也是最後一個,他本以爲第二個錦囊便可以將他們二人救於水火之中,可如今一步不對,竟是步步不對。
錦囊扯開,上面只有四個字:情用命賭。
“情用命賭,什麼意思?”辛子穆擡頭看向戈淵,不敢確定。
戈淵接過錦囊,發現是兩層,便用力將它撕開,裡邊掉出來一粒藥丸,她彎腰將它撿起來,仔細聞了一下,似乎只是普通的藥材煉製而成,“這是什麼藥?”
辛子穆接過去,聞了一下,突然面色變得凝重,“這是天蠶甘藍,無毒。”
“白刃究竟是什麼意思?”
情用命賭,這四個字讓辛子穆想到了一些舊事,白刃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他已經記不清楚那時候回了他什麼,但是他的答案永遠都不會變。
“我知道了。”辛子穆毫不猶豫,將藥丸吞了下去。
“你。”戈淵愣在了當場,“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知道白刃的意思了。”辛子穆擡頭看着戈淵,目光從未如此堅定,也從未如此絕望過,“他的法子,一是破解此局,二是消除我的心結。”
睫毛不受控制地顫抖着,“什麼意思?”
“你還記得白刃曾說過子蠱的解毒之法嗎?以子蠱之毒,攻母蠱之命脈,便可根除毒性,而母蠱的命脈,便在心臟之處。”辛子穆靜靜地說着,視線閃動了一下,“天蠶甘藍本無毒,卻可以誘發我體內的忘初之毒,白刃的意思是,讓你在我和他之間做一個選擇,不管你選擇誰,既可以破解此局,也可以消除我的心結,果真是個好辦法。”
“你騙我!”戈淵抓住他的手,情緒變得激動,“忘初之毒不是已經解了嗎?爲何還會誘發?你是不是和白刃一起來騙我?”
辛子穆笑着搖頭,突然胸口一陣劇痛,嘔出一口鮮血,鮮血灑在雪地之上,將雪腐蝕了一大片。
“阿穆!”戈淵慌張地扶住他,驚得六神無主,嚇得滿頭大汗。
杜若察覺到不對勁,趕緊衝過來,見辛子穆毒發,當下大驚,“子穆!你這是做什麼!”
“這事你別管。”辛子穆搖頭,盯着杜若,“這是我的事,姐你別管。”
杜若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我是你姐,我不管誰管!”她強行將辛子穆按在地上,點了他渾身的穴道。
辛子穆一把推開她,“這是忘初之毒,解不了的!”
“你瘋了嗎!”杜若氣得眼眶都紅了,“你這是做什麼!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你爲什麼非要這樣做?”
“我遲早是要死的。”辛子穆冷靜地打斷了她的話,身體疼得抽搐,“姐,你聽我說。我戴的人皮面具便是採用忘初之花所制,加入藥材壓住毒性,但是毒性雖淺,卻難以根治,長久佩戴便會毒入骨髓,誘發毒症,唯有用其新鮮葉片服食纔可避免毒入骨髓,可我離開北故多久了?這些日子早就毒入骨髓,無藥可救,即使我不誘發此毒,也是撐不到回北故的!”
杜若徹底懵了,“你是說……”
“除了戈淵的血,這世上沒有可以解忘初之毒的解藥。”辛子穆轉頭看向臉色蒼白的戈淵,努力擠出一抹笑,“小啞兒,你選一個,要麼殺了他,解我之毒,要麼跟他走,留我一人毒發身亡,不管你選誰,於我而言都是一種解脫。”
軒轅昱川嗤笑了一聲,眼瞼之下瞳孔幽深,浩如煙海,“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戈淵遍體生寒,渾身都彷彿沒了知覺,做什麼
都要慢一拍,力不從心之感席捲了整個人,明明聽得清楚他們的對話,卻怎麼也分辨不出來他們說了什麼。
杜若抽出隨身的匕首,強行塞到戈淵手裡,衝她大喊:“殺了他!你遲疑什麼!你要害死子穆嗎!”
殺了……他?匕首掉在了地上,戈淵慌亂後退,拼命搖頭,卻被杜若抓住手,步步緊逼,逼得沒有退路。
軒轅昱川的大笑聲充斥着耳畔,帶着血淋淋的肅殺,鋪天蓋地,辛子穆也在笑,只不過是自嘲更多幾分,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子穆對你這麼好!你就不肯救他一命?”
“你們爲什麼要逼我!”戈淵頭痛欲裂,跪在了地上,大哭失聲,“阿穆,你爲什麼也要逼我……我不能沒有你,我更不能去殺他!”
辛子穆淡淡一笑,已是虛弱至極,“這是我的心結,我不想再躲避了,只想與他一較高下,成王敗寇,無怨無悔。”
戈淵衝過去緊緊抱住他,嚎聲大哭了起來,“你不是說愛我嗎?爲何要這麼殘忍,來逼我選擇……不要鬧了好不好,我跟你離開這裡,我們去開一家酒肆,再也不要回來了……”
辛子穆捧着她的臉頰,認真地看着她,意識一點一點地抽離,“我從來都是一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爲了你破過太多次例,變得都不像自己了,就當是我任性一回,這一次,請你不要再勸我,不管你做什麼選擇,我都不會怪你……”
話說到一半,猛然嘔出一口鮮血,是黑色的。
“阿穆!阿穆……”滾燙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懷裡的人終於閉上了眼睛,體溫一點一點地逝去,彷彿要隨風化去了一般,她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辛子穆!”
杜若亦是淚流滿面,“我爲他卜的最後一支卦,便是大凶之兆,竟真的應驗了……”
“你不能死!你不要死!”眼淚模糊了她的眼睛,什麼也看不清楚,她爬到地上摸索掉在地上的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掌,瘋了一樣衝到軒轅昱川面前。
“該死的人是你!”匕首抵在了他的胸口,刺破了皮肉,卻遲遲刺不下去,淚水將雙眼模糊成了一片,是猩紅的光,“該死的人一直都是你……”
軒轅昱川向來是運籌帷幄那般高高在上的,可是這一次卻是再也沒有那樣的自信,他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淚水,笑道:“刺下來啊,從此你就可以和他雙宿雙棲,再也不會有我阻攔。”
抓住匕首的手抖得不像話,血開始往外面涌,鮮紅的顏色讓她害怕。
“你不要再遲疑了!子穆真的會死的!”
匕首狠心地刺進了幾分,鮮血噴涌到了她的臉上,灼熱如火,那一瞬間腦袋裡竟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去想。
眼前彷彿有什麼閃過,是一縷紅,一朵紅玫瑰,漫天飛舞。
軒轅昱川嗜血地笑了,眼睛紅如血玉,“你竟是選擇了他。”鮮血從他口中涌出,沉澱出了一抹紅。
意識再次回到戈淵腦中,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匕首插進了對方的心臟之處,滿手的鮮血,鵝毛大雪落下也掩不住她手上的血腥。
“養你,育你,教導你,整整八年,沒能讓你誓死相隨……”軒轅昱川緩慢伸出雙手,呈現出絕望之姿,將她用力抱住,終於落下了眼淚,“卻是你,用八年的時間,教會了我什麼是愛,什麼是恨……”
隔在他們之間的是一把匕首,永恆的距離,他終於可以靜靜地將她抱在懷裡,卻已經晚了太多太多。
有時候愛一個人,愛到想讓她去死,恨卻恨,悔不當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