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陽連忙躬身揖禮,揚聲道:“耀陽謝過先生救命之恩!”
姜子牙見到耀陽,先是淡然一笑,然後起身行到耀陽身邊,仔細瞧了他半響,感覺到耀陽身上與衆不同的元能稟性,以及他身上龍脈氣息隱帶的一絲霸氣,面上倏地閃過一絲驚疑不定之色,隨即恢復如常,道:“將軍既然是西伯候的宮中新貴,又怎會有人如此大膽竟敢在西歧境內將你打傷?”
耀陽想到那個修爲高深莫測的“邪神”幽玄,心中仍是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他想詳細追溯典親會試的來龍去脈,又怕太過羅嗦,擾了二位高人的雅興,便道:“此事事關西岐王室傳承之爭,真是說來話長!”話中含義無非是,只要你們有興趣,他自然會繼續往下說,如果姜子牙沒有什麼停下去的想法,他自然也就省了一番工夫,免得又要東遮西掩的打馬虎眼,遲早會在言語中露出破綻。&米&花&書&庫&?ht
“哦?”姜子牙輕咦了一聲,並沒有就此追問下去,只是眼中厲芒閃動,炯炯注視耀陽道,“將軍名爲耀陽,倒是與一位名揚三界的人物同名哩!”
耀陽心中暗暗叫糟,知道自己如若一言不慎,就有被認做魔星押往神宗,最終難逃喪命之虞的可能,於是裝出一副苦瓜臉,道:“前輩一定說得是三界魔星之一,唉……爲了這事,我幾次想換名字,可是卻怕人說我欲蓋彌彰,最後反倒百口莫辨。”
姜子牙莫測高深地笑了笑,淡淡道:“虛實真假之辨,世上又有幾人可以看透呢?”
不過他說出的這句話,讓耀陽不自覺的甩了一把冷汗,偏頭見到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中年男子,腦中靈機一動,趁機道:“先生還沒介紹這位前輩給小子認識。”耀陽說着向中年男子揖了一禮,道,“方纔我聽了前輩的一番話,大有茅塞頓開之感,小子實在佩服之極。”
姜子牙微笑着指着對面的中年男子,道:“且讓老夫爲將軍引見一下,這位可是三界知名的絕世人物,妖師——元中邪。”
“久仰,久仰!”耀陽很早便從土行孫的口中聽過妖師元中邪的鼎鼎大名,再經過梅清遠老爺子的指點,對三界諸多知名人物自是知道甚詳,當即驚愕非常,心中不由暗忖:“這姜子牙乃是堂堂玄宗大師,怎會與這妖師元中邪相互交好?”
姜子牙何等厲害,怎會瞧不出耀陽心中的疑惑,大笑道:“看將軍眉宇促動的疑惑神情,想來定是在猜測我姜子牙怎會與妖宗元中邪相互交好,是麼?”
元中邪仍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但笑不語,仍然姿態優雅的品着杯中濃茶。
耀陽被姜子牙猜中心思,也不敢加以隱瞞,只能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
姜子牙搖頭嘆道:“原來將軍也是一個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之人。試問,凡事豈能只看表象呢?於人爲友,尋個平生最爲知交的良師益友,則更是如此。老夫與中邪兄相交已有五十餘載,不論是琴棋書畫哪一方面,老夫都受益匪淺。”
元中邪在旁首次出言,謙讓道:“子牙兄言重了!”
不等耀陽出言告罪,但聞一道直如泉水叮咚,珠走玉盤的婉轉誘人之音從身後傳來,道:“師父,姜先生,茶已經泡好了,這可是雨妍剛剛從空桑山採回來的‘雲雨煙霖’哩!”
只聽這聲音裡飽含着女性獨特的磁性情味,讓耀陽情不自禁的回頭望去,頓覺眼前一亮,見那名喚做“雨妍”的女子正盈盈從亭外走來,她有着宛若刀削一般的無瑕輪廓,一張嬌俏可人的臉龐未施半點脂粉,秀長的柳眉下,一雙絕世美眸顧盼生輝,小巧的瓊鼻配上朱脣小口,尤其是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慵懶的輕束垂後,襯上一身素白雲衫,緩緩行來的身姿便猶如周身雲霧繚繞的仙女下凡一般,的確美得驚世駭俗。
她正是當今三界中聲名鵲起的“妖師”弟子,“離垢城”中豔驚四座的天魅舞者——雲雨妍。
此時的雲雨妍俏笑儼然,手中託着一個血紅瑪瑙的茶壺,素手賽雪,茶壺嫣紅,相映成趣,襯出一種極其獨特的不俗魅力。隨着她一身素白蓮裙的裙角被輕風蕩起,套在一雙玲瓏玉足上的雪白繡鞋露了出來。繡鞋口端露出纖細白嫩、粉膩滑潤的赤足足背,耀陽看得神情一呆,但隨即就被裙角再次遮住。
這不能盡看玉足全貌的心癢誘惑,登時衝擊得耀陽頭暈目眩,頓覺一種口乾舌燥的慾望從下腹部直竄而上,腦中念頭直欲上前將她的一雙小腳捧起,細細瞧個明白,甚至有種渴望肆意褻瀆的罪惡感,但他卻知並不能如此,於是只能強壓住心中慾念,但雙眼只顧盯着雲雨妍張望,哪裡還能收得回來。
元中邪開口道:“‘雲雨煙霖’?你這小丫頭又在作怪,拿自己的名字作茶名,定是新近發現一種好茶了?快斟來給先生與爲師嘗上一嘗,看看是否能配上我妍兒的名字。”
雲雨妍姍姍走到桌旁,爲姜子牙與元中邪各自斟滿茶水,只見那茶水從壺中斟出,立時茶香四溢而出,令人聞之頓有心曠神怡之感。雲雨妍又拿出兩碟果子、糕點擺在桌上,嬌聲道:“師父,您如果再取笑妍兒,那妍兒以後就躲在姜伯伯這裡,再也不見您了。”
這嬌聲憨語的小女兒狀,讓耀陽在旁更是魂不守舍,色令智暈。倒是姜子牙與元中邪聞言發出一陣舒暢大笑。耀陽險些神魂顛倒的神志頓時被笑聲驚醒,方纔知道剛剛險些着了這絕美丫頭的道兒,心下不由一凜。
姜子牙聞言不由哈哈大笑,道:“雨妍的茶藝比之中邪兄,着實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只聽今日這妙不可言的茶名,便知絕非凡品。”
元中邪舉杯輕綴一口茶水,細細品味片刻後,讚了一句道:“好茶,好茶!丫頭果然沒有讓爲師丟臉,也難怪方纔姜先生硬是要拿你做彩頭,才願意跟我博弈一局。”
此言一出,不但耀陽聞之好奇心大起,腦中歪念叢生。
雲雨妍在旁嗔道:“師父,你又取笑妍兒了……”
元中邪搖頭嘆道:“這次可不是取笑,是真的,而且方纔一局爲師已經將你輸給姜先生了!”
姜子牙隨聲附和,煞有其事的說道:“是啊,雨妍今年也該到出嫁的時候,老夫有意將你許配給我這武吉徒兒,不知你意下如何?”
耀陽聞言不由自主一怔,雖然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如此絕色的美嬌娘,但此時的心中卻無端涌出無比失落的心緒。尤其當他回頭再見到武吉一副人近中年,憨厚老實的呆頭鵝形象,心中更是說不出一種難受。
雲雨妍也是神情一愣,但隨即看出元中邪與姜子牙面上隱含的笑意,便極快的回覆巧笑儼然的俏顏,說道:“只要師父捨得妍兒,雨妍任由先生安排便是。”
“哦!”姜子牙與元中邪對視一眼,登時同聲暢快的大笑起來。
相反姜子牙身後的武吉傻愣愣的羞紅了臉,連正眼也不敢直視雲雨妍,吶吶道:“雨妍妹子,你莫聽我師父他們說得取笑話,其實……其實我師父只是欣賞你的才智與茶藝,於是跟中邪先生說想要借你在‘隱弈居’小住一些時日,而中邪先生卻說除非師父再勝他一局,所以……所以……”
耀陽聽得心中緊繃的那根歪弦一鬆,暗中舒了一口氣。
“謝過武吉大哥相告。”雲雨妍先是客氣的向武吉回禮,然後走近元中邪身旁,蹲在他的膝下,嬌嗔道,“師父,妍兒自幼受您千辛萬苦的栽培養育之恩,難得妍兒現在已經長大成人,我早已決定此生不嫁,定要永遠陪伴在師父身旁,服侍您老人家。”說到最後,她的雙眼業已微微溼潤。
“傻丫頭!”元中邪嘆息了一聲,慈愛的撫拭着雲雨妍的髮際,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我人妖殊途,師徒緣分遲早有一日會散,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況且我的妍兒已經長大了,也應該到了招親選婿的時候,爲師豈能爲了自己便耽誤你一生的命途。再說,難道師父我現在很顯老麼?”
“師父,妍兒不管……”雲雨妍雙眼中的淚水盈盈而下。
元中邪安慰着膝下的雲雨妍,對姜子牙道:“唉,元某平生弟子多不勝數,但依了妖宗的規矩,多數都在入門十年之後便散之三界之中,任她們自生自滅。唯有雨妍例外,一來因爲她稟賦絕佳,盡得我之真傳,但現時卻仍是人身,遠不同於其他諸徒;二來只因她的先天命數坎坷多噩,我怕她一旦遠離我的法能庇佑,便難免受人欺凌,最後不得善終。所以,雖然各大法宗均有傑出弟子登門求親,但我卻始終放心不下……”
姜子牙聽罷點頭道:“老夫也已看出,令徒乃是罕有的先天‘孤鳳鳴巢’的命數,中邪兄則一直是以‘乾坤逆運訣’封住了雨妍的先天命脈,所以纔會令到她此生至此仍然萬事無憂,諸惡勿近。但這個辦法未免太過牽強,只怕一有個閃失,便會……”
姜子牙說到這裡便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長嘆了一息。
耀陽聞聽“乾坤逆運訣”之名,便已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若是換作其他人,自是不知這“乾坤逆運訣”是怎麼一回事,但已經通讀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數《幻殤法錄》的耀陽如何不知。
“乾坤逆運決”源自於妖宗的“借靈還魂大法”,後者是一種奪舍法術,是一種想方設法搶取對方修煉靈體的陰損法術,舉例來說,九尾狐佔據蘇妲己的肉身進行修行,便是後者的一種體現方式。而前者卻完全不同,它則是以本命元訣去幫助對方修行,助其趨吉避惡,擋災消難,被保護人的修煉層次自然是一日千里,無所能及,但施法的人不但要損耗元能承受所有厄難,甚至包括天劫,而且一旦被保護人受到任何傷害,施法人都會感同身受,損耗自身的本命元能。
耀陽聽到這裡,已然對元中邪印象大好,同時看到雲雨妍黛雨梨花般的悲悽模樣,禁不住大生憐惜之心,恨不能立時將其涌入懷中,好好安慰一番。
等了片刻,雲雨妍的情緒已經恢復如常,重又落座下來。
此時,姜子牙親近的招呼耀陽不必拒於禮數,讓他跟着入座。看着在座二位宗師級數的不世人物,耀陽多少都有些拘謹,但又不好拂了姜子牙的意思,謙讓一番後,終於坐在了雲雨妍的對面。
雲雨妍瞧他入座,纖眉微蹙,似乎對他方纔所表現出的疑慮格外不滿,道:“這位公子好像對家師不甚瞭解,且讓身爲弟子的我爲君一解疑惑如何?”
美人細聲軟語在耳,耀陽哪會拒絕,連忙大點其頭。
雲雨妍容光煥發,滿面驕傲地道:“家師雖然出身妖宗,但生平只喜樂舞藝道,心無旁騖,在三界四大法宗之中,清譽盡知,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些邪魔歪道。再說了,女媧上神不也是妖宗出身麼?娘娘還不是爲世間萬靈作出了那麼多貢獻,公子是不是對妖宗所有人都有所偏見?那女媧上神……”
耀陽立感難以招架,站起身來,拱手肅容道:“承蒙姐姐教訓,小弟我知錯了。只是本人屢遭妖宗人的暗算傷害,所以,心中對妖宗的人是有那麼一點點……不過,其實我有好幾個朋友都是妖宗出身,小弟便從未對他們有任何偏見……嘿,再說,對女媧上神的不敬大罪,小弟可是着實背不起哩。”
說完,他生怕又被這丫頭扣上什麼莫名大罪,連忙對姜子牙道:“其實先生火燒琵琶精的大名,我在朝歌便仰慕已久,而且也是小子我在伯侯大人面前舉薦先生的。既然伯侯大人如此誠心在四處尋找先生,先生難道真的忍心西歧萬千生靈受妖魔二宗的宵小蹂躪嗎?”
姜子牙銀眉緊皺,緊緊注視耀陽,似乎在下某種判斷一般。
耀陽嘆道:“先生難道認爲西伯侯與那紂王一樣,是個不值得扶助的無道昏君麼?”
姜子牙靜候良久,才道:“老夫雖然知道如今事態嚴峻,但對現今西岐的大體形勢,卻始終無法探知清楚。既然無法做到知己知彼,一旦貿然出山襄助西伯候,恐怕會令妖魔有所防備,甚至……甚至愈加激化他們的行爲,致使生靈塗炭,便反而大爲不妙,所以老夫不得不謹慎行事!”
耀陽雖也知此乃實情,但他心中更知道姜子牙如果不願意出山相助西伯侯,恐怕會讓現今事態變得更加糟糕,當下道:“先生定然有所不知,‘邪神’幽玄已經到了西歧,開始插手干預西岐設立王嗣的事了……”
此言一出,直如萬鈞巨雷炸響在當場諸人的耳際。
姜子牙渾身巨震,長身而起,手中的空茶杯“叮”的一聲落在石桌上,迴轉良久。就連一直在旁淡定自若、一派悠然之態的元中邪也不禁驚呼出聲,出言問道:“小友此話當真?”
耀陽面色凝重的點頭應是,隨即又將三日前在蟠山所遇所聞、以及自身受傷之事,甚至將自身家眷被鬼方胡女抓去要挾自己的事情都一一據悉無遺的述說出來。他知道姜子牙對他仍然有所疑慮,所以他必須將這些事情陳述出來,令到姜子牙相信他的誠意。
姜子牙聽完之後,震驚非常,哪曾想到事情居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當即凝神聚念,靈動手指,起卦卜算。一陣莫名的驚悸緩緩滲進他的神識思感當中,頓感一陣極大恐懼後的疲憊襲來,雙腿不由一軟,竟然跌坐在椅凳上,讓他驀然驚覺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面,而且正在緊緊逼近西岐!
元中邪見到姜子牙竟然露出如此驚駭的表情,知道局勢恐怕已經無法扭轉,便隨即揮手阻住想要詢問姜子牙的耀陽與雲雨妍兩人。
好半響之後,姜子牙才面色稍霽,悵然一嘆,無力地對耀陽道:“將軍先回西歧,想方設法穩住妖魔兩宗的各方勢力,儘量爲老夫爭取一點時間。老夫立即趕往崑崙山,向師尊稟明此事。至於你的家眷,逆暫時不要擔心,老夫自會派人去尋找她們的下落,不日便會告知於你,還有就是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小心爲妙!”
耀陽聞言大喜過望,知道姜子牙已經開始相信自己,甚至願意出山幫助西伯侯,但他卻也知道如今西岐的事態,肯定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嚴重,於是也就不再多說,長身而起,拜別姜子牙、元中邪與武吉等人,只是最後仍然忍不住多看了雲雨妍幾眼,才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