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
這天空中懸浮着的巨大冷峻臉孔就是神明,只不過距離人的頭頂不可止三尺高,就是三萬裡地也有,總是探張臉出來看着人們辦壞事,我從沒見過它的身子,從它的臉看來,分不清楚它到底是男還是女。
神明扯動嘴角冷笑了一下,便慢慢隱去不見了。
“二桃,你讓我幹啥?”王佔元是看不見神明的,拍拍身上的土塵,抖擻起精神問我道。
“你會騎牛嗎?”我問他道。
瑞氣祥和,喜凝聚於靜態環境,而黑牛具有攪動氣息的蠻力,我打算讓黑牛把劉家祖墳上的平安氣息給衝撞了去,導致氣流混亂顛倒,使得瑞氣再也無法聚集。
“騎牛幹啥?”王佔元愣了一下,臉上出現了警惕的表情。
“若想蓋門市的話你就騎牛,不想蓋門市的話咱們就收拾東西回家。”我點上一根蠟燭,掏出圓鏡子照起來,撩撥了一下頭髮,忽然將臉一沉,凝目注視着鏡子裡的嚴肅帥哥,語氣緩緩地說道。
“當然要蓋門市,不就騎個牛嗎?今天就是騎老虎我也認了!”被觸碰到了敏感神經,王佔元啪地一拍大腿,應承了下來。
“哦,好!”我慢慢裂開嘴笑了。
說實話,這牛,可不是好騎的。
待王佔元騎上黑牛之後,我把圖樣拿給他看了一下,又指指我在鬆軟土地上趟出來的彎曲路線,讓他騎着牛踩着這個路線跑。
“這牛聽我的指揮嗎?我讓它往路線上跑,它就會往路線上跑啊?你說得怪輕鬆!這又不是開拖拉機!”王佔元又擺出苦瓜臉,擔憂地嚷嚷道。
“山人自有妙計,這個不用你擔心!你只管用腿夾緊牛肚子就好了!”我一邊說着,一邊從包袱裡掏出一大盤火鞭。
將火鞭拆開,擺放在地上,足有十來米長。
我點了一根菸叼在嘴裡,猛吸兩口,噴出一大股子濃濃的煙霧,眯起了眼睛,把火鞭系在了牛尾巴上。
“你幹啥?!”王佔元大驚失色,趕緊從牛背上彈了下來,戰戰兢兢地喝問道。
“想不想蓋門市了?”我問道。
“這個......”王佔元犯難了,看看黑牛又看看我,一張臉憋得跟解不下來似的。
“不就是顛簸幾下麼,你騎在牛身上抱緊它的脖子,不讓自己從上面摔下來就行了!要實在不行,就用這個!”我拿出了一捆大麻繩。
“麻繩咋用?”
“把你捆在牛身上,你就掉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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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王佔元哭喪着個臉,又騎上了黑牛,趴下來抱住牛脖子。我用麻繩將他的身體和牛背繞了好幾匝,捆綁了個結實。
接着,我又取出塊黑布,矇住了黑牛的眼睛。
爲了讓牛按照路線跑,我掏出了一大把鮮豔的小紅旗,隔一段距離挨個插在了路線上。
實不相瞞,我是第一次辦這樣的事兒,聽說牛看見紅色會攻擊。也不知道這黑牛看見紅色小旗子會不會憤怒地踩着它們衝過去,我倒期待會這樣,先試試吧。
“準備好了嗎兄弟?”我扯着嗓子大喝一聲,用力把手上的菸蒂子一彈,只見一道光弧在夜色中劃過。
“嗯,好了,弄吧!”王佔元半死不活的樣子,把臉別過去不願看我,甕聲甕氣地迴應道。
“你是不是不爽?”我又重新點了一根菸放嘴上,準備用它來引燃火鞭。
“爽!”王佔元把臉埋了起來,身子開始抖嗦起來。
在點燃火鞭的那一剎那,我將蒙在牛頭上的黑布揭下來了。
劈里啪啦......伴隨着王佔元的悽呼聲。
火星四濺。
黑牛連蹦帶跳地,瘋了一樣地到處亂竄,毫無章法,完全無視我精心製作的紅色小旗子。突然,它衝我來了,嚇得我扔掉手裡的煙,趕緊跑。
跑到一棵樹下,我雙手摟抱住樹,蹭蹭地攀躥上去了。
參冥門的教育書籍裡說過,學會爬樹,要比不會爬樹強得多,爬樹又不要錢,爲什麼不學會爬樹?
雙手扒着樹杆,吊墜在樹上,我這也算是居高臨下了,朝下方定眼一看,牛背上的王佔元不見了,嚇我一大跳,再仔細一看,原來是給顛簸到牛肚子下面了,上半身還跟牛捆在一起,腿腳挨住地拖拉着,一蹬一蹬的,哀嚎不止。
黑牛跑遠了,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我下樹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只好返回劉家祖墳上,收拾了一番東西,便打道回府了。
回到家之後,我洗了個涼水澡,半躺在牀上,一邊照鏡子一邊搖着蒲扇,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
不知道這王佔元咋樣了,不行,我得再去找找。
看了一下表,已經凌晨三點半了。
夜裡的天氣悶熱,不願多穿衣服,半夜裡也沒啥人出來,我只穿着一條褲衩出去了。
走着走着,我就來到了王佔元的家門前。
敲了敲他家的大鐵門,等了半晌,王佔元他媳婦兒纔打開門了。
她穿的也很少,只比我多穿了一件背心,下面也是隻穿了一件三角褲頭子,露出修長白皙的大長腿。
“佔元呢?回家沒?”看到她這樣子,我下面有點兒可恥地硬了。
“在屋子裡睡呢!咋啦?”她也斜着眼掃了掃我的下面。
什麼?
王佔元正在家裡睡着覺呢?!
這怎麼可能!
“哦,嫂子,我找佔元有急事,讓我進去跟他說說!”我佯裝啥也沒發生過,平靜地說道。
跟她進了屋後,一股子難聞的味道鑽入我的鼻子,令我想作嘔。
走到牀前一看,可不是嘛,牀上躺着一個光着身子的人正在呼嚕地睡得昏沉,看他的模樣,正是王佔元。
我又走到梳妝檯前,彎下腰照起了鏡子,還拿起一把木梳在桌子上磕了磕,梳起了頭。
王佔元的媳婦上了牀,搖晃起牀上睡着的人:“快起來,二桃找你了!”
從鏡子裡,我看到牀上躺着的那人睜開了眼睛,慢慢地坐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我。
我緊繃着嘴脣不說話,依然一下一下地梳着頭,在等着他先開口說話。
可好長時間過去了,他一直保持着緘默。
“你們弄啥哩,咋都不說話呢?”王佔元的媳婦忍不住了,推搡了一下身邊坐着的那人。
放下梳子,我慢慢地轉過了身,逐漸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
那人也笑了,笑的時候朝我眨了一下眼睛。然後他就匆忙地穿起了衣服,下了牀,趿拉着鞋子跑出去了。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那股子難聞的味道更濃烈了,還掀起一陣風,薰得我再也壓制不住,肚子裡的東西涌上來到了口腔裡,看到桌子上丟着一隻碗,我趕緊拿過碗將*吐進了碗裡。
還好,總算沒有吐在人家的地板上,不然人家又該惱恨我了。
出去的那人又返回來了,指着我手中碗問我:“這裡面的東西,你還吃不?”
我嫌棄地皺起鼻子,搖了搖頭,又反胃起來,咣噹一聲將碗擱在了桌子上。
“你不要給我吧!”那人露出飢饞的目光,倆手捧起碗,差點兒就揣懷裡了,扭過身走掉了。
屋子裡只剩下我和王佔元媳婦了,而且我們都穿得很少。
氣氛有些尷尬。
“你咋不跟佔元出去?呆在屋裡幹啥?”她用牀單蓋住大腿,白了我一眼,沒好氣地問道。
“剛纔那個不是佔元!”我搬了張椅子坐下來,翹起了二郎腿,這樣可以遮擋住我那塊硬邦邦的地方。
“不是佔元是誰?大半夜的說啥胡話呢!你神經了吧!”她用腳跟踹了一下牀,生氣地說道,“到了白天你是不是還要給我宣傳,說我跟不是佔元的男人睡了!”
“算了,不跟你攙和恁些了,以後晚上看人的時候,要仔細瞅瞅對方的影子!”我站了起來,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走到窗戶前,打開了窗子,“這麼熱的天不開空調,還關個窗子,一看就不對勁!”
“那剛纔跟我睡的是哪個?他沒影子麼?”王佔元媳婦害怕了起來,從牀上一骨碌爬起來,鞋也不穿,光着腳走到我跟前,拽住了我的胳膊。
“不要這樣,男女授受不親!”我趕緊遠離她,眼角餘光偷瞥着她的三角地帶,令我血脈噴張,趕緊閉上眼睛,心中默唸起了大悲咒。
我是不能破身的,一旦破身的話,我就會成爲一具冰冷的屍體。
“剛纔那個人是有影子,但並非是人的影子,而是一頭狗的影子,以後要看清楚一些再跟人家睡!”我叮囑過,剛要走,卻又想起另一件事兒,便捉住王佔元媳婦兒的手腕,將她的胳膊擡起一看,只見她的腋窩裡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兩色毛。
兩色毛就是一根毛上有一半是黑色,有一半是白色。
看來,王佔元媳婦跟那狗精睡的次數不少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的臉變得越來越長和尖,跟錐子似的,等兩色毛從她的下巴和脖子上扎出來的時候,她就會長出狗牙,隨着身上的兩色毛越來越多,她慢慢就變成會咬人甚至吃人的狗了。
離開王佔元家後,我又兜着圈子尋找了一遭,還是沒找到王佔元和那頭黑牛,倦意上來了,困得不行,便回家睡覺了。
第二天,有人叫門,把我吵醒了。
起牀的第一件事,就是拿鏡子照照,梳了梳頭,見有站立起來的頭髮就用唾液沾溼抿下去。
揉着惺忪的眼睛,我穿過院子,打開了頭門。
原來是個村婦,李懷華的老婆。
李懷華死了,他老婆請我去給他穿壽衣。
這幾年,村裡哪家死了人,都是請我去給屍體穿衣服。當然,不能白給他們穿,是要給我一百塊錢加兩盒煙的。