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
炮聲。
哀嚎聲。
一個個人影的倒下，一條條生命的逝去，或許是老天也終於看不下去這宛若修羅場一般的人間地獄。
前日裡僅有的幾朵烏雲，在今日離終於化爲了遮天蔽日的暗夜天幕。
昨日裡的雨滴，連盔甲上的一絲血污都沖刷不掉，但今天大雨降下，成爲了傾盆之勢。
大離軍隊的阻力下，大食軍隊想要上山本就難行，瓢潑的大雨更是將山路變成了泥濘的道路。
有些地方甚至成爲了滑坡，一腳踩空便直接滾落下去。
這樣的天氣實在不適合戰鬥，但戰鬥已經到了酣處，不論是大食還是大離，都不曾有半分退卻。
頂着大雨，頂着槍炮，在長官的名下，被欺騙了一天一夜的大食士兵，咬着牙往山上衝殺。
被巨石擋住的蜿蜒小道上，那幾道人影也慢了下來，可也沒有停止步伐。
山崖上，大離士兵舉起了巨石，似乎下面的敵人終於找到了機會，開始沿着山壁攀爬。
在這大雨磅礴的天氣中，覆蓋天地的雨聲居然沒有壓制下槍炮以及雙方士兵嘶吼的聲音。
而在高聳的巨石之上，安君山亦沒有下去躲雨。
傾盆的雨水落在身上，打溼了他的盔甲，入骨的寒氣卻並未讓他顫抖一下。
他的視線已經不在廝殺的戰場之上。
迎着雨水，任由雨水落在臉上順延而下，任由雨滴打在睫毛和眼瞼之上，他卻沒有眨一下眼，而是看着遠方的天空。
戰場的邊緣，帝辛亦沒有躲雨。
磅礴雨聲蓋不住的槍炮聲傳入耳中，他的視線卻和安君山一樣，落在了遠處的天空。
他們都在等着那一支在雨中綻放的煙花。
……
大雨的聲音，掩飾不住兩軍廝殺的聲音，卻能夠完美掩蓋住大軍行軍的動靜。
魏三那日離開車隊，便馬不停蹄地朝着帝辛說過的那幾個據點而去。
拿着代表太子身份的令牌，他成功從幾個據點中調集了一萬人的軍隊。
在朝着前線而去的路上，從其他據點中被調集的士兵，沿路也匯入了大軍之中。
等到最後，軍隊的數量已經達到了兩萬。
隨後，去某個據點調集軍隊的侍衛，將宋倩薇離去時交給他的信號彈，交給了魏三，並代爲傳達了帝辛的命令。
根據太子殿下的命令，兩萬大軍秘密圍住了之前被佔領的最後一個據點，在奪回來的同時，亦沒有放出去一點消息。
然後整隻大軍靜默地朝着前線而來。
爲了防止泄露行蹤，這一路上派出去探查路徑的斥候便不計其數。
一旦發現隸屬於大食的隊伍，要麼是避開要麼就是全滅，保證這支大軍的行蹤一直不會被泄露出去。
而今日磅礴的大雨，亦是給了他們最大的幫助。
兩萬人的大軍想要隱藏蹤跡本就很難，而隨着愈發靠近前線，也愈加容易暴露。
但是傾盆而下的大雨，不僅遮蔽視線，雨聲也可以完美地蓋住大軍行軍的速度。
最終，大軍有驚無險地來到了帝辛命令中的位置。
然後，魏三從懷中取出了之前另一名侍衛交給他的信號彈。
小心翼翼地打開放水的油紙後，魏三並沒有浪費時間。
信號彈進水失效之前，他對着天空直接拉開了引線。
咻……
本應該是一個碩大的“裕”字在天空展開，然後因爲大雨的緣故，最終只剩下了一點模糊的火光。
但是沒有關係。
雖然在雨水的澆灌之下，“裕”字變成了一點火光，但它獨特的顏色依然表明了這支信號彈的身份。
這是這幾日的信號彈中從未用過的顏色。
金黃色。
當一抹黃在天空中閃過的時候，雖然只有一瞬的時間，但不論是帝辛還是安君山都沒有錯過。
帝辛眼睛一亮，當即下令說道：“行動。”
“是！”
在他身後，曾弘深、宋倩薇乃至一種侍衛起身喝道。
然後，隨着帝辛一馬當先朝着戰場而去，二百餘人化爲雨中的鬼影，在任何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已經進入了大食軍隊的外圍陣地當中。
一篷鮮血在空中炸開，又迅速隨着雨水落在地上。
磅礴的雨夜，刀要比槍好使。
山上，安君山在看到一閃而過的金黃色後，直接跳下了巨石，來到了火炮的營地。
守在火炮跟前的歐陽軒眼睛一亮，當即迎來了上來，有些激動地問道：“大人，難道……”
安君山的視線從歐陽軒蒼白的臉上劃過。
中計被困在山上的時候，若不是歐陽軒拼着全身的功力打碎了那條蜿蜒小道上的幾條石柱，使其碎裂成爲一塊塊巨大的石頭攔住了那條道路，他們根本不可能守到現在。
而那一次的爆發，歐陽軒傷到了根本，饒是以他先天的修爲，到現在都沒有完全康復過來。
“莫要浪費時間。”
現在不是浪費時間的時候，安君山直接打斷了歐陽軒的話，頷首肯定了他的猜測後，直接下來說道：“按照計劃行事，不用藏着掩着了。”
“是！”
歐陽軒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緋紅，當還是抑制住激動的心情，轉身回到炮營陣地當中。
然後，一張巨大的油氈布被揭開，露出了蓋在下面的上百門火炮，以及火炮旁邊的炮彈箱。
沒錯，安君山一直在藏拙。
他又如何不知道，大食軍隊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展開總攻，就是爲了消耗他的彈藥，他又怎麼可能讓敵軍知道自己真實的彈藥儲備。
從一開始，他就藏起來了部分彈藥，哪怕被敵軍一度衝到工事面前的時候都忍着沒有動用。
在他的計劃中，若是一直沒有援軍到來，那麼這些彈藥就是他給敵軍留下的驚喜。
身爲戰場“瘋子”，他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平平淡淡的死在戰場上。
想要他的命，那麼就要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行。
有這些藏起來的彈藥，安君山相信就算他率領的軍隊全軍覆沒，大食軍隊短時間內，也沒有餘力再對剩下的遠征軍展開進攻。
這是最後兩敗俱傷的打法。
而大食軍隊中那位指揮官或許猜到了，也或許沒有猜到，前幾日的進攻中安君山露出了很多次彈藥不足的假象，他都沒有上當發起總攻。
當然，也有可能是單純覺得他消耗的彈藥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