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無意

等黎然米林凡何維三人在一間空房中坐下後, 古亦軒拿出洗髓丹遞了過去。看着幾人吞服後在疼痛中昏睡過去,便關上門來到客廳,坐到紀銘身邊聽起了三方今後的計劃。

不得不說沈白此人實在聰明的可怕, 一系列計劃從他的嘴中說出, 古亦軒立刻就看到了兩年後基地建成的輝煌模樣。但當聽到把整個西部軍區也囊括進去的基地中心是在臨市時, 不由一怔, 看向喝了口水暫停的沈白, “爲什麼把基地中心建在這裡?”

“位置好,鄰山臨水田地廣,而且我喜歡你的房子。”沈白淡笑道。

“……”古亦軒默。

處理完殺手又洗了手的禹波靠了過來, 低聲在無語的人耳邊道:“其實是他怕冷。”

“……”沈白結結實實地給了禹波一個白眼。

紀銘看了眼紀錚、趙冬霖,以及坐在後面的靳真, 和身邊輕笑的人沉聲說道:“等雪凍後咱們就出發, 烈空門是武者第一大門派, 歷澤的功法他們都不適用。”

看來是問過歷澤其他古武門派的事了,古亦軒不由看向對方, 與那雙幽暗的眼眸對上,順便感應了對方的內府元力。好像確實是又精進了一些,還是等單獨相處時再問吧,感覺完畢的人收回了視線。

歷澤嘴角微勾,眼底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意, 看着對方那毫不在意的面容, 視線移到了那雙薄軟溼潤的脣瓣上。

古亦軒頓時被那快要化作實質的騷擾視線弄得發毛, 余光中司南的冷臉和紀銘的皺眉, 都不斷向周圍散發着寒氣, 微眯眼,動手從儲物袋中拿出一顆西瓜, 放到茶几上,然後颼颼幾道風刃過去,將這顆圓潤的物體切成了數瓣——

“……”

除了立刻沉默的三位大人,其他幾人都面色一整,利索伸出手,拿起瓜牙啃了起來。雷皓更是笑哈哈的誇獎古亦軒道法實用。

沈白微微一笑,一邊啃着西瓜,一邊繼續說起了計劃。衆人立即暗暗投來感謝的一瞥。

周圍又恢復了只剩沈白一人說話的場面,紀銘看了眼閉眼的司南,又看向已收回視線面無表情的歷澤,沒去看正安靜吃西瓜的元兇,也神色冷然地閉上了眼。

夜晚再次降臨,古亦軒盤腿坐在屋頂上,吸納完天地靈氣後,睜眼看向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自己身邊的男人。

“……你拿到後幾階功法了?”古亦軒輕聲問道。

“嗯。”歷澤拿過對方放在膝上的左手,然後用粗糲的手指慢慢摩挲起來,“老頭去世前交待了後人,如果我回來尋找,就把剩下的都給我。”

可見老師父還是希望歷澤能夠活得長久,將自己的功法繼承下去。

在經歷那次男人的強行威壓後,古亦軒已經想通,不會再做無謂的反抗,於是,在低頭看了看被對方揉搓的左手後,目光微閃一下,沒有掙扎。

“謝謝你從陽省歷家把那人帶回來。”

動作微頓,歷澤看向身邊道謝的人,眸底閃過一道幽光,突然長臂一伸,將來不及反應的人迎面攬到了腿上——

“歷老二在他妻家所在的呼省,手裡還留了幾塊金木,下次收集時離京市很近,也會路過那裡,我會把剩下的都拿回來,可是——”男人收緊手臂,眸底隱動出鮮紅的怒火:“你準備一輩子都跟我這麼客氣,然後嚴守着報恩這條底線嗎?”

雙手抵在歷澤肩膀上,古亦軒跨坐在對方腿上,與那雙陰戾的眼眸對視,半響後,才把剛剛涌出心底的慌亂和波瀾平靜下來,強行壓到了理智深處。

“歷澤,你沒有原本的記憶,所以不會知道,”古亦軒停頓了一下,伸手打出一道禁音符,不讓接下來的話外泄出去——

“能夠修煉到元神碎裂卻不潰散的修者,修爲已精深到我難以想象的地步,所以,原本擁有這樣修爲的你,也許已經活了上千年,甚至上萬年之久。那麼,這短短不到十年的興趣與感情,會算作什麼,不過是心境的微小波動罷了。

不管你將來重聚元神恢復記憶,還是我找不到辦法只能讓你這塊元神徹底消散,都代表這段感情波動是毫無意義的。消散就不用說了,如果你恢復了原本的記憶呢,成千上萬年的修行,這點回憶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如此精於元神修煉的修者本身就會斷絕雜欲,修得便是至堅至強的無神之道。

是,我或許是對你有些感情,但那又怎樣,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難以掙脫又會痛苦不堪的境地中,如果你死了、又或者恢復了元神記憶怎麼辦?我不想、不能、也不敢對你報以還恩以外的感情,因爲我賠不起,也沒法去拿這種會種出心魔的感情來賭這一回。

所以歷澤,我很抱歉,我自己最重要,哪怕只是短短一瞬,我也不會讓自己對你產生任何脫軌的感情。咱們就這樣,還了因果,我解放,還不了,我最終也還能保有我自己。”

說完後,古亦軒看着眸底深邃不見已任何光亮的歷澤,拿手掰開對方僵硬的手臂,站起身撤了禁音符,向屋頂下躍去。

沉默的走進家門,看了眼客廳裡面容冷峻看着自己的司南,在對方張口前淡淡說了句“服了洗髓丹就好,晚安。”然後,便迅速向屋裡走去。

等回到自己屋中,又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目光凝結的紀銘,繃着臉的古亦軒差點就想跪了。

這一個個都要趕在今晚興師問罪嗎,歷澤也就算了,司南也算沒事了,紀老大你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彷彿是看出了古亦軒眼中快要溢出來的寒冷,紀銘站起身,走到對方面前伸手關上門,然後,在低頭看了對方一眼後,又走回原處坐了下來,目光依舊膠着在這個目光寒冷的人身上。

許久後,古亦軒被徹底打敗了,覺得和麪癱比眼力的自己簡直蠢到了極點。迅速走到紀銘對面坐下,拿手扶着額,無奈道:“說吧。”

沉默了半響,紀銘終於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看向放在牀頭櫃的相冊,凝視着上面那燦笑的三口之家道:“你喜歡歷澤?”

“……”

古亦軒閉上眼,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回答:“可能有點,但僅此而已,不會讓我產生執念。”

果然,紀銘眼底閃過一道暗光,不由沉默下來。

這個人,一直都是這麼冷靜,理智,不肯把自己置身於任何危險之中。這纔是,那個他認識已久,永遠會緊守底線,又坦誠自己自私的人……

“我知道,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片刻,收回凝視照片中對方笑臉的視線,紀銘暗暗鬆開緊握的雙手,不再停頓在這個無意義的話題上,“那麼,你對你的小隊有什麼安排?”

鬆了口氣,古亦軒微擡眼,眸中恢復了一片清亮,“我想,讓身體已強化了的跟着你們一起收集物資,這樣,也能讓他們在這個世道上早點立足,我也希望紀家能給他們一些照應,以後即便沒有了我,他們也能一直生存下去。”

與那明亮的雙眸對上,紀銘眼底一片沉寂:“知道了,我會安排的。”

頓了一下,古亦軒看着對方道了謝後,不由勸道:“紀哥,以後把這些事都漸漸交給別人吧,等測出了靈根屬性,好好修仙纔是要事。”

“……”紀銘神色不變,嘴角卻揚起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弧度:“你覺得修仙很好?”

怎麼會不好,古亦軒看了對方一眼,無奈道:“能長生,能變強,能看盡世間奇妙,除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碰到劫數,還有可能隕落外,我覺得都挺好的。”

“哪怕是親人會早一步逝亡?”紀銘問。

古亦軒微怔,凝視着對方片刻,點點頭:“嗯,每人都有既定的命數,生死輪迴,死不過是另一場再生罷了。就像你我一樣,也許能夠問鼎仙道,也許也會像早亡的親人那樣,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再入輪迴。”

人生在世,不過就是爲了暢快活一場罷了,這是他在讀過師尊靈息後所明白到的感悟。所以,他會保護所剩下的親友,但也會正視對方的壽數與命運,不管最後的結果怎樣,都會坦然面對。這世間,不可能不留一絲遺憾,然而只有放開自己,不埋怨不糾結,才能繼續向前。

“四年心理學還是修成了唯心主義。”

一句彷彿不可能是從紀銘口中說出的吐槽直入古亦軒耳簾,嘴角微勾,笑着的人不由看了對方一眼,挑眉道:“修道本就玄之又玄,等你入道後,就會覺得以前拿槍的自己真得很傻了。”

“……”

被禮尚往來一回,紀銘保持着沉默開門離去,古亦軒看着那關上的門,不由有些想笑。看來,他好像窺到了這個面癱大哥所爲不爲人知的一面。

第二天一大早,古亦軒在看完靳真已練純熟的“甩”字訣後,聽到了遠處所傳來的車輛轟鳴聲。

發現竟是一輛自西部軍區開過來的鏟雪車,古亦軒看着從上面跳下來一個人,是那個已修復了左邊身體的紀銘親兵。

年輕的戰士在敬了禮後,便快速向出來的紀銘走去,向對方彙報起了紀老的話。

聽完對方的彙報,紀銘點了點頭,看了眼已經把鏟雪車圍起來的雪花小隊衆人,不由頓了一下,然後,纔回頭和歷澤司南溝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