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穿透柳樹的枝丫,喚醒了一隻小麻雀。它從自己的小窩裡探出頭,發出了今天的第一聲鳴叫。
“嘰喳。”
它的叫聲很尖銳,像是兩塊沾水的石頭彼此摩擦。
小麻雀輕盈的的擺動扭動兩下頭,蹦到了鳥窩的邊緣,向下俯視。
今天自己的窩下面依然很安靜,不同於往日的吵鬧。以前在自己醒來的時候,下面總會有一羣奇怪的生物在那裡手舞足蹈。
“嘰嘰。”它左右蹦跳兩下,啄了一下鳥窩旁邊的柳葉上露水,仰頭嚥下去。它對自己剛纔的叫聲有些不滿意,自己的叫聲應該更清脆一點,平時有很多異性都會被自己的叫聲吸引,在柳樹枝條間嬉戲玩耍,所以它打算喝點露水,潤潤嗓子,重新鳴叫兩聲。
“嘰。”麻雀做好了準備,飛出鳥窩。它飛到柳樹的最上面,這樣自己的叫聲說不定能傳播的更遠一點兒。
“嘰--”“轟----”
巨大的轟鳴聲從後山傳過來,輕易蓋過了這隻麻雀的鳴叫,轟鳴產生的音波震落了這棵柳樹上的幾片柳葉,麻雀受到驚嚇,撲扇幾下翅膀飛到高空,遠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一個漆黑的身影從後山裡竄出,靜立在半空中,漆黑的長髮在他的身後隨風飛舞。
“靜神觀竟然被毀成這個樣子了。”黑髮少年掃視一週之後,痛心疾首的自言自語。
“他們應該是去垂云云海了吧,不知道還能不能來得及。”
黑髮少年化爲一道光芒,急速向南方飛掠。
靜神觀陽平,重傷痊癒,破關而出!
垂云云海,旌旗蔽空。
這個陣勢已經不單單是一場單純的江湖糾紛,而是已經演變爲一場席捲整個江湖的風波。兩陣守草騎兵分列在雲海入口的兩側,在騎兵中間是一羣來自天下各個小勢力、小門派的修士。他們根據江湖中流傳的消息,不遠萬里來到垂云云海,參與對魔尊牧雲最後的圍剿。
在這些修士的前方,則是部族的修士,摘葉、觀星兩族的人都已摩拳擦掌,當初進攻靜神觀的時候,他們沒有實力跟着自己的族長一同登上靜神觀後山,親眼看到魔尊牧雲是如何與天下諸多高手戰鬥,但是這一次他們終於能直觀的看到這一切,而且說不行還能有機會親手攻擊到魔尊牧雲一下。
不過牧雲如今修爲盡失,恐怕不會直接出現。那就只好多殺幾個靜神觀的弟子邀功了。想到這裡,有些弟子已經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
在這些弟子的旁邊,有一羣極特殊的人。他們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手持兵刃,而是皆披着黑袍,將面龐隱藏在兜帽下,渾身籠罩着隱約可見的黑霧。他們站立的地方涇渭分明的遠離人羣,八族的修士似乎是在刻意躲避着他們。
陰山鬼族,在靜神觀一役之後,派出了更多的修士。
鬼族的隊伍前方,站立着一個形容枯槁的男子,他的身體乾枯的沒有一絲水分,不僅是肌肉乾癟,就連眼眶裡的眼珠都向下塌陷,頭髮稀鬆枯敗,讓人根本沒有辦法分辨他究竟是活人還是死人。
陣頭,一人盤坐地上,身旁不遠處插着一柄長刀,刀背鍍金,熠熠生光。
此人正是守草金帳---王帳的主人,封四海。
守草族人員繁多,在封家把持住王帳的大權之前,各帳間經常爆發戰鬥。草原裡的戰鬥不同於普通修士間的戰鬥。
草原裡的戰鬥,都是用人命打的!
守草族修士不多,且多以煉體爲主,沒有華麗的招式,有的只是刀刀見血的兇狠。大規模的騎兵對衝纔是草原戰爭的主菜,草原中有名望者,不僅是強大的修士,更是卓越的指揮者。
封四海正是這樣的人,而且是在這兩方面做到登峰造極的人。
雲海邊已經聚集了上千名修士,修士的水平雖然參差不齊,但是他們畢竟是修士,是凡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人。如此衆多的修士聚到一起做一件事情,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稍有差池就會自亂陣腳。
因此,封四海不得不從草原調來兩隊騎兵幫助自己管理這些修士。
是的,封四海要負責管理這些眼高於頂的人。
原本這一項工作應該由江湖聲望更高的莫乘風來做,但是他卻沒有想到莫乘風一口回絕。
莫乘風拒絕、葉嵐重傷、風和將死。無奈之下自己只能接過這個重擔。
封四海擡頭遠望,在他的面前,是高聳入雲的聽潮山。恍然間,封四海好像看到了封神山的影子,似乎自己剛剛來到封神山,趾高氣昂的想要與其他幾位天道巔峰的族長一起,闖一闖靜神觀的龍潭虎穴,會一會高深莫測的陽洛天。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偌大的江湖正等待着自己去逐鹿,自己仍是天地間少數幾個高手。
但是進入靜神觀之後,一切都變了。
無論是依靠天道高階修爲就可以以一敵三,連勝三位天道巔峰的陽平;還是才智修爲都遠超自己的踏風族外門弟子嵐道,都給了封四海莫大的震驚。有那麼一瞬間,封四海覺得江湖已經離自己遠去,自己......已經老了。
唉~封四海心底一聲輕嘆,回頭瞥一眼怒氣衝衝的鬼族首領,這些鬼族人對於本族一位天道巔峰高手不明不白的死在靜神觀這件事情顯得難以接受,所以今天來到這裡不僅是要殺掉牧雲,更是想討要一個說法。
無用功。封四海搖搖頭,一臉不屑的嗤笑。
葉嵐倒了、風和倒了、鬼族老者也倒了,現在江湖中活躍的天道巔峰高手老一輩的人已經所剩無幾,鬼族尚且不知道,觀星族莫乘風正直壯年,除此之外,也就是像自己、陽洛天、臨海城的老太婆子這種人活着了。
嵐道說的沒錯,江湖已經老了,這就是大勢!這點兒鬼族人恐怕都不夠陽平塞牙縫的,當真以爲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天道高手麼?自尋死路罷了。
突然,遠處有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向自己靠近?
“陽洛天來了?”封四海心中駭然,急忙從地面一躍而起,揮手拔出自己的金背長刀,警惕的盯着前方。
在封四海後面嚴陣以待的各族修士也將各自的氣勢提到極限,精神高度集中,一場大戰似乎已經在所難免?
“嗯?”封四海定睛細看,來人似乎有些眼熟,但是卻好像不是靜神觀觀主陽洛天。而且陽洛天也不應該隻身前來,當時陽洛天與牧雲逃出重圍,離開靜神觀的時候,尚有近百名靜神觀弟子跟隨。封四海後來得知這些弟子的實力參差不齊,但是卻都悍不畏死,給參與圍剿的修士們帶來了極大的困擾,可以說陽洛天逃生的路,根本就是靜神觀的弟子們用鮮血堆砌出來的。
而這個人卻形單影隻,並且似乎連兵刃都沒有帶,只在頭上頂着一頂斗笠……而且還騎着一頭瘦馬。
騎着瘦馬?封四海松一口氣,揮手示意自己身後的修士們不要出手。
“見過乘風先生。”待到來人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封四海恭敬無比的說。
“封族長太過客氣了。”莫乘風解下斗笠,躬身回禮。從牧雲身邊接走莫化龍後,莫乘風沒有過多耽擱時間,而是直接前往垂云云海。
“前日接到乘風先生的訊息,說這幾日靜神觀陽洛天就會闖陣入雲海,所以我便帶人在這裡日夜守候。沒成想先等到了乘風先生。”
莫乘風點點頭,遙望封四海身後的修士們,他的目光依次掃過摘葉族、牧雲族、最終停留在鬼族的隊伍前。鬼族隊伍的首領用空洞的眼神與莫乘風對視,微微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嵐道在哪裡?”莫乘風沒有看到踏風族的人,皺眉問向封四海。
“嵐道?”封四海一愣:“他不是應該跟着先生一起行動的麼?”
莫乘風一開始就知道嵐道絕對不會完全聽從自己的指揮,沿着黃沙江順溜而下跟着自己的步伐追殺陽洛天,他肯定會半路提前離開。而事實也確實如莫乘風料想的一樣,嵐道提率領踏風族的高手提前趕到垂云云海,但是不知道爲何他們竟然現在都沒有出現?
按照道理嵐道應該比我先到纔對,他究竟想要搞什麼花樣?莫乘風憂心忡忡。
嵐道是一個不可控制的因素,即使連莫乘風也不敢輕易推測出嵐道的下一步行動。他像是一頭野獸,行事完全是靠自己敏銳的嗅覺。
莫乘風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嵐道想要整個江湖大換血,那麼自己和封四海這些人,就都是他的阻礙。
“我提前一步去追殺陽洛天,與嵐道分開了,我原以爲他會先來垂云云海。”莫乘風嘆口氣,嵐道這一點必須要處理,否則以他的性格,說不定會毀了自己的計劃。
“那我們怎麼辦?”封四海也有些擔心嵐道,最關鍵的是現在各族的高手都在垂云云海這邊,萬一嵐道來一個趁火打劫,這江湖可就真的不太平了……
“我們沒有時間管它了。”莫乘風突然回身背對封四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悄悄爬上莫乘風的臉頰:“我們的客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