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爲仁全身溼透,垂頭喪氣蹲在馬車下,一點一點的嘗試着擠壓衣服中的水,牧雲則靠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
“哎?你爲什麼沒有弄一身乾淨的衣服穿?”陽葵之前的那一身衣服在之前戲浪的時候完全弄溼了,所以她剛剛躲到馬車裡換了一條新裙子。
牧雲眼睛睜開一條縫,發現陽葵換上了自己之前的一條白裙子,小皮靴也已經換成了繡花鞋。從以前的野蠻少女,重新回到了在靜神觀時的文靜端莊。
此時,她正拿着一條毛巾,用力的擦頭髮。
“嗯?你怎麼不說話?”看到華爲仁沒有迴應自己,陽葵好奇的蹲到他旁邊。
“牧雲先生說我太蠢了,讓我就保持這個樣子。”華爲仁撓撓頭,捋下一巴掌的水。
其實牧雲只是隨口一說,並不是讓他這樣鬱悶的真正原因。華爲仁鬱悶的真正原因,是不知道自己怎麼給陽葵解釋當時毫不猶豫的躍下堤壩去救她。
而且自己好像還抱了她。一想到這些,華爲仁臉就變的通紅,無奈只得將頭深深埋到膝蓋裡。
“哎,牧雲先生麼,他本來就是這個樣子。”陽葵聽後哈哈大笑,拍着華爲仁的肩膀說:“沒事,姐姐我不認爲你蠢,我就當你這次確實是在救我啦!我會記着你這份人情的!”
“真的?”華爲仁擡起頭,感激的看着陽葵。
“當然,當然。”陽葵又鼓勵性的拍了拍華爲仁的腦袋,然後把自己剛剛擦頭髮的毛巾丟到華爲仁的腦袋上,把他的頭包起來用力的擦拭。
“你剛纔說的話本座可是全都聽到了。”牧雲睜開眼,眼神凜冽。
“對,我就是說給你聽的!”聽到牧雲說話陽葵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她用力的拉了一下華爲仁頭上的毛巾,疼的華爲仁“哎呦”一聲叫了出來。
“你說說你,你怎麼能把我從那麼高的地方推下去。”陽葵插着眼,指着牧雲的鼻子說:“我是一個弱女子,弱女子懂麼!”
“你不是會踏風登雲步麼?而且已經練到‘踏風踏水’的級別了,這點小風小浪你又不怕。”牧雲滿不在乎的說:“說實話,我之前真的沒有想到你的踏風登雲步練的這麼精妙,甚至已經趕上了那些修煉上百年的踏風族人。”
“還真是謝謝你的誇獎了。”陽葵翻了一個白眼:“但是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不需要高興起來。”牧雲重新閉上眼,翹起二郎腿:“現在我知道了你的輕功這麼好,之後我們遇到危險成功逃命的機率就更大了。”
“唉,牧雲先生,你真是越來越壞了。”陽葵扶額嘆息,原本那個睿智冷酷的牧雲先生究竟到哪裡去了,現在這個牧雲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無賴流氓。
“我們現在可以離開了拍潮鎮了。”華爲仁從毛巾中探出腦袋:“馬車也修好了,陽葵也換好衣服了,我們再往東走二百里應該就進聽潮山地界了。”
“嗯……”牧雲沉默了一會兒:“可以再待幾天,等一等。”
“什麼?”陽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今天早上的時候不是還催着我們抓緊趕路呢麼?”
“是啊。”華爲仁也很疑惑。
“那是早上的時候。”牧雲晃着腳,慢悠悠的說:“那是今天早上,現在我改主意了。我們等一晚,明天一早再出發。”
“真是一個怪人。”陽葵對於牧雲突然改變主意也樂得自在:“那我們去找旅館吧。走,華爲仁,我們兩個去,把他自己丟在這裡吧。”
“啊?”華爲仁低下頭尷尬的看了看自己還未乾透的衣服,遲疑的說:“這樣不太好吧,把牧雲先生一個人留下實在是太危險了。”
“沒關係,沒關係。”陽葵揮揮手:“牧雲先生最喜歡一個人呆着了。”
說罷,她笑眯眯的看向牧雲:“對不對啊,牧雲先生?”
牧雲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了看陽葵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沒有說話,而是反身鑽進了馬車車廂。
“本座也去,否則你們兩個說不定會被人騙成什麼樣子。”片刻之後,牧雲的聲音從裡面幽幽傳出。
華爲仁鬆了一口氣,雖然自己很希望能有機會和陽葵獨處,但是如果真的這樣做自己肯定會緊張的說不出話。
陽葵被牧雲氣得直跺腳,憤怒的衝着馬車的車輪踢一腳,馬車紋絲不動。
牧雲躺在馬車裡,把雙手枕在腦後,怔怔的望着馬車的棚頂出神。
華爲仁雖然使用的是觀星族的功法,但是他卻不一定是觀星族的人,而且從他目前一系列的表現上來看,即使牧雲仍然不信任他,但是自己也不認爲華爲仁有多麼深的城府,有多麼險惡的用心。畢竟在堤壩上的時候,華爲仁爲了救陽葵,可以說是拼上了自己的性命。如果連這樣的行爲都是在演戲,那牧雲也就無話可說。
總而言之,華爲仁對於牧雲來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點。
既然可以利用,就要好好的利用。
牧雲坐起身,盤坐在馬車中,側耳聆聽馬車外陽葵和華爲仁嘰嘰喳喳的討論。陽葵的興致很高,足以看得出跟一個有見識的同齡人聊天,對於陽葵來說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牧雲已經很多年沒有動腦子謀劃什麼事情了,所謂一力破萬法,當自己的修爲碾壓衆生的時候,實在不需要策劃什麼計謀來對付敵人。
但是,這並不代表牧雲的智慧不夠,畢竟牧雲也是江湖中年齡最大幾個人之一。有些事情,光靠經歷也能學會了。
牧雲微微一笑,躺倒在牀鋪上,伸個懶腰舒展一下筋骨。
“有些事情還是早些解決好。”牧雲喃喃自語。
拍潮鎮畢竟是一個以商貿和奇景聞名天下的地方,因此鎮中有許多的客棧,迎接着天涯海角遠道而來的旅人。
不過,客棧雖多,但是想要找到一個有房間的客棧卻是難上加難。
陽葵一行人一連找了三家旅館,均是爆滿。
“小姑娘,我已經跟你說了三遍了,我們這裡只有兩間客房了。”前臺夥計摳摳耳朵,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雲杉客棧是拍潮鎮東部最好的客棧,價格貴的令人咂舌,居住的都是身份顯赫之人,
“起碼在給我們找出一間房啊,馬坊之類的也行啊。”陽葵指了指苦笑着的華爲仁,對夥計說:“他身子板硬,可以睡外面。”
“你以爲我們是什麼地方。”夥計敲了敲桌子:“我們客棧裡面住的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非富即貴,哪裡有什麼馬坊留給你們這些人?你是不是想要搗亂!”
“嘿。”陽葵的暴脾氣上來了,以前在靜神觀的時候自己纔是人見人怕的小霸王,除了嚴肅古板的陽平和喜怒無常的牧雲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和自己說話。她捋了捋袖子,想要和這個蠻橫的夥計辯論一番。
“算了,算了。”華爲仁在後面拉拉陽葵的衣袖:“我可以在馬車上對付一晚,你就不要和小二較真了。”
“不行明明有客棧擺在眼前,怎麼可以去住馬車。”陽葵倔強的搖搖頭。
住馬棚和住馬車究竟哪個好一點?華爲仁一臉黑線,他扭頭向坐在一旁慢慢飲酒的牧雲投去祈求的目光,希望他能勸說一下陽葵,如果任由陽葵這樣鬧下去,他們就太顯眼了。
但是牧雲並沒有注意到華爲仁的目光,他握着酒杯,擡頭看着樓上。
“給他們再找一間房吧。”一個清冷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陽葵和華爲仁同時擡頭向上看,一位白衣女子正從樓梯上緩緩走下,她正是白日裡使用‘燕掠’飛上拍潮堤壩的那個人。
臨海城,劉家。陽葵還記得這個女子的身份。
“劉小姐……”夥計一臉難堪,這個女子的身份顯赫,不是自己能忤逆的。
“你可知你面前的這個人是誰?”被稱爲劉小姐的白衣女子走到陽葵身邊,衝着陽葵和善的笑笑:“她就是今天在拍潮堤壩下踏浪而行的人,你怎麼可以對她如此無禮?”
一語既出,滿堂皆驚。
店內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櫃檯前方的陽葵,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少女就是如今鬧得沸沸揚揚的踏浪之人。
店夥計也嚇了一大跳,連連向陽葵請罪:“對不起,對不起,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閣下,我這就爲您去找房間。”說着,就慌張的跑開。
“多謝。”未等陽葵說話,華爲仁便率先一步恭敬的向白衣女子行禮。
“想必這位少俠就是當時徑直飛掠下堤壩的人了。”劉小姐微笑着回禮後說:“真是勇氣可嘉,後生可畏。在下臨海城劉清波,敢問閣下尊名。”雖然劉清波的年紀明顯比華爲仁大上許多,但是她卻從言行舉止上將華爲仁和陽葵視作同齡人對待,足以表達自己的尊敬。
“我叫雲田,他叫華爲仁。”陽葵眼珠軲轆一轉張口說道:“這位是我哥哥,叫雲青。”牧雲不知何時離開了酒桌,站到他們身後。
“今日相見就是有緣,不如請諸位移座樓上,我們共飲一杯。”劉清波盯着牧雲,出言相邀。雖然她對這個男人沒有什麼印象,但是既然他的妹妹和同伴都深不可測,那麼他也一定是一個不簡單的男人,而且這個人似乎也是他們三人中話事的人。
華爲仁笑笑。這女子一副結交的姿態,以牧雲先生的性格想必肯定不會同意的,看來她的計劃是要泡湯了。
但是,牧雲的反應卻讓華爲仁大跌眼鏡。
“好啊。”牧雲點點頭:“盛情難卻。”說着,便拉着陽葵與劉清波一同上樓。
牧雲先生究竟在搞什麼?華爲仁滿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