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在不斷凝聚,再凝聚,化作了沉甸甸的負擔,重重的壓在了越澤心上。
他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不得不徹底停頓下來。空氣裡的壓抑感已經濃郁到了極點,那種泰山壓頂一般的感覺一直盤旋在越澤心頭。他甚至生出了這麼一種感覺,一旦自己再繼續前進,哪怕只是再前進個數百丈,那種轟然而下的壓力就會瞬間將他化作齏粉,無路可逃。
躲在一處隱秘的灌木叢裡,越澤呼吸微不可聞,一進一出,細微而平緩,悠長無比,若不靠在近處,若不是有足夠的實力,斷然不會有人發現他的存在。他就像一根朽木,一塊死物一樣,一動不動的。
但實際上,越澤已經是渾身大汗,冷津津,溼漉漉的無比難受。爲了保持這種平緩而悠長的氣息,他需要聚精會神,全神貫注,但空氣裡的壓抑氣氛太過濃重,那種緩緩流淌而過的無形氣息,讓他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在這種壓力之下收斂氣息,讓他耗盡了無數精力,胸腔裡甚至有一種想要窒息想要爆炸的強烈宣泄感。
他甚至不能後退!
一旦稍有異動,打破了眼下的微妙氣息氛圍,他絕對會面臨狂風暴雨一般的打擊,這種打擊,是他根本無法承受的。
附近絕對有一頭強悍之極的妖獸。雖然沒有什麼氣息宣泄,但那種強大,那種兇悍,甚至不用任何氣勢壓迫,只是單單路過,稍稍滯留,都能給空氣裡留下無窮的壓力,如同高山巍峨,巋然不動,卻又凌壓萬物。
越澤知道,自己終究是小看了龍門天塹。他想離開龍門天塹,想要找到靈石,想要找到出路,想要找到地圖,於是興沖沖的離開了那座安全無比的山谷,一路前行。他沒有想到過,在這種強悍妖獸隨地可見的地方,像他這種實力的存在,簡直是數不勝數,隨便出來一頭稍微強大一點的妖獸,都能將它撕成粉碎。
世人傳言,龍門天塹危機四伏,沒有人能夠凌空而渡。哪怕是絕頂於世的東域大能,也只能在龍門天塹留下一個小小的傳送陣,開闢一條小小的航道,來連接東域與滄瀾之間。他越澤一個區區精魄境存在,也想在龍門天塹內出沒,簡直就是癡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他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在龍門天塹內活下來。
不要去想什麼靈石,想什麼出路,想什麼地圖,那些都是沒影的事兒。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裡,最先考慮的,就是如何讓自己生存下來。這是至關重要的一點,沒有了性命,便是將一堆靈石山放在你眼前,你也沒有辦法去享用。
啪嗒一聲,柔軟腐爛的落葉爛泥地裡落下了從容自在的腳步,如同驚雷一般在越澤耳中響起,轟隆作響。他心頭一緊,呼吸變得更加細微而悠長,整個人的氣息也收斂到了極點,變成一團死物。
這是一頭美麗無比的雲豹,流線般的身
形修長而有力,柔軟光滑的皮毛透着一種華麗大氣的感覺。那幽幽的眸子裡閃動着淡淡的疑惑與不解,彷彿遇上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一樣。
它在林間緩緩移動着,從容而優雅,透着一股頂尖獵食者的淡定自信。或許是因爲小爬蟲隱藏得太深,讓它有些疑惑不定,但終究只是微不足道的螻蟻,不值一提。
它把這個當成了遊戲,尋找獵物的小遊戲,興致勃勃的在林間逡巡着。
越澤暗暗叫苦,身子已經僵硬,胸膛裡難受到了極點。這種收斂氣息的手段,平時還算不得什麼,但在眼下這種沉重之極的壓力之下,所要耗費的精力卻以數量級倍數增長,短短的片刻功夫,他腦子裡竟微微出現了暈眩的感覺。
“不妙啊!再這樣下去,就真要被妖獸發現了!”
越澤靜靜的等待着妖獸的遠離,但那頭雲豹就彷彿專門跟他作對一樣,一直興致勃勃的停留在他藏身灌木的附近。只要有一點點的異動,那優雅美麗的雲豹必然會露出它猙獰而殘酷的真實面目,一把將獵物撕成碎片。
胸膛難受之極,窒息,灼燒,火辣辣的疼。腦子裡的暈眩感愈加強烈,這是精力不濟的跡象,若是再持續下去,越澤難以想象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場面。
呼吸依然微不可聞,悠長而綿柔,看似非常從容。但越澤清楚,自己已經到達了極限,渾身繃緊到了極點,這種收斂的氣息眼看着就要維持不住。只要稍微有一點變故,綿長的氣息就會瞬間紊亂,那種波動必然會被雲豹發現。
“堅持!堅持!再堅持!”
如同一根繃緊到了極點的線,隨時都可能崩斷。越澤腦海裡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變得飄忽不定,但潛意識還是告訴他不能放鬆,那股綿長的氣息依然保持了不變的頻率,一直在堅持。
雲豹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散發出身上的氣勢,像狂風一樣刮過了山林,無數堅固有力的大樹轟然倒下,飛沙走石,瞬間整個林地就變得凌亂一片。灌木叢也被颳去了整整的一層,只留下頑強的根系仍牢牢的抓住地面,不肯遠離。
越澤的背部已經顯露出來,但噼裡啪啦掉落的亂葉泥土再次將他身形掩埋起來,遮掩了雲豹的視線。
隨着這股氣勢的宣泄,越澤只覺身形一沉,更加難受。
就彷彿觸動了什麼一樣,越澤腦海裡轟隆巨響,身體內部念力飛速流轉,越轉越快,按照凝神訣的要門不斷涌動着,雜質在飛快的析出,念力不斷縮小,不斷晶瑩凝練。就彷彿是突破了一個界限一樣,念力正在發生天翻地覆一般的變化。
眉心輪內,已經化作了劍身胚型的劍意也變得雀躍起來,竟自動穿出眉心輪,進入到喉輪內,不斷在念力流之間穿梭着,吸收着那愈加凝練剔透的念力。它就如一個貪婪的孩子,敞開了胃口,大口大口的吞噬着念力,用念
力不斷的捶打着自身胚胎。
劍意在縮小,劍身胚胎正在凝練,劍身,劍柄,鋒刃,都在逐漸成型。每一次在念力流離穿梭,它都會變的更加明亮耀眼,也變得更加鋒銳逼人,彷彿脫胎換骨一般。
“小東西,終於找到你了!”
雲豹眸子忽地一亮,喃喃自語道。它倏忽間就出現在越澤藏身之地,爪子輕飄飄的按了下去。看似無力的動作,但若擊實,哪怕是堅硬的岩石,都會被擊穿一個大洞,若是肉體凡胎,更是化作齏粉,成爲肉泥。
沉重的壓力撲面而來,泰山壓頂!
越澤驀地一個激靈,迷糊的意識終於清醒過來。下意識的,他意念一轉,一道凝實如同實質的青光護盾瞬間出現在雲豹的爪子前,護住了他的身體;更讓他心驚的是,已經化作一柄小劍的劍意,也隨之暴動,嗖的一聲穿出了他的身體,閃電一般的刺向了雲豹。
啪的一聲,青光護盾只讓雲豹的爪子頓了一下,就四分五裂,徹底崩碎。雲豹驚愕了一下,爪子隨之變化,攔在了那柄鋒銳無匹的小劍,發出丁的一聲脆響,一縷柔軟的皮毛被削了下來,還帶了一滴鮮豔的血液。
“可惡的小東西,居然敢傷我?”
雲豹頓時暴怒。它的前肢出現了一縷細微的傷口,劍意小劍被它的爪子攔住,飛濺的劍氣掠過了它的前肢,劃破了它的一點肉皮。要知道,身爲附近數得着的頂尖獵食者,它可從來沒有在這種弱小之極的獵物面前受過傷,更不要說被削掉皮毛了。
前肢一探,爪子轟然按下,整個大地劇烈顫抖起來,灌木叢所在之地,喀拉拉的塌陷下去,變成一個巨大的深坑,漆黑而幽深。
但是,沒有屍體!一根寒毛都沒有!
“該死的小東西,究竟跑哪裡去了?可惡,該死……”
不談暴跳如雷的雲豹,越澤出現在綠竹空間內,第一時間就癱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瞬間的驚險讓他驚悸無比,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
實在太險了!若不是他下意識的用念力形成青光護盾,加上劍意小劍的攻擊,獲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機,讓他有機會進入到綠竹空間之內,恐怕他就會在雲豹的爪子下變成一團肉醬,一命嗚呼了。
空間裡熟悉的氣息讓越澤心情慢慢平伏下來,他忽地大聲笑了出來,沒來由的,就是放聲大笑。
昔日在滄瀾縱橫無敵的情形依然歷歷在目,但他已經將過去徹底放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界已經截然不同,再抱着那種藐視一切的態度來面對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已經是不合時宜。
這是一處精緻的二層小樓,木石結構,硬木地板還散發着淡淡的樹木芳香,很是舒適。小樓位於空間中央位置,就在劍意卷軸的小山之下,是邢飛夥同一幫人建造起來的,用作越澤休憩的地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