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開啓黑空

就在截住漠壁前的一刻,我駭然驚覺另一臨身的危機,上參無念正不動聲息的穿過帆片間的空隙,朝我欺近。在他心中,殺死我顯然比阻止黑空開啓更重要,而他此着更是左右逢源,只要我怕死退縮,漠壁便可逐走絕色,與秀麗攜環遠遁,令開啓黑空功虧一簣。如我堅持截擊漠壁,他就和漠壁來個左右夾擊,在宇宙兩大頂尖高手的聯攻下,我肯定沒命。

時間不容許我考慮利害,首先腳下用勁,將大黑球送往甲板。我死沒有關係,卻不想大黑球陪我犧牲。我也不明白自己爲何如此不顧生死,知的是隻要絕色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美阿娜,又如被漠壁和秀麗奪得生命金環,對芙記瑤和她的王國勢是大禍臨頭,我便絕不能因自己的生死而臨陣退縮。

何況我並不是死定了,憑藉的是大帝號對我這既是兒子又是另一半的眷顧,而這個優勢是在漠壁和上參無念的知感之外,我只要好好利用,說不定能死裡逃生。

這個險是冒得過的。

“轟!”夢還迎上漠壁含怒全力下擊的雙掌,震得他往上拋飛,我則直墜往甲板大黑球的位置,全身血氣翻騰,能量管道欲裂,一時再無攻防之力。

心中叫糟,上參無念已從主桅的兩塊帆片中穿出來,伸手抓住我的頭頂。

漠壁能量之強,完全在我意料之外,自重生爲候鳥後,經六十多萬年的修行,方成就如此一身本領,卻想不到會在黑空毀於一旦,還形神俱滅,雖然不甘心、但有什麼辦法?

夢還首當其衝,先被癱瘓,接着能量從手直灌心核,幸得心盾化解,可是不論夢還、心盾和磁元,一時間再難運作,縱想橫移投進其中一張帆片去,卻力有未逮,只能直線下墜,變成上參無念的活靶。

就在這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刻,我感到大黑球從甲板彈上來,承託着我的腳,令我改直墜爲橫移,投往一塊帆片,不過已遲了一步,幾乎肯定在投入帆片前,會被上參無念抓個正着,不單我性命不保,大黑球也要作陪葬品。

以大黑球一向的貪生怕死,他肯不顧生死的來救我,令我格外感動。

驀地上方的生命金環發出“霹靂”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響,我從未遇上過這麼強烈的音浪波盪,即使當年轟散拜廷邦侵襲大壁壘星河遠征軍團候鳥號的極子大爆炸,仍有所不及,我的思感神經被癱瘓,就像其他人忽然消失了,如果不是大黑球帶着我投入一塊帆片去,我會以爲大帝號和大黑球也不見了。接着視野填滿金芒,空間滾熱起來,溫度瘋狂的攀升,在眨眼間升上太陽熱核般的溫度,但又充滿生命的感覺,宛如生命之風的風暴卷打着宇宙這個黑暗和沒有生氣的角落。

我意識到生命金環爆開了,其威力是宇宙級的,勢必在黑空的核心處產生任何生物都不明白的影響力。

原本激烈拂動的帆片靜止下來,黑空寂然無聲,我看不見任何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然後整個黑空旋轉起來。

由生命金環爆響到黑空旋轉,整個過程是眨眼的工夫,快到連我的神遊級的思考功能也跟不上那種速度。

最清楚的是上參無念的致命一擊,沒有臨身。

然後大帝號在她“歷史性”的首次停航後,又再啓動,帆片抖動起來,發出“霍霍”的聲音。

我埋在帆片裡,元氣迅速恢復,金芒雖令我睜目如盲,但仍知道運勁吸攝着大黑球,不讓他離開我。

下一刻,大帝號帶着我們到了黑暗空間去。

我和大黑球驚訝得腦袋近乎一片空白,思感神經開始恢復運作,驚覺大帝號上只賸下我們兩個一時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傢伙。

這是沒有可能的我們置身處不是黑空盡端的核心嗎?在那裡三空歸一,沒有正空間,更沒有光明和黑暗空間。

唯一的解釋是黑空被開啓了,沌子再次分裂爲正子、明子和暗子,扭曲的空剛回復正常,黑空消失。

這個念頭剛進入我們的思域,我們已被拋離帆片,留在黑暗空間。

大帝號搖滾到了另一空間去。

隕石帶。

星鷲。

我和大黑球坐在船艙內,呆看着燦爛的星空,再找不到絲毫黑空的遺痕。

大黑球道:“歌天那小子到了什麼地方去呢?爲何還不回來?我真不想待在這裡。”我深深嘆了一口氣。

大黑球苦笑道:“這是命運,不關任何生物的事,樹王早預見有這樣的事發生。我的神!我們連黑空邪力的影子都摸不着,不知給他遁到哪裡去。”

接着又興奮起來,道:“我們是有失有得,至少曾登上宇宙生物聞之色變的大帝號,生命金環又爆成碎粉,破壞了漠壁和秀麗合併阿米佩斯王國和拜廷邦的陰謀。”

我沉聲道:“你有沒有異樣的感覺?”

大黑球一呆道:“什麼異樣的感覺?”

我道:“那是沒法形容的感覺,當生命金環爆成漫天金芒,我感到似有一股生命力進入每一個能量細胞,再被吸進心核去,雖又消失無蹤,但我總感到和以前有點不同。”

大黑球道:“爲何我沒有半點你的感覺?唉!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我道:“我想說的,是生命金環確已化爲烏有,但它奇異的生命能量卻有機會被最接近它的秀麗和絕色吸收,所以你的結論可能言之尚早。”

大黑球道:“但另一個可能性則是她們因太接近金環,給炸成碎粉了。”

我嘆道:“這個可能性是不存在的,生命金環爆開來的是生命的能量,不會殺死任何生物,尤其像秀麗和絕色般的頑強生物。我對生命金環已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它是來自生命汪洋的異物,而生命汪洋據說是生氣之風的源頭,所以生命金環極可能是生氣精華凝結而成的寶物,只有它的生氣,可把黑空轉化爲有生氣的空域,就像我們目睹的情景。”

大黑球發了一會呆,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我一震道:“有飛艦來了!”

大黑球目光投往星鷲的偵察儀板,道:“星鷲沒偵測到任何東西。”

我道:“是魔洞部的一個軍團,正從三千個宇宙光年外的黑暗空間飛來。”

大黑球難以置信的道:“你競偵測到三千光年外黑暗空間的情況?”

我道:“都說我不同了,進步的是我思感的神遊功能。再沒法等下去,等歌天會變成等死,我們立即離開。”

一千個宇宙年後,星鷲以極速飛離險境,大部分時間在光明空間旅航,一方面是爲避開精於暗間之術的上參無念和魔洞軍團,亦是爲方便歌天追上來。

我和大黑球藏在能量牀裡休息,黑空之行令我們損耗鉅大的能量!必須好好補充。當初在迷離幻境設計宇眠牀,我們集思廣益,構思出最能在旅航中吸收空間能量的宇航牀,爲我們帶來便利和效益。宇眠牀接連着星鷲的極子反應爐,既可操控星鷲,更可直接提取三個空間的能量。

黑空的經歷,令我對宇宙的構成有全新的理解。宇宙最基本的元素該就是沌子,在某種極端的情況下,沌子以我們尚未掌握的方式分解作正子、明子和暗子,形成宇宙的三層空間,但在某一個情況下,正子、明子和暗子可重歸於一,迴歸混沌。

最使人難以明白的是沌子在能量上比極子還要高一個階次,更難分解,怎可能一變爲三,且各有截然不同的屬性,這種宇宙的化學變化、確是神奇。

我終於和宇宙的兩大霸主上參無念和漠壁正面交鋒、近身搏鬥。以功力論,我是比不上他們,但憑藉兵法戰術,我和他們已有一拚之力。我深信隨着我的進步和不住累積的戰鬥經驗及閱歷,有一天我定可和他們爭雄鬥勝。

星驚回到正空間去。

大黑球進入宇眠室,坐到牀沿,道:“歌天到哪裡去了呢?真令人擔心。”

我伸個懶腰,坐將起來,道:“歌天該是最不用我們爲他憂心的生物,他定會及時趕來,和我們一起勇闖浮游世界。”

大黑球道:“我關心他嘛!難得有他這麼個好兄弟。我原本以爲註定了我是孤零零的四處遊蕩尋寶,怎知會遇上你,接着是獨角,現在又多出個歌天,有大夥兒一起同心協力的動人滋味,當然不希望他們有閃失。哈!我們是不是直奔浮游世界?”

我道:“我想先去見芙記瑤。”

大黑球道:“你要見她肯定有道理,我們立即到阿米佩斯星河去。”

我道:“芙記瑤在隆達美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漠壁和秀麗必有手段牽制阿米佩斯的主力,我們首先要弄清楚當前的形勢。”

大黑球欣然道:“這個容易,我們仍在阿米佩斯王國的範圍內,二萬多個光年外的不加爾嘉星河的摩達星系有個阿米佩斯的軍事基地,憑你韋典拿大公的身分,可問清楚女王芳蹤何處。”

我想起即可見到伊人,頓時精神大振,但隨之而來的卻是絕色揮之不去的陰霾,頹然道:“我們立即去!”

星鷲破開大氣,飛臨星球的地表,軍事基地只餘下僅可辨認的碎屑殘片,我們變成來憑弔發生在幾千年前的一場戰事。

大黑球吐出一口氣道:“戰事比我們想像的更激烈,芙紀瑤怎會容許敵人摧毀這個重要的軍事要塞?”

戰爭對星球形成毀滅性的破壞,原本草木繁茂的星球變成了無生氣的荒山沙漠,水分被蒸發,大氣充塞有毒的濃濁氣體,阻隔了陽光,恐怕永遠沒法復原。

自懂事以來,我便深切痛恨和厭惡戰爭,但比起宇宙種族的內戰外戰,我們銀河人的戰爭只是小巫見大巫。最可恨的是明白只能以戰爭去遏止戰爭,再沒有別的辦法。眼前的景象在提醒我,宇宙的戰爭已全面拉開。

大黑球問道:“這是誰幹的?”

我沉聲道:“是魔洞部人,我在星球的大氣察覺到他們充滿死亡意味的能量和魔隕石的殘屑,亦只有他們能利用進出黑洞的方便,突然襲擊這個軍事基地,令阿米佩斯人措手不及。在戰略上魔洞部人一直佔盡優勢,只有攻擊,不用防守,幾乎立於不敗之地。當年我們幹掉幾個魔洞部人,在上參無念的壓力下芙紀瑤不得不交出我這個假的韋典拿大公,正是怕出現眼前的情況。在宇宙三國裡,阿米佩斯王國版圖最大,一旦與漠壁鬧翻,在另兩國左右夾擊下,是無從防守的。芙紀瑤深明其中道理,所以不得不忍辱負重,犧牲我來換取時間。”

大黑球沉默好一會後,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明白他的心情,本來的計畫是見過芙紀瑤後,立即奔赴浮游世界。他清楚我的性格,對阿米佩斯王國的困境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置之不顧的。

我道:“我們見到芙紀瑤再作決定。”

大黑球控制星鷲,離開死氣沉沉的星球,返回外空後,道:“離這裡二十億光年的無岸星河,是個沒有黑洞的星河,位於王國中心區域,離芙紀瑤的隆達美亞殿所在的阿米佩斯星河只有三十億光年,是王國最興旺的星河,名城數以千計,也是王國飛艦的主產地之一,衆居着多達二十萬受王國保護的不同子min種族。到那裡去一定可弄清楚情況。”

我的心重如鉛墜,恨不得找上魔洞部人硬撼一通,又知此爲匹夫之勇,於事無補。最可恨的生物是漠壁,如果他不是要吞併阿米佩斯,諒魔洞部人不敢如此肆無忌憚。可是天狼和秀麗爲何要助外人來對付芙紀瑤?到今天仍不明白。

“生命星河在哪裡?”

大黑球答道:“生命星河位於王國的邊陲空域,是另一個沒有黑洞的河系,且遠離其他河系,最接近的一個亦在六十億光年外。生命星河可說是阿米佩斯王國的命脈,但不論魔洞部或拜廷邦,等閒都不敢攻打生命星河,那裡雖然沒有軍事基地,卻是阿米佩斯祖先輩的長居之所,能人異士無數,惹火他們絕不好玩。沒有他們的支持,芙紀瑤是沒法登上女王的寶座。”

我記起芙紀瑤正是在生命星河的爭奪戰擊垮桑白水的叛軍,當時聽過就算了,沒有擺在心上,現在聽大黑球這麼解說,頓時對桑白水重作估計。桑白水能將戰事蔓延到生命星河,可推想當時他聲勢之盛,而他的失敗只是功虧一簣,如能奪得生命星河,歷史會被改寫。

大黑球道:“你想到生命星河去嗎?”

我確有此意,因對秀麗和漠壁的超級生命體兒子仍未能放心,但實在距離太遠,顧彼則失此,嘆道:“到無岸星河再說吧!”

星鷲在無岸星河的邊緣區被兩架巡邏的阿米佩斯戰鳥截着,我立即表露身分,表達要見女王的意願,只是連他們都不曉得芙紀瑤現在是不是在河系內,幸好坐鎮河系的最高指揮是“老朋友”思古大公,我遂要求見他。

在其中一架戰鳥導航下,我們朝河系深處高速飛航。

我看着在指節間閃爍異芒的夢還,心中百感交集,自那次它石破天驚的回話後,它回覆一貫的沉默。

大黑球道:“你在想什麼?”我順口問道:“宇宙的三大霸主裡,我對魔洞部和拜廷邦的軍團有一定的認識,反而是對阿米佩斯的艦團組合不太瞭解,你清楚嗎?”

大黑球道:“知道得該比你多。阿米佩斯王國的晶玉飛艦共分七級,最高級的是芙紀瑤的帥艦‘隆達美亞號’,與漠壁的‘拜廷邦號’和上參無念的‘戰神號’並稱宇宙三大無敵名艦。哈!當然只有其中一艘可稱無敵,不過直到今天,仍是末分勝負,不過拜廷邦號大概可剔出名單。”

我道:“不要自滿,我們只是擊傷拜廷邦號,不是擊敗她。且勝來僥倖,全賴歌天這超級的秘密武器。”

大黑球道:“接着就是以各大公命名的大公級飛艦,天狼和秀麗投向漠壁後,只餘思古大公的‘思古號’,由此可知阿米佩斯的分裂,令芙紀瑤實力大減。”

我嘆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

大黑球道:“大公級下是侯爵級的宇鳥艦、伯爵級的明玉艦、子爵級的紅玉艦和男爵級的玉鋼艦。除芙紀瑤的主旗艦外,其他級別的晶玉艦均配備戰鳥。”

我訝道:“爲何芙紀瑤的旗艦反沒有戰鳥護航?”

大黑球道:“我也是從墮落城聽回來的,據傳隆達美亞號與衆不同,不論結構動力都源自不同的意念,至於實況如何,我便不清楚哩!”

想起芙紀瑤,我的心熾熱起來。不知爲何,自第一次在隆達美亞殿見到她,我對她的熱烈情懷從沒有減退,那不單是因她可能是“最後一個銀河女性”的天然吸引力,還有其他我沒法具體形容但又確實存在的原因。我只知當和她一起時,宇宙再不是以前的宇宙;分別後,會因思念她深深的被折磨。

大黑球道:“你在想什麼?爲何到達無岸星河後,我總覺得你古古怪怪的?”

我伸個懶腰,道:“思古的飛艦來了,我很快會回覆正常。”

見到“思古號”,方曉得所謂大公級的宇航戰艦,指的是其戰鬥力和宇航能力大致上的級別,事實上於外形、功能、動力等各方面,思古號和秀麗號無一相同。

思古號艦如其主,樸實無華,狀如一尾宇宙鯨魚,最引入注目的是鯨頭般的艦首延伸出長達二百地米的尖錐狀柱體,可發放強大的磁能,擁有攻擊和防禦的功能。

艦體晶瑩如玉,呈半透明狀,其中泛着點點金黃的色光,顯示船身作爲護盾的能力,動能十足,我便自問沒法穿透其護罩,若要憑一己之力去破壞這麼堅強的船體,沒有二百節以上的能量恐怕無法辦得到。以此作推論,如果天狼和秀麗肯和芙紀瑤團結在一起,確有與其他任何一國抗衡的實力。只可惜情況剛好相反。

星鷲通過艦腹的入口,進入思古號,思古親自迎迓。大黑球再非通緝犯,被視爲上賓,不過仍未能參與我和思古的對話,留在貴賓室,我和思古則到了視野廣闊的議事大堂去。

我們在堆滿鮮果美酒的長桌一端坐下,門關上後,思古嘆道:“自隆達美亞星一別後,不經意的又近七十萬個宇宙年,我一直密切注意你的情況,你最激動人心的事蹟,是在大壁壘星河外破掉拜廷邦入侵軍團的一役。最新的消息,則是你到了墮落城去,與秀麗爭奪涅尼迦南之星。老朋友,近況好嗎?”

我苦笑道:“黑空沒有了!”

思古沒有任何震駭的神色,道:“要發生的終於會發生,樹王的預言是不能逆轉的變化,宇宙是註定了陷進亂局去。你有什麼打算呢?”

我嘆道:“我真的不想騙你,我並不是韋典拿,而是銀河人伏禹。”

思古平靜的道:“這個我早從女王處得知。但對我來說,你仍是我的老朋友韋典拿,你繼承了他的夢還,也繼承了他的一切。”

我爲之愕然。

思古道:“請告訴我黑空被開啓的過程。”

我詳細道出,說畢,思古閉目沉思,好一會後道:“聽你的敘述,已可見當時驚心動魄的情況。桑白水的復出,是一個危險的警號,我會將他殺害追隨者的事廣爲傳播,令盲目地以爲他是追求階級自由的英雄的min衆清醒過來。”

我問道:“桑白水究竟是什麼生物?”思古道“你還是第一個指出桑白水不是阿米佩斯人,以前我們從沒有這麼懷疑過,他的來歷可追溯至生命星河,不過卻是黑空大爆炸後的事。”

我分析道:“不論黑空邪力的神遊力量如何厲害,在黑核那樣極端的環境裡,他肯定失去了所有能量,只餘純精神烙印的存在,至於他如何在沒有能量支援下保住生命,有可能是藉助類似夢還般的神器。縱然黑空開啓,他也沒法憑己力離開。而如果他成功脫身,當是與桑白水有關係。”

思古坦然道:“我會設法找尋桑白水,可是宇宙無邊無際,找到他的機會微乎其微,只能碰運氣。”

我道:“你不擔心漠壁和秀麗意圖合併兩國的‘超級生命體’計劃嗎?”

思古嘆道:“希望生命金環已化爲烏有,又或被絕色奪走。現在我們自顧不暇,只能知會生命星河的長老們,請他們封鎖生命汪洋。”

我取來一個嫩綠色的鮮果,邊吃邊道:“你們現時情況如何?”

吃東西可助我輕鬆些兒。

思古道:“可以說非常惡劣。天狼佔領着天象星並以之爲總指揮部,在拜廷邦的支援下攻佔了包括大小壁壘在內的逾千個河系,聲勢直逼當年桑白水的叛軍,響應他的阿米佩斯人亦不在少數,至於子民種族,誰能保護他們便投靠誰。唉!戰爭在急速蔓延,沒有人知道結局。”

我問出橫亙心中的問題,道:“天狼和秀麗難道不曉得即使他們成功,阿米佩斯王國也將生塗炭,元氣大傷嗎?”

思古沉吟片刻,緩緩答道:“宇宙三國中,最有分裂可能的便是我們的王國。在王國出現前,阿米佩斯人是一盤散沙,追求的是自由自主,如果不是女王出面整頓,根本不會有阿米佩斯王國。貴族階層的建立,正是針對我國情況的統治手段。但有些東西是沒法改變的,就是貴族保留着很大的自主權,等於你們銀河人聖土古代的諸侯,只視女王爲共主。在漫長無止境的生命裡,宇宙每一個生物都在爲生命的延展奮戰,對天狼和秀麗來說,拜廷邦並不足懼,最令他們害怕的是任意殺戮、視宇宙其他生物爲獵物的魔洞部人。所以任何可以打擊魔洞部人的手段,他們均認爲是理所當然。現在所有談判的管道已封閉,唯一解決的方法是戰爭的手段。”

我深吸一口氣道:“我想見女王!”

思古道:“那你便要到晶玉星河去。”

我曾盡覽秀麗號宇航器內的資料,記憶中確有這個河系的名字位置,離天象星只有二萬億光年,該屬戰火的前線。

思古續道:“晶玉星河是另一個沒有黑洞的星河,河系核心的數千星系盛產晶玉,產量佔整個王國的九成五,是王國的命脈,假如被天狼攻佔,形勢將逆轉過來。失去晶玉星河,我們將沒法建造晶玉飛艦,所以必須由女王親自坐鎮。”

我曉得形勢有多惡劣了。道:“天狼是不是正攻打晶玉星河?”

思古狠狠道;“他還沒有正面硬撼女王的膽子,只恨在拜廷邦和魔洞部的虎視眈眈下,我們也沒法遠征天象星,故成了僵持不下的狀態。”

我道:“明白了!現在我立即到晶玉星河去。對於王國的事,我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星鷲飛離思古號,在星空飛翔。

大黑球道:“是不是直奔晶玉星河?”

我沉吟不語。

大黑球訝道:“爲什麼猶豫呢?”

我道:“我想帶份大禮去見芙紀瑤。”

大黑球愕然道:“有什麼東西可以令芙紀瑤看在眼內呢?以前還有顆涅尼迦南之星,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接着又試探道:“你不是要先到浮游世界去,然後再帶着那秘密回來去向芙紀瑤送大禮說故事吧?”

我淡淡道:“天狼的心核又如何?”

大黑球失聲道:“你在說笑嗎?唉!我曉得你這個傢伙不會在這樣的事情說笑,但有可能嗎?即使天狼是孤身一人,要殺他已不容易,何況他是阿米佩斯王國實力僅次於芙紀瑤者,手握龐大的軍團,近身護衛數以百計,且行蹤飄忽,想見他已不容易,要殺他等於送死,你想清楚了嗎?”

我微笑道:“不能力敵,卻可智取。就連奇連克侖也被黑龍藏布和絕色宰了,可知沒有可能或不可能的問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只要我們好好分析天狼現在的處境,或可找到他致命的弱點,乘隙而入,令他永遠不能翻身。”

稍頓續道:“只有殺死天狼,纔可解開阿米佩斯的困局。阿米佩斯人就像我們人類,誰是強者,誰便是主。”

大黑球苦思道:“天狼有什麼弱點呢?”

我道:“表面看,他的確沒有弱點。但只要你肯深思,他最渴望的,正是他的破綻漏洞。告訴我!他現在最渴望的是什麼?”

大黑球想也不想的道:“當然是打敗芙紀瑤,攻佔晶玉星河。”我道:“你比我清楚晶玉星河的情況,快動腦筋,看看有什麼奇謀妙計能讓我們接觸天狼,找到行刺他的機會。”

大黑球苦澀的道:“和你這小子在一起完全沒有安全感,前一刻才從黑空保命脫身,下一刻又要投進另一險境去。好吧!我知道怎麼都拗不過你了,到天象星去吧!”

我從長途宇航的冥思甦醒過來,首先察視自身的情況,心核的能量突破百節至一百二十節,猶勝從前。不知能量是不是有侷限,但若以涅尼迦南的千節能量作標準,我仍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像上參無念、漠壁之輩,其能量沒有千節也相差不遠,便像擁有無窮盡的能量,神通廣大,千變萬化。

純以質論,我的極子能量絕不在他們之下,戰略招數比之他們亦毫不遜色,差的只是功力的深淺。

幸好接觸過地母的陰魄,又吸取了生命金環爆開的奇異力量,我顯然得益不淺,否則不可能有量的突破。

接着撒出思感網,大黑球到了駕駛艙去,似是非常忙碌,同時感應到夢還,它似乎不在靜態的情況下,那是一種微妙的感覺,要我說他處於什麼樣的狀態,我又說不出所以然。

縱然詭秘如變成涅尼迦南之星的生命金環,我仍可清楚掌握它處於什麼能量狀態,偏是對夢還沒有法子。

我對它的懷疑該是對的,它來自石妖,能量異乎宇宙所有物質和能量,故能瞞過宇宙最頂尖的生物奇連克侖。而奇連克侖和我在高關星精神決戰時,條件是要我脫下它,正因對它不瞭解而生出懼意。

“夢還!夢還!你在想什麼呢?可以和我說話嗎?”

夢還沉默着,不肯回應我。

對夢還由毫無保留的信任依賴,然後開始懷疑,到今天的敵友難分,整個過程是痛苦、悲哀、無奈和令人沮喪的。這種失望的情緒是逐漸形成的,一直在加劇。

若論親密,大黑球亦遠比不上我和夢還的關係,那始自我在銀河系邊緣區尋到它的一刻,於我每一個艱難的處境,夢還不離不棄的支持我,沒有它,我可能已形神俱滅。想到有一天我們勢難共存,不是它死就是我亡,將情何以堪。如果有某個情況,我可以毀滅它,我下得了手嗎?

我心中狂涌起無盡的傷痛,是因最親密的戰友夥伴終會變成敵人,是因深知宇宙不同種類生物間沒法化解零和生存法則而來的矛盾鬥爭的傷痛。

就在這神傷魂斷的剎那,我感應到夢還一陣“顫抖”,那是難以描述的一種感覺,似有如無,是破天荒第一次我感到夢還像我般擁有“情緒”。

“夢還!夢還!”

它保持緘默,再沒有反應。

我在大黑球旁坐下,道:“這裡離天象星超過二千光年,你在搞什麼鬼?”

大黑球得意的道:“我在收集情報,好掌握天狼的行蹤。我們星鷲的偵測系統,是由獨角精心設計的,可能是宇宙最佳的竊聽系統,等於他的獨角。”

我想起這傢伙即使到墮落城胡天胡地,仍不忘每隔一段時間回到星鷲去,看有沒有收集到關於我生死的訊息,心中溫暖,沖淡了因夢還而起的情緒。道:“有什麼新資料?”

大黑球道:“天狼極可能仍在天象星,我截聽到多達二十多個由天象星發往不同河系的指令,大部分是清玉級的傳訊,雖然不知道內容,但只有天狼能以這級數的通訊手法調軍遣將。”

我問道:“什麼是清玉級的通訊?”

大黑球答道:“阿米佩斯文化又稱晶玉文化,將晶玉這種宇宙罕有的能量體發揮得淋漓盡致,並以之建立起能抗衡另兩大霸主的艦隊。他們的通訊是點對點的輸送,也是晶玉對晶玉的輸送,有點像上參無念以神遊石去偵察宇宙的遠方,按速度和距離定級數的高下。最頂級的是芙紀瑤的神玉級的傳訊,接着是大公們的清玉級,其下是意玉和明玉兩級。負責遙距通訊的晶玉,是晶玉的精華,最不可思議的是晶玉不論相隔多遠,也能互相感應,至於級數的分別,就看傳訊者的本領。”

我記起隆達美亞宮內那曾令我神搖魂盪的女王塑像,又想起天象星被我毀掉的天狼像,心忖那大概就是以晶玉製成的通訊設備,而由此更掌握到晶玉河系在阿米佩斯內戰中的輕重。

大黑球道:“你不是要我動腦筋嗎?我就動腦筋給你看,首先是要肯定天狼身在何處,然後纔可以進行我們的刺殺大計。”

我欣然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大黑球道:“幸好我長期在墮落城胡混,又因變身有術,見盡阿米佩斯的各路人馬,肯付重酬來找我變身的傢伙都各自有見不得光的理由。不過對我們這次行動有利用價值的,或許只得一個,這個人曾是丹默尼姆的副品玉師,叫烈夜,因開罪丹默尼姆,變成通緝犯,弄得聲名狼藉,阿米佩斯王國雖大,卻沒他容身之所,不得不到墮落城來改變身分和取得假烙印,以避過身分監定儀的辨識,最妙的是用他着名的寶貝支付我的帳。所以你若要搖身變成他,該不會露出破綻的。” ωwш⊙ ttκд n⊙ ¢o

我興致盎然的問道:“丹默尼姆是什麼來頭?”

大黑球道:“將純能量提取煉製成晶玉,是阿米佩斯人發展了超過十億年的獨家技術,流程複雜,不能出岔子,否則會引發能量大爆炸的後果。能全面掌握這種技術的阿米佩斯人稱爲晶玉師,在阿米佩斯王國中,出色的晶玉師屈指可數,丹默尼姆則是其中的佼佼者,更因此封侯,人稱晶玉侯。”

我開始明白他動腦筋的成果,他想的正是針對天狼欲佔奪晶玉星河的願望,雖然我仍不清楚烈夜的作用,但大黑球肯定走對了路向。

大黑球眉飛色舞的道:“在爲客變身的過程中,首先我須掌握對方的生命資料……”

我打斷他道:“這個我明白,你就是活的復魂串。順口問一句,金森是由你爲他變身的嗎?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大黑球道:“你說我會不會爲魔洞部人辦事,他根本沒有來找我。”

我道:“這才合理。烈夜是如何開罪晶玉侯呢?他只是來找你變身,作一樁交易,怎會加送你他真正的身分?會不會是胡誨來騙你的?”

大黑球笑道:“他實在沒有騙我的道理。烈夜是透過一箇中間人來找我,我當時並不等錢用,且依規矩他必須透露身分來歷,我的中間人與他是舊識,一向忠實可靠,該不會爲他騙我,否則以後休想再有交易。最不能作假的是他拿來交易的‘玉引’,那是晶玉師用來探測晶玉的法寶,沒法弄虛作假。看!”

說時他手上多了大小如手指的一根晶玉針,晶瑩通透,微泛黃芒。

我接過他遞來的玉引,感覺到內中蘊含的奇異能量,的確不是一般晶玉。問道:“他爲何四處流亡?”

大黑球道:“我不知道。”我失聲道:“你不知道?”

大黑球苦惱的道:“若我能預知今天的情況,我會問他個一清二楚,但當時我根本沒興趣去理會閒事。”

我無奈地道:“告訴我!在你的腦袋內誕生了什麼樣的計劃?”

大黑球歡喜的道:“虧你還記得我七十萬年前初遇你時曾說過的話,我們的交情就由那時候開始。坦白說,你這個銀河人遠比單純的我多詭計奇謀,該輪到你動腦筋,看看假如你能化身烈夜,如何方可以直接接觸天狼。”

我沉吟道:“一個副品五師可以起什麼作用呢?”

又嘆道:“只要內行人問起我關於煉玉的事,我肯定立即被揭穿是冒充的。”

大黑球道:“無論如何,憑烈夜的身分到天象星去,怎麼都強過以伏禹的身分去。”

我在想孫子兵法,只是這回並非兩軍對壘,宇宙最佳的兵法書亦派不上用場,必須從其他方面去思量。我記起聖土毀滅前,在古籍圖書館看過一本叫《騙術大全》的紙質書,其中稀奇古怪、千變萬化的騙術現在都一古腦兒忘掉了,但有幾句話特別深刻,就是女人騙錢,必須扮可憐;男人騙錢,就要充闊。男女性別在此事上影響不大,但充闊兩字卻予我無限的靈思。道:“你還收集到什麼有用的資料?”

大黑球道:“晶玉級的傳訊方式是沒法破入和解碼的,能分辨是什麼級數已非常了不起。幸好不是人人都可以進行晶玉遙感傳訊,當河系或宇航船間作明間傳訊時,便給我們收進偵測儀去,解碼後變成大致上完整的訊息。”

他說來輕鬆,但我卻曉得在廣闊的宇宙,縱使有獨角設計的超卓偵測儀,收集情報的工作仍是繁瑣艱鉅。

大黑球續道:“現在我們正身處天象星系所在的離別星河,最有利收集星系間的通訊,我花了近五百年時間以天象星系爲中心繞了個大圈,終於從收集到的數萬條訊息、經整理歸納後對阿米佩斯王國的現況有初步的瞭解。”我欣然道:“現時是怎樣的狀況?”

大黑球道:“思古雖說過以天狼爲首的叛軍擴展勢力到數千個河系,但真實的情況卻與他說的有點出入,就是各河系內有數以萬計的星系宣告獨立或中立,此事令天狼一方大感頭痛,可見不服天狼的阿米佩斯人,遠比不服芙紀瑤的人多。所以天狼是似強實弱,如果沒有拜廷邦支持他,又或魔洞部掀波助瀾,恐怕天狼早坍臺完蛋。”

我同意道:“故此,能否奪得晶玉星河已成天狼成敗的關鍵。”

大黑球道:“你想到辦法了嗎?”

我交回玉引,斷然道:“我們就以玉引爲信物,設法送到天狼手上,告訴他,如果他想奪得晶玉星河,必須親自聽我的最機密情報。如果他中計見我,我會令他從此消失。”

大黑球奮然道:“就這麼辦,肯不肯見我們是他的事。”

我皺眉道:“如何才能把這鬼東西連訊息送到他手上呢?”

大黑球胸有成竹的道:“此事交給我去想辦法。現在我們先到與天象星在同一河系內的白斯克星系去,作好見天狼的準備工夫。途中我可爲你變身,讓你曉得我變身大師絕不是徒負虛名之徒。”

我道:“白斯克星系?”

大黑球欣然道:“白斯克星是着名的走私天堂,有點像浪人城,只是以阿米佩斯人的私貨商爲主,只要你有足夠的能元,要買什麼有什麼。我們總不能駕着星鷲到天象星去。對嗎?”

我道:“白斯克星離天象星有多遠產”

大黑球顯是做足工夫,脫口道:“是二十萬五千二百光年。”

我道:“我們可以在白斯克星買到能作空間跳躍的晶玉級飛船嗎?”

大黑球沉吟道:“機會很微小,是可遇而不可求,縱有亦非常昂貴,不是我們負擔得起。我明白你的想法,若駕普通超光速飛船,須花近十萬年才能抵達天象星。但是你可重施故技,作正空間的季候飛行,以你今時今日的功力,我看十數光年便可到達天象星。”

我道:“你想漏了!天象星正處於枕戈待旦的戰爭狀態,既要防芙紀瑤的遠征軍,又須防來去無蹤的魔洞部軍團,肯定在河系內外佈下嚴密的偵察網,且很大可能有善於偵測的拜廷邦戰士協防,季候飛行等於神玉級或明玉級的空間傳訊,你既然可以偵察到,敵人也有可能發覺我們的行蹤,那時還如何進行刺殺天狼的大計?”

大黑球欣然道:“對!對!還是你想得周詳。讓我們改變計劃,改乘河系快航到天象星如何?保證旅途舒適愉快。”

“河系快航?”

大黑球解釋道:“河系快航和宇宙長航是阿米佩斯王國的交通系統,前者往來星系之間,後者穿梭於河系,在我擁有遁天號前,便常利用他們的系統到不同的河系去。”

我笑道:“你不是什麼頭號通緝犯嗎?竟不怕他們的身分監定儀?”

大黑球被我勾起他以前亂吹牛皮的事,有點尷尬的道:“你的記憶力真的不賴,那是我尚未變成通緝犯之前的事。但如何過他們的身分監定儀那一關,要你想辦法了,現在情況變了,你纔是通緝犯。”

我淡淡道:“到哪裡去登船?”

大黑球道:“就到離天象星五萬光年的樂土星去,該星和天象星往來頻密,是客貨的主轉運站,我們可以花最短的等待時間。問題在不知天象星的閱防會嚴格至何等情況?”

我苦笑道:“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樂土星後再說。”

大黑球應諾一聲,星鷲潛往黑暗空間,朝樂土星投射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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