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離皇宮之內。
入秋之後，天氣就越變越涼，到了冬天下了大雪，氣溫驟降之下似乎連帶着老皇帝也受了影響，本就氣若游絲的身體變得更加糟糕，身體的溫度甚至比死人還要低。
慘白的臉色任誰看去都覺得他撐不過下一刻，然而老皇帝的生命力卻異常頑強，呼吸歲弱，始終沒有停下。
“小五這次呈上來的器物倒是有趣。”
蓋着裡三層外三層的被子，幾乎被裹成了一個糉子的老皇帝看了一眼離龍塌不遠處的煤爐，更加虛弱但虎威猶在的聲音響起，嘴角罕見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不同於帝辛圖紙上畫的簡便款式，這具煤爐雖然是加急打造出來的，但是卻極盡的奢侈華麗，若非長長延伸出去的煙囪，根本無人能夠將這些和煤爐聯繫到一起。
而就算是煙囪，也不是那種簡單的細長鐵筒，而是被雕刻成了蜿蜒而出的五爪金龍。爐體上同樣雕刻着八條形態不一的金龍。
如果以老皇帝的龍塌爲圓心環視一圈，會發現加上老皇帝看的那具，寢宮內總共有九具煤爐。
煙囪加上爐體，每具煤爐有九條金龍，九具煤爐就是九九八十一條金龍。
然而工部的能工巧匠再如何細心的雕刻細節，牀上的老皇帝卻彷彿都沒有注意到，只當它就是普通的煤爐，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龍塌旁邊，微微躬身站立的老太監也看了一眼周圍的煤爐，然後低頭說道：“裕王殿下這次的確有心了，有了此物，陛下也可以好受一些。”
沒錯，老皇帝的情況帝辛身爲裕王，自然知道一些，於是本着這好感不刷白不刷的想法，他在連同圖紙一起送到的奏摺裡，特意補充了一句此物對皇帝有益，因此才用了八百里加急。
實際上，整個大離，如果說煤爐的出現對誰的好處最大，那就是眼前的老皇帝了。
因爲他的身體狀態，一年四季，就算是最熱的冬天寢宮內都放着炭盆和暖爐，而到了冬天，數量還要再會再度增加。
雖然老皇帝的寢宮內燒的全部都是無煙煤，但無煙煤並非是真的無煙，而炭盆和暖爐的數量多了以後，產生的煙霧數量也會增多。
白煙多了自然也有致人窒息的可能。
因此，即使老皇帝再受不得寒，但每日卻依然需要開門開窗透風透氣，而夏天還好，到了冬天，每次開門窗，冷風灌入之後寢宮內的溫度都會降低一些。
可以說，老皇帝的狀態之所以變得越來越差，除了體內被刺客留下的傷勢外，每年冬天寒風入屋也未必沒有影響。
但有了煤爐之後就不一樣了，煙霧隨着煙囪離開，今年冬天老皇帝就再也不用擔心會因爲寒風導致身體變得更差。
而且同樣是因爲煙霧的關係，之前的暖爐和炭盆離龍塌的距離雖然不遠，但也保持着一個足夠的距離，但是這幾具煤爐，即使是最遠的也比之前的那些暖爐和炭盆有近。
而距離近了，龍塌周圍的溫度自然也就更高，這對於老皇帝來說好處更大。
他身上的溫度雖然依然很低，但前幾日他臉上逐漸明顯的冰霜，僅僅是一夜之間就已經消失不見。
然而老皇帝也只是誇了煤爐一句，接着就不再關注了，只是話題依然在帝辛的身上。
“原本是爲了避免不再蟄伏的小五被他那幾位兄長算計，卻沒想到他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僅僅幾個月就做出瞭如此的功績。”
老太監躬身奉承：“這都是陛下教導有方，裕王殿下才能如此出色。”
對於老太監的阿諛奉承，老皇帝無奈地笑了一下：“你呀……”
自己這位總管太監什麼都好，就是太喜歡拍馬屁了，說了幾次也依然沒有用，索性他也就懶得再說，就隨他好了。
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麼，隨口問道：“聽說小五將朕給他的兩萬擴兵權都組建了騎兵？”
帝辛招兵的動作並不算隱蔽，自然不可能瞞住。
“啓稟陛下，好像是叫什麼飛虎軍和飛狼軍。”
老太監回想着前些時日送回的情報，說道：“據說用的是新的訓練法，不過飛狼軍纔剛剛開始招募，飛虎軍目前還不到一半……”
最後，他有些好奇地問道：“陛下，騎兵並不擅長守城，裕王殿下招募如此多的騎兵是爲了什麼？”
“呵……”
老皇帝輕笑一聲，眼神彷彿穿過寢宮的牆壁和遙遠的空間落在了雁雀關內帝辛的身上。
“擴招騎兵自然是爲了進攻，小五的野心不小啊！”
老太監眼神大變，脫口而出說道：“難道裕王殿下他……”
後面的猜測太過大膽，他及時止住話頭，不敢再說。
老皇帝笑道：“沒錯，阿史那部被滅，突厥各部因爲大可汗之位內鬥不休，如今突厥元氣大傷，小五應是想要趁着這個機會直接解決突厥，讓大離北境邊陲再無被騷擾之憂。”
而他沒有說出口的話，便是老太監閉口不言的那個猜測。
多了兩萬機動力足夠的騎兵後，再加上原先的飛豹軍，總共三萬騎兵在手，裕王若是真的對皇位有興趣，未必沒有率兵回京逼宮的可能。
當然，逼的自然不是老皇帝。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不說老皇帝還沒死。他只要一天不死，就算是躺在皇宮裡不能動彈，那麼所有皇子對皇位的爭奪就只能在一個合理的範圍之內。
至於等他死後，若是小五真的有能力爭奪到皇位，以其現在表現出來的能力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僅是擴兵，那些帝辛通過智囊團頒佈的政策老皇帝同樣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身爲大離的皇帝，對於不斷侵擾大離邊境，覬覦大離疆域的突厥，他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感。
因此，既然洞悉了裕王的意圖，他倒也不介意再祝其一臂之力。
“傳令下去，裕王進獻寶物有功，賞良駒兩千，金銀三萬。”
老太監心中大驚。
兩千良駒，那就是兩千騎兵，陛下這是要支持裕王殿下北伐突厥啊。
如今大離境內騷擾不斷，而文官掌握朝廷權利之後更是在反對向外戰爭，這個時候陛下這個決定無疑會激起百官的激烈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